第二十八章 懷朔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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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凍死之前,侯景終于回來了。 其實已經(jīng)是夜里, 其實這個時候也不用擔(dān)心了,大規(guī)模的征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按照賀六渾的想法,破六韓拔陵肯定要退兵武川,要等到這個寒冬過去才回來。這個天氣,路上除了亂兵和馬賊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沒有。 賀六渾看見侯景也很激動,覺得的確虧欠了很多,讓他一個人在外面跑,風(fēng)險極大。賀六渾自我感覺,情感比較脆弱這一關(guān)是自己最大的問題??偸巧岵坏蒙磉叺娜巳ッ半U,總是想把什么事情都想周全。這樣的心態(tài)極大影響到自己的決策,真是要不得啊。崔蒿幾次暗示自己,要舍得。就連淡然大師也用很多故事勸解自己,看來對自己人心軟是個大問題了。 侯景凍得夠嗆,也餓得夠嗆。進城之后,三大碗小米粥下去,還啃了一根羊腿。這才開始說話。 “糧食,他們?nèi)奔Z?!边@是侯景的第一句話。 賀六渾點點頭:”我知道。上次之所以于景被殺,就是因為不肯放糧?!?/br> “不是,是所有地方都缺糧了?!昂罹熬徔跉饫^續(xù)說道:”連朝廷大軍都缺糧了。“ 賀六渾一聽,就明白了。 邊塞六鎮(zhèn)的糧食,一般都是兩種途徑:一是朝廷供給,這部分是大頭。特別是軍隊需要和官員俸祿等。另外一部分就是靠自籌。這里的民眾均田制之后,大量的軍戶都是自己種田和放羊牛。 懷朔也是如此,所以大軍的屯糧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畢竟這里離開中原太遠,且途中多是沙漠, 行車十分困難,運輸糧食耗時費力,糧食過來極其不易。邊塞六鎮(zhèn)地區(qū)雖然也實行了均田制,但收益者多為官員豪帥。百姓的均田又遭破換, 大量人員變成饑民。 屋漏偏逢連夜雨,在大魏后期,旱災(zāi)發(fā)生頻繁,涉及范圍廣泛,對于農(nóng)業(yè)和牧業(yè)都造成極大損害。從大魏太祖登國元年(386)開始到大魏出帝太昌元年(532)的近150余年內(nèi),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大魏發(fā)生旱災(zāi)的年份有69年,占三分之一的時間,而這三十年災(zāi)害的高發(fā)率竟達到更甚,為65%,災(zāi)害范圍幾乎波及全境。這種自然狀況造成了大魏后期流民肆虐成風(fēng), 社會動蕩,人民的生活處于水生火熱之中。 盧長貴大驚失色說道:“侯景,按照你的說法,難怪這些人拼命的攻城,不是想真正攻下來,而是想死人!” 侯景點點頭:“他們的糧食不夠,就算回到武川估計也要餓死人。所以拼命攻城肯定是為了消耗人命。這樣的辦法,最好!攻打我們更可以消耗我們的實力?!?/br> 這一次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了。 司馬子如說道:“他們還會攻城?難怪我說,這些天的攻城,力度不大,死人不少?!?/br> 崔蒿這時插句嘴:“我覺得他們內(nèi)部肯定有問題。你看葛榮帶的沃野軍,攻城就完全不一樣,光打雷不下雨,死人很少。” 侯景點點頭說道:“這次叛軍之所以能夠順利擊敗朝廷大軍。就是因為高車族等豪帥都投靠了他們,聯(lián)軍夾擊。而聽說這些人的要求,就是各成體系,保持相對的獨立?!?/br> 賀六渾最關(guān)心的一個問題,侯景始終沒有說。還是盧長貴忍不住了,說道:“朝廷的援軍呢?我們要守到什么時候?“ “據(jù)說現(xiàn)在朝廷自顧不暇。前次損兵折將,已經(jīng)把李崇將軍換掉了。現(xiàn)在一時還沒有援軍。而且其他地方很多地方都出現(xiàn)了叛軍,到處在滅火。聽說,有人建議,六鎮(zhèn)遠在塞外,只要一時攔住他們進入中原,就暫且不管。等騰出手來再說?!焙罹暗脑捵尨蠹叶紗×嘶稹_@個沒有援軍,就是自己玩,那怎么也玩不過啊。四面都是敵人,而且力量自己最少。只要消耗下去,遲早是死啊。 花弧最近比較開心,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也積極發(fā)言說道:“我們懷朔的糧食不是問題吧,前次軍主說整備的時候,不是從武川等地調(diào)集了一批糧食。” 糧食問題在古代是機密大事,不能輕易言講的。所以沒人接話,花弧楞了一下,繼續(xù)說道:“那接下來怎么辦?” 這個問題可以回答。賀六渾說道:“先應(yīng)付好攻城,估計也就是這幾天了。再不退兵,他們大部分人要死在路上了?!?/br> 侯景又說一句:“主力軍已經(jīng)回去了。