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燈在黑夜里閃爍，汽車的轟鳴聲由遠到近，文森坐在雙手抓住方向盤，雙目之中卻有一點極端的情緒在醞釀。

    成功逃離半山別墅，并不知道他慶幸或者驕傲，那些退伍軍人充其量不過是保全，并沒有真正的精銳，所以他能逃離是很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文森從馬琳夫人腦中讀取的記憶，他猜得沒錯，馬琳夫人果然投靠了魔眼，然而更大的黑幕卻也是他沒想到的。

    地下世界，強者為尊，利益是根，根本沒有情義一說，所以遠比現(xiàn)實社會更加殘酷，失敗的代價往往是生命。

    文森以為自己從王海的腦中，從管家還有漢森等人的記憶里，已經(jīng)領(lǐng)略了這種殘酷，但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表面的。

    真正的殘酷，是全力幫助的朋友，反過來聯(lián)合其他人對付自己，一個識人不清，不僅付出了生命代價，還連累了許多人。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不明不白，背叛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誰背叛了誰，勾心斗角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選錯了對手。

    天涯路遠，本以為找到了幾個知己，沒想到竟然是東郭先生和狼，這種結(jié)果，讓人難以接受，即便是文森，也灑脫不起來。

    一滴眼淚落下，文森眼神變的銳利，油門踩到底，車子快速行駛，轟鳴聲中，急速接近薩格勒布的市區(qū)。

    ……

    午夜兩點，梅德尼酒吧依舊燈火通明。

    新來的駐場歌手早就退場，零點之后，留下來的都是飲食男女。

    巴頓站在角落里暗自觀察，確定一切正常之后，來到吧臺，和酒保吩咐了幾句之后，他就準備上樓睡覺了。

    梅德尼酒吧屹立十幾年，已經(jīng)是老招牌，沒人敢在這里鬧事，更不敢在這里撒潑，名聲早就深入人心。

    巴頓堅持到凌晨兩點，就是在等待一些特殊的客人，但這樣的客人平常不會有，今晚看來也是沒有的。

    上樓之后，他掏出鑰匙打開門，才剛打開燈，他就僵硬在原地。

    文森坐在椅子上，搭著腳，手上握著手槍，就放在膝蓋上，槍口指著巴頓，他面無表情，微微動了槍口，示意他關(guān)門。

    巴頓身體松弛下來，把房門關(guān)上，面露不悅之色，“你不是已經(jīng)得到了你想要的嗎？還來找我干什么？”

    “那是公事，現(xiàn)在是私事！”文森淡然道，“巴頓·易萬奇，沃特叔叔讓我來問你，到底魔眼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選擇背叛？”

    巴頓面色不變，瞳孔卻收縮一下，“我不知道你說什么?！?/br>
    “990年的三月，魔眼的人找上門，想要把你、薩拉齊等人，吸收進魔眼之中，當時魔眼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種子計劃！”文森淡然道，“準備讓年輕的你們，播散全世界?！?/br>
    “我從來都沒聽過什么種子計劃，”巴頓不悅道，“如果我加入了魔眼，你覺得我會在這里嗎？我會告訴你魔眼的人的下落嗎？”

    “播下的種子，不屬于魔眼，只有種子成長起來之后，魔眼主動激活，才能為魔眼服務(wù)，在此之前，哪怕暴露魔眼的情報和計劃也可以！”文森淡然道，“巴頓·易萬奇，編號090，克羅地亞，薩格勒布地區(qū)，第六粒種子，以退休的殺手為名，經(jīng)營梅德尼酒吧，販賣情報為生，搭伙的人是你找的朋友，同屬魔眼種子計劃，編號0，克羅地亞國家旅游局副主管，于三年前進入里耶卡。”

    巴頓面色狂變，“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么清楚？”

    “不僅這些，我還知道，”文森面露譏諷之色，“當年是薩拉齊·薩維奇招攬的你們，而你們?yōu)榱诉M入魔眼，不僅出賣了沃特叔叔，還出手幫助魔眼清除了一位華裔目標?！?/br>
    “是又怎么樣？”巴頓深呼一口氣，冷聲道，“你以為我們是自愿的嗎？魔眼十年前的手段，你又怎么會知道？如果我們不答應(yīng)，不僅會被滅口，還會連累家人，當年的科林達才上小學……”

    “那么，你已經(jīng)承認了，當初沃特叔叔和你們合作的時候，你們就是魔眼的人了嗎？？”文森淡然問道。

    “沒錯，我承認了，又怎么樣？”巴頓冷冷的說道，“地下世界，為了利益合作，也可以為了利益反目，他竟然可笑的和我們講交情和道義，哈，他一個亞洲人，竟然和我們講兄弟情義……”

