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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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住進了一間熱鬧的旅館,每到吃飯時間總是能聽到一群男人發(fā)出粗曠的吼聲、女人高亢的談話聲傳來。 萊范德似乎很忙碌,大部分的時間都拿著一疊疊羊皮紙在奔波,眼神有些焦躁。但他會不時回到旅館,也并非回來拿東西或是休息。 帕恩覺得他是在確認自己有沒有逃跑,不由得有點想笑。 他問萊范德在忙些什么,萊范德回答:「很快你就可以進入祭壇,到時候一切就會有答案了?!?/br> 「祭壇是那么好進去的地方?」 「對一般人來說不是?!?/br> 「那對你而言?」 「輕而易舉。」萊范德又露出那種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到底是誰?」 這次萊范德連詭異的笑容消都消失了,神情有些憂傷。 「不管你是誰,我都感激你出手相助,只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br> 帕恩沒有說出口的是焦急的心情,他越來越不能夠適應自己身上的異樣感,包括這份「焦急」的情緒。過往的記憶又時候會突然浮現,他沒辦法從散亂無序的片段中拼湊出什么,但是時常會有一種孤獨空虛感。 不知道是不是這份孤獨感,導致帕恩隱隱希望萊范德可以跟自己待久一點,甚至覺得這個的男人有一種熟悉感,以及——莫名的吸引力。 不是那種令人遐想的吸引力,而是好像體內真的有一股驅動力要森林神去了解這個人、待在他周遭,有這種感受同樣令帕恩焦躁。 萊范德不太對帕恩提起自己的事,由于萊范德的沉默,也無法問出太多東西。 他看得出來,萊范德的寡言不是木訥,而是刻意對他有所隱瞞,他也不相信萊范德只是個無名小卒。 除了有關自己身分的話題之外,萊范德倒是愿意跟他提起城市的變化,國王與主教的爭斗等等,在帕恩看來,局勢還是百年不變的混亂。當萊說起這些跟自己身分沒有關聯(lián)的話題時,就會顯得很有耐心,不管帕恩問再多問題他都愿意回答下去。 「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但現在城市的勢力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谷R范德說。 「你說的不一樣,是又換綠袍還是白袍的誰掌權了?」帕恩問。 「不是,是翻天地覆的變化。」看著對方詢問的神情,萊范德繼續(xù)說:「在你那個時代,只有能夠解讀生命之河的主教有最大權力,連國王的勢力都在召喚師和凝術師之下?!?/br> 「那是因為只有召喚師和凝術師有這個天賦?!?/br> 「但在黑袍法師出現之后,連普通人也有機會運用河之力,王權的情勢也開始扭轉?!?/br> 「什么?」帕恩吃驚地說,接著神色凝重了起來,他才不在乎王權的情勢倒底在綠袍還是白袍還是什么彩虹袍的主教上。如果生命之河的定律被打破,那就像是日出時發(fā)現有五顆太陽同時升起,而且還邊跳召塵師的扭臀舞一樣荒謬。 「一旦定律被打破,世界將會發(fā)生混亂的事?!股稚駭蒯斀罔F地說。 萊范德不可置否,世界確實發(fā)生了許多詭異的事。他覺得也不用提醒剛復活的森林神,是誰才從焦尸的熔巖中逃離出來。 那股焦躁感驟然升起,好像有一些記憶片段從帕恩腦中閃現,但他也拼湊不出什么來。 他們的對話總是這樣中斷在沒頭沒尾的地方,萊范德也不介意森林神常常陷入沉思。這個看起來寡言的男人也有自己焦躁的事,迫使他儘管很想待一直在旅館、待在某人身邊,但還是要離開去辦事。 這里的房間雖然狹小,設備也不怎么樣,但是酒館的菜餚卻很好吃。帕恩自己點了一碗辣烤馬鈴薯和諾寧牛奶酒,辣烤馬鈴薯很夠味,就是諾寧的牛奶總有一股薄荷的味道有點詭異。 