我回來的時候,看見破六韓拔陵的親兵隊已經(jīng)朝武川出發(fā)了?!?/br> 司馬子如一聽,趕緊說道:“你說的是真的?” 侯景說道:“當然是真的,我躲在雪地里。最近的馬匹都差點踩到我。清清楚楚,那就是破六韓拔陵的旗幟啊?!?/br> 賀六渾和司馬子如對看一眼,心領(lǐng)神會。 盧長貴一拍侯景的腦袋:“你就知道吃吃吃,有話一起說完好不好?!?/br> 侯景一撥楞腦袋說道:“我都凍死了?!?/br> 盧長貴大怒:“凍死了,又不是腦子哦凍僵了。說話一節(jié)一節(jié),被你憋死。還有沒有?” 侯景搖搖小腦袋:“應(yīng)該是沒有了。” 大家伙笑的栽,賀六渾笑著說道:“好了,別折騰了。讓侯景好好休息一下,盧長貴你多陪一會,說不定又冒出什么消息來。司馬子如,崔蒿,我們幾個再去鎮(zhèn)將府?!?/br> 到了鎮(zhèn)將府議事廳,今天只有段長將軍一人在。所有人都覺得天氣變冷,不會再打了,所以沒有召喚都是各自守城。 段長看見賀六渾就笑道:“賀堅城來了?”看來老將軍的心情不錯。 崔蒿和司馬子如一下子莫不著頭腦,看著賀六渾。賀六渾苦笑道:“將軍,就莫取笑我了。這個名字,上次陸甲蕩軍主見了我還笑話我呢?!?/br> 段長心情很好,點頭說道:“不叫也行,那你得把這懷朔定下來。” 賀六渾說道:“不僅僅是定下來,我還想出擊一次。” 段長嚇了一跳:“你又要干什么?打戰(zhàn)不是每次都是取巧,冒險?!?/br> 賀六渾把侯景說的東西復(fù)述一遍,最后說道:“如果侯景最后說的是真的,那現(xiàn)在城外的人戰(zhàn)力肯定一般。就算人再多也無妨,不如我們在路上偷襲一次,說不定有意外收獲?!?/br>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損失了4000人,再下去壓力更大了?!倍伍L還是有點不太愿意。 賀六渾知道只要自己堅持,段長還是會聽自己的。磨蹭了很久,段長還是答應(yīng)了。其實現(xiàn)在段長越來越發(fā)現(xiàn),自己的作用就是替賀六渾把舵,而不是決策和創(chuàng)意了。因為賀六渾越來越成熟,果斷,大量的實踐證明,這個家伙的敏銳力和思維都是其他人無法比擬的。 回到城樓,一大堆人開始找出沙盤。好久都沒有弄這個東西了,大家被攻城戰(zhàn)拖得都已經(jīng)沒勁了。每天就是應(yīng)付成堆的蟻附攻城,不停的殺,不停的砸,不停的射,真的是這樣下去,精力都被拖垮。現(xiàn)在終于看到曙光,可以修整,可以玩點花樣了。 由于多次征戰(zhàn),所以從武川到沃野的情況大家都比較熟悉。一道道坡,一個個坎,一座座小山峰,一個個戈壁都歷歷在目。 花弧首先第一個出來說話:“軍主,我們是要追擊衛(wèi)可孤,還是葛榮啊?!鄙洗我槐е?,花弧越來越活躍,整個人變了一樣。 “當然是葛榮了。這個老家伙一日不死,邊塞一日不得安寧。”說話的是高岳,他和葛家一直不對付。 “不是吧,應(yīng)該是衛(wèi)可孤。葛榮老jian巨猾的,不是善茬?!北R長貴的說法代表很多人的意見。 “怎么可能?”高岳叫道:“你知道我們東門多少人?至少6萬吶。葛榮那邊才多少人,最多就是2萬。你怎么計算的?“ “人多怎么了,又不是靠人多就有用?!北R長貴也不甘示弱。 花弧覺得他們很煩,說道:“吵什么,聽軍主怎么說?”看吧,收攏一個人之后,作用大呢。 盧長貴瞪大眼睛看著花弧,仿佛不認識一樣??吹幕ɑ∠胍荒_踢過去,結(jié)果忍住了,而且還是笑瞇瞇的白了一眼。 盧長貴喃喃自語:“見鬼了,見鬼了?!?/br> 高岳罵道:“你才見鬼了呢,說不贏我,改成人身攻擊了?!?/br> 盧長貴把高岳拉到一邊,開始竊竊私語。高岳也開始頻頻點頭,兩個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賀六渾看了看司馬子如和崔蒿,那意思是,領(lǐng)導(dǎo)總是最后發(fā)言的,你們兩個趕緊說啊。 司馬子如笑笑說道:“我覺得該去動衛(wèi)可孤。葛榮的軍隊基本沒有什么損失,士氣也不差。更關(guān)鍵的是,我們也不可能派很多兵馬。衛(wèi)可孤那邊,流民比較多,比較散,抓得住機會,還可能有點用?!?/br> 崔蒿點點頭說道:“我也同意這樣做。衛(wèi)可孤的隊伍里面人數(shù)雖然多,但是各自為戰(zhàn),派系紛雜。一旦出現(xiàn)大事,肯定是會各自為戰(zhàn)。那我們就可以找到機會,狠狠一擊。尤其是現(xiàn)在這么多天攻城不下,還不撤兵。不如,我們派人去散播點流言,可能效果更好?!?/br> “散播流言,怎么能到叛軍里面去做這些事情?”花弧反問道。 然后,不約而同的,所有人的眼睛盯住正在角落取暖的侯景。 侯景愣住了,面露苦澀:“軍主,又是我??!我才剛剛回來啊?!?/br> 賀六渾哈哈大笑:“不是你還有誰,現(xiàn)在這個樣子,最像叛賊了?!焙罹把劬Ψ窗?,直接要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