    砰！

    子彈擊中了巴頓的左腿，子彈直接擊穿了他的腿骨，巴頓悶哼一聲，身體往后倒，靠在了門上，卻一言不發(fā)，死死的盯著文森。

    “你口里的他，是我的沃特叔叔，而你在十幾年前，幫助魔眼在紐約清理的目標，是我的親生父親！”文森面無表情的說道。

    “難怪……”巴頓雙目之中多了一抹釋然，“看來，馬琳已經(jīng)死了，那么殺了我吧！為你的父親報仇，我只希望你能放過……”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的家人下手的，”文森淡然道，“在來的路上，我已經(jīng)在暗網(wǎng)上發(fā)布了懸賞任務(wù)，并且公布了種子計劃?！?/br>
    “殺了我吧！”巴頓閉上眼睛道。

    文森卻沒有開槍，而是問道，“你后悔嗎？”

    “為什么要后悔？”巴頓睜開眼睛看著文森，“雖然對不起沃特，害的他暴露了真實的身份，但損失他一個人，成全了我們所有人，讓我的家人不受威脅，我為什么要后悔？”

    “你真的是這么想的？”文森道，“難道你忘了，你這條命都是沃特叔叔救的？不僅是你，其他人……”

    “孩子，你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情？”巴頓笑了，“賬不是這么算的，他救了我，我就一定要還他一條命嗎？不是的，我會在關(guān)鍵時候放他一馬，償還他救我的恩情，僅此而已?！?/br>
    “僅此而已嘛？”文森淡淡的說道。

    “僅此而已，”巴頓點頭道，“我的命不值錢，就算還給他沒什么，前提是不能傷害到我的家人……暗世界就是這么殘酷，沒有道德觀念，報不報恩都是隨你的意愿，恩將仇報的人很普遍，明白嗎？”

    “多謝你，”文森沉默了一會道，“我明白了！”

    巴頓一笑，想說些什么，文森卻直接開槍，子彈擊中了巴頓的胸口，鮮血直接冒了出來，巴頓嘴唇嚅動幾下，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文森看著巴頓的尸體，靜默良久。

    他本不想殺巴頓，然而殺父之仇，不能不報，何況他以及他們背叛了王海，當年王海之所以突然暴露，分明就是巴頓等人的消息，在魔眼的運作下，才讓王海落入圈套之中。

    雙重的恩怨，讓文森別無選擇。

    他站起來，在巴頓面前蹲下，手指巴頓的額頭。

    果然，不是沒有遺憾的事情，無法看到科林達結(jié)婚成子嗎？

    文森低頭看著巴頓，“我會放過她的，就看你的仇人會不會放過她了，自己做的孽，終究會有回報?！?/br>
    說完，他直接從窗口，離開房間。

    ……

    車子啟動，離開了梅德尼酒吧。

    車上的文森，內(nèi)心空落落的，雖然今晚的收獲不淺，但一想到王海的死，和親生父親的死，竟然都是直接或者間接受到魔眼的影響。

    他心中的殺意就止不住的沸騰，對凱瑟琳的情感也就越來越復(fù)雜，按照巴頓和馬琳夫人的記憶，貌似當年的負責人就是凱瑟琳。

    是凱瑟琳找到了他們，也是凱瑟琳制定的種子計劃，馬琳夫人的崛起，也是凱瑟琳的運作。

    一切都聯(lián)系上了，可文森再次發(fā)現(xiàn)，事情的背后，依舊是凱瑟琳和魔眼，他的內(nèi)心怎么能平靜的下來？

    車子剛過薩瓦大橋，威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發(fā)來的情報，是真的？”威廉語氣嚴肅的問道。

    “你指的是什么計劃？”文森道，“種子計劃，還是涅槃計劃？”

    “我沒和你開玩笑，文森！”威廉道，“事態(tài)很嚴重……”

    “你覺得我有時間和你開玩笑嗎？”文森反問道。

    “那就是真的了，”威廉深呼一口氣，“這太難以置信了！”

    “不要和我浪費時間，威廉，”文森道，“你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反擊和清理，越早越好，否則你們將損失慘重。”

    “有什么建議？”威廉問道。

    “從歐洲開始，接下來是美洲、非洲，最后亞洲，”文森道，“你們都知道了他們的計劃，那么正好借此機會把他們一網(wǎng)打進，這是最佳的反擊時間，錯過了就可惜了！”

    “這很難，”威廉苦笑道，“暗網(wǎng)的缺陷你是知道的?！?/br>
    “那就彌補缺點，”文森不耐煩的說道，“和我說這些做什么？我沒時間和你廢話，威廉！該付給我的報酬全都給我結(jié)清，我要去睡覺了！這是你們內(nèi)部的事情，不要再來煩我！”

    他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心情不好的男人，就算脾氣在好，也忍不住暴躁起來。

    雖然找到了殺父兇手，也報了仇，但真正的幕后黑手沒有揪出來，文森心情能好才怪。

    “凱瑟琳，我該怎么對你呢？”

    “你可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　?/br>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