聽說諾寧牛是一種藍褐色毛交雜的牛,除了牧草更喜歡吃一些聶齒動物的尸骸,所以牛奶的風味與不同于一般的牛,帶有薄荷為和苦味。 帕恩偶然在墻面上看到尋人啟事,寫著國王憂心地在尋找失蹤的大總主教。他總覺得總主教的畫像與萊范德有幾分相似,只不過畫像的人更冷峻陰鬱,與其說是神職人員,更像一條惡犬。 當然這可能只是帕恩的錯覺,畢竟畫里的人除了神韻跟性別有點相似之外,其他如年紀、頭發(fā)長度、下巴、人中比例之類的都跟他所認識的萊范德大相逕庭。 在酒館內可以聽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談話內容,當然低俗的內容佔多數,不過帕恩一個人也無聊,倒是喜歡聽一聽他們在聊什么。 「大總主教就這樣不聲不響消失了,不知道是有預謀還是遇害。他一消失,國王的勢力就危險了,況且黑袍法師也還沒編列完全?!?/br> 「我覺得這個可怕的人消失沒什么不好,明明姓氏根本不配使用河之力,還自己鑽研出法術,搞不好是對神的褻瀆?!?/br> 「噓,被別人聽到怎么辦。我覺得他不太可能遇害,我到現在還是感覺得到黑袍的勢力在整座城市瀰漫?!?/br> 「當初凝術師發(fā)展時也有人說這是褻瀆,后來不是也成為能跟召喚師抗衡的力量嗎?要是普通人也能夠使用河之力,對于平民來說也是個轉機?!?/br> 人群聊著聊著,話題又從政治聊到女人,最后調笑著污穢的內容。 「這就是他們在說的大總主教嗎?」帕恩指指貼在墻上的尋人啟事,看像老闆的方向。 「對啊,現在城里貼了不少張。」 「你見過他嗎?」帕恩又問。 「不知道算不算見過,有也只是從遠遠的地方看而已。大總主教不喜歡露面,他會把黑袍蓋到眼睛以下。」老闆聳聳肩:「你懂得,就像是所有黑袍法師那樣神秘。不過你不是本地人吧?城里應該沒有人沒看過這張海報。」 「我是吟游詩人,被困在偏僻的村莊里好幾年,最近好不容易才離開?!古炼髦缓谜伊藗€理由。 「這樣啊……真是辛苦你了,這一路上也不容易吧?!雇腿顺纬旱碾p眼,老闆不疑有他。老闆只覺得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一種氣質,不由得對他產生了幾分友善的好感:「我想提醒你一下,你是不是最近惹到什么人了?!?/br> 「據我所知好像沒有?!古炼饔行├Щ蟮卣f。 「他們從剛剛就一直在打量你,小心一點?!估祥浀氖中》戎赶蚺赃?。 帕恩撇過頭,他注意到角落有個穿著綠袍的男子在端倪他。不只如此,斜后方也有兩個人在打量著他。 雖然帕恩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有利可圖東西,但也他不想在酒館內惹麻煩,只是迅速的用木勺挖光盤子中的辣烤馬鈴薯,至于味道奇特的諾寧牛奶酒……他又喝了一口,強烈的薄荷味混合奶味直衝腦門,進入喉嚨后剩下微苦的馀韻,最后則是淡淡酒精的甜膩,喝不完還是算了吧。 放下手中的杯子,拉緊了斗篷帽子,他起身離開酒館,外面清新的空氣使他鼻腔里的酒氣散去不少。 黃昏的天色染上烏黑和橙色的云彩,帕恩聽著在自己靴子踩在石磚上的聲音,漸漸地聽到其他細微的腳步聲。 這些人還真是難纏,只能繞過了住戶多的地方到空曠處。 身后是一片空地,他躲在轉角處想要偷襲那些怎么也甩不開的人,沒想到肩膀突然被一個人抓住了。 「萊范德!怎么是你?」那人手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帕恩小聲喊道。 萊范德指了指轉角后面,示意帕恩噤聲。 萊范德蹲下來,深黑色的瞳眸專注地看著轉角的方向。 在聽到腳步聲的那刻他驟然出手,拽住那個鬼鬼祟祟的人! 還不等那人呼喊,萊范德已經用力打在他后頸使他失去意識。 可惜跟來的一共有三人,另外兩個見同伴被打暈,更警覺地繞開站到空地上。 其中一個召喚師高聲說道:「我們就知道是你,大總主教。以前這么猖狂,怎么現在反倒像過街老鼠一樣躲起來了呢?」 「你認錯人了,我并不想惹麻煩?!谷R范德冷眼看著他們。 召喚師看了看站在萊范德身邊的帕恩,頗有興味地說:「還是說你打算逃跑?不要忘了我們還沒有為元素召喚師主教報仇,你走不了?!?/br> 看來他們跟蹤帕恩是看準了他跟大總主教是同伙,萊范德皺起眉,他實在很不想把帕恩牽扯進來。 「你真的是大總主教?」帕恩問,語氣卻是肯定的。 「抱歉?!谷R范德只是這樣回答,接著他用看螻蟻的目光看著綠袍召喚師,陰森森地說:「你們廢話太多了。」 他將掌心朝下,一股凜冽的力量壟罩著整個空間。帕恩覺得胸口悶痛,而那兩個召喚師已經臉色發(fā)白,開始顫抖了。 這就是黑袍術師的力量?不用召喚任何東西,也不用像凝術師將力量藉由武器來發(fā)揮力量,不用動就可以施法? 召喚師被壓迫到喘不過氣,他們面露屈辱,奮力地召喚出了一群郊狼。 狼群眼泛綠光,獠牙鋒利,正瘋狂地撲過來。 萊范德稍微移動了一下雙腳,那些狼群就像有所顧忌般緩了腳步,但依然齜牙裂嘴吼叫著。 召喚師眼見狼群不起作用,又召喚出長得像人猿的惡獸,牠有著一英尺長的爪子,身上沒有召喚獸帶有的金光,而是污濁的黑暗。人猿數量眾多,行動敏捷,帕恩擔心這些難纏的傢伙會趁機偷襲,心中開始默念咒文。 「那、那是——龍?」召喚師震驚地說道。龍的召喚術非常高階,連他們都很難召喚出來。 燦金流光閃爍,四周涌起狂亂的殘影,凝聚成兇猛的巨龍。 巨龍出現的那一刻空氣瞬間升溫,狂風在空地中呼嘯而過。牠張大了口吐出雄雄燃燒的火焰,將狼群、人猿燃燒殆盡,然后又化為金色的沙塵隨風而去。 帕恩松了一口氣,即使他力量衰弱不能召喚出實體的龍,至少能夠召喚殘影。 對面的召喚師先是對巨龍殘影感到驚嚇,接著又露出比看到巨龍更恐懼百倍的眼神。他們直接放棄反擊,開始緩緩后退,甚至拔腿逃跑。 只見那化成沙的巨龍開始滲入土壤,形成一圈圈血色的漩渦。地面涌起rou色的團塊,焦尸的味道撲鼻而來。 帕恩后退了一大步,惡夢又來了。那時在森林發(fā)生的事,他依舊歷歷在目,即便在力量充沛時他也沒辦法跟赫默薩派出的焦尸對抗,更和況他召喚出龍之后已經能量透支。 就連萊范德也做出把帕恩護在身后的動作,比剛才對付召喚師更加警戒。 在血色漩渦的中心冒起了煙,一個人形的團塊漸漸浮出。它全身有多出孔洞流出熔巖,像潰爛的尸體,熔巖在臉中央凹陷,形成一張令人作嘔的口部。 從它的口部傳來由多重頻率組成的聲音:「迷霧森林神帕恩,你已經受到召回必須回去,否則你將會受到黑暗的力量而墮落!」 「赫默薩?」帕恩驚恐地問。 要不是帕恩認得赫默薩的聲音,他不會相信眼前污濁、受到詛咒的怪物是祂的化身。他可以接受召回,前提是不要被這個熔巖怪物吞噬掉。 萊范德皺起了眉頭,大聲的問道:「墮落是什么意思?」 人形的怪物傳來諷刺的笑聲:「你身為人類不是最清楚墮落是什么嗎?墮落就是脫離神的掌控,像人類一樣變得充滿貪婪和情慾,脫離離當初創(chuàng)造的形象,只能成為失敗品?!?/br> 怪物開始朝他們的方向移動雙腳,并從嘴里吐出更多巖漿。 「你也想當一個失敗品嗎,迷霧森林神帕恩?如果連你也這么令我失望,被吞噬殆盡就是你最后的歸宿?!?/br> 「我不是個失敗品?!古炼飨脒@么回答赫默薩,心里卻有另一股不甘的想法在孳生,這種感受令他陌生又恐懼。 怪物沒有給帕恩回答的機會,它的口部被guntang的巖漿沖刷熔化,四周伸出了guntang的火住襲擊過來。 萊范德當機立斷鎮(zhèn)住了肆虐的熔巖,帕恩召喚出水柱沖刷著guntang的巖漿。 帕恩始終感到力不從心,他從前能夠感應到整個森林、所有生命之河的支流的力量都在他體內流動,任他差遣利用。沒有人敢招惹他,他也極少在與其他法師對決上戰(zhàn)敗,那時他不像一般召喚師受到環(huán)境的限制,他的力量源源不絕。 萊范德抬起了雙手,手指蜷曲用力著,總算讓人形的怪物退回熔巖中。帕恩再用猛浪將整個地面覆蓋住,霎時地面回盪著冷卻發(fā)出的嘶嘶聲。 帕恩的雙眼染上螢亮的湖水綠,他望向萊范德?lián)鷳n的神情,勉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