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沈諾發(fā)現(xiàn),李遠說的是去看馮心心,而不是去對她“唾面”。他心中明白,其實李遠也不相信分宗主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話罷。 什么特意設下的考驗?或許根本就是手下人辦事不利,如今出了事情,卻只能推給給宗門丟了更大臉的馮心心罷了。 沈諾頷首。 二人一同出了院子,沈諾從腰間的儲物袋里摸出一只飛行紙鶴,李遠卻拿出一只玉如意狀的低階飛行法器。 沈諾下意識地盯著李遠瞧。他記得,李遠還沒他有錢來著。 李遠察覺到沈諾的目光,忽然哈哈大笑,難得有了少年人的驕傲:“這個是宗門獎勵——為兄開始修煉不到三個月,就已經(jīng)修煉到了練氣四層,這是宗門特地賞下來的。師弟如今也是練氣三層了,若是去執(zhí)事堂報備修為,想來也有一番賞賜才對。” 沈諾恍然,將這個死死地記在了心里。打算看完馮心心就去執(zhí)事堂一趟。 馮心心就跪在主峰的入口處,她身上隸屬宗門的低階法袍已經(jīng)被褪去,身上只有一件普通的凡間男子的衣服,衣服破破爛爛,甚至露出了少女白皙的皮膚。 非禮勿視,沈諾側過臉去。 馮心心卻已經(jīng)看到他們二人了。 原本驕傲自矜的少女已然不見了,她幾乎是嬌笑的向沈諾打著招呼,眼睛里透著無邊的恨意:“怎么,咱們沈師弟也來怪我守不住本心,一心向外,給祥云城丟人了么?” 沈諾板著臉,還是不肯看馮心心,沉默了一會,才道:“邀請馮姑娘的,可是雙修門派?” 馮心心哼了一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沈諾見李遠正從儲物袋里取出一件凡人衣袍,重新披在了馮心心的身上。馮心心不感謝,也不推拒。他想了想,也覺得沒什么和馮心心說的了,即便這個女人將來會是名揚一時的采陽補陰的采草大盜——先背棄天元宗、后背棄合歡宗的一代魔女,她現(xiàn)在也只不過是個沒有絲毫修為的少女而已。 “我聽說,男修也好,女修也罷,若是在筑基前與人行周公之禮,那么想要筑基就會難上加難?!彼f完,又覺得馮心心大概不會相信,相信了也不在意,于是又道,“不過馮姑娘是單靈根,想來就是困難一些,馮姑娘也不會在意的,最多,也就是和四靈根、五靈根一同筑基而已。是也不是?” “你!”馮心心漲紅了臉,氣得險些從地上爬起來。 沈諾已經(jīng)開始跟李遠道別了:“李師兄,我去執(zhí)事堂了?!?/br> 他其實并未見過那位采草大盜,只是聽說過她的經(jīng)歷,早年背棄天元宗,被合歡宗收歸門下,當做爐鼎培養(yǎng),她開始不知,后來在練氣期圓滿時,被合歡宗一個太上長老的后代用作進階采補了一次,這才損了修為,她九死一生才逃出合歡宗,機緣巧合之下修煉了采陽補陰的魔門功法,這才成功筑基,甚至不到百歲就結了丹。 只是她那時已經(jīng)只有名號沒有名字了,沈諾也只聽說她姓馮,年紀與他相仿。也正因此,沈諾開始時根本沒料到原來驕縱且是小腳的馮心心,竟然會是百年后的采草大盜,專門采補正道男修。 他其實也不知為何要提醒馮心心那一句話。只是說都說了,他也就不介意了。馮心心要采陽補陰——他的體質特殊,馮心心也采不到他頭上來。 而李遠留在了那里,又跟馮心心說了幾句話才走。他年紀也不大,或許過上幾年,他就不會再搭理這樣的馮心心了,可是他如今到底年輕,還是忍不住的同情馮心心。 執(zhí)事堂。 沈諾去找主管練氣期修士月俸發(fā)放的管事驗看了修為,就領了他閉關三個月沒領的月俸,三瓶聚靈丹,共三十顆;三瓶辟谷丹,共九十顆;以及六十塊下品靈石和金銀若干。 領了這些,沈諾看管事不看他了,他抿了抿唇,又恭敬地問道:“師兄,我聽說門里弟子進階的話,也有獎賞,不知我能領到多少?” 那管事這才看他,眉間隱約有怒氣,仿佛是生氣沈諾壞了他的財路,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道:“聽說?聽誰說的?把那個人叫過來,咱們再對峙好了!” 內(nèi)門弟子每個月的月俸他是沒膽量扣下的,可是進階獎勵什么的,但凡是那些沒有門路的,哪一個不是上桿子的白白送給他?偏偏這個小東西竟然還敢質問他?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沈諾也不生氣,他敲了敲桌子,慢慢道:“莫非私扣宗門獎勵,這也是宗門對我們從祥云城來的弟子的考驗么?如果是的話,恕我眼拙,師兄愿意留就留著好了。只是他日,我若有機會面見分宗主,定會將師兄今日對沈諾的私扣獎勵的‘考驗’特意告訴分宗主,必定讓分宗主對師兄今日所作所為得到相應的獎勵!” 管事立刻就惱了。 他才只有區(qū)區(qū)練氣七層的修為,能被分到這個油水多的地方當管事,顯然是“上面有人”的那種。是以即便有弟子不滿他私扣靈石的行為,也不愿意多說。 沈諾也看出來了管事大約是有幾分背景,原本也不想跟管事撕破臉,管事若是只扣下他幾塊靈石,他大約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可是這管事扣下的很可能是一件價值數(shù)百塊下品靈石的下品法器,沈諾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 退一步說,他若是真的忍下了這口氣,那么將來管事一定會對他人炫耀他是一個多么扶不起墻的阿斗,要宰盡管宰——到了那時,他的處境就會越發(fā)艱難。 他踏上修仙路,所求就是不為他人所控制,所修乃自在道。若是今日真的后退一步,無底線的忍讓這個管事,那么他又何必修什么自在道?倒不如當日見到墨君琰的時候,就自薦枕席,跟在墨君琰的身后做個爐鼎,無災無難的修煉好了。 “大膽!還面見分宗主?你以為你是誰?就算你是什么雙靈根內(nèi)門弟子,現(xiàn)在也就是個練氣期的小羅羅而已,待到你有機會見分宗主了,老子我都能得到宗主的青睞了!”管事怒聲喝道,手一抓,就抓起一把大刀,對著沈諾揚了揚。 沈諾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幾乎是立刻就沖著門外喊道:“有人要殺天元宗弟子了!” 這一聲他直接用上了靈力,是以很多人都聽到了。 他們也很快趕了過來。其實如果沈諾喊得是同門相殘——估計也不會有人那么快過來,同門爭斗,站在哪一方都像是錯??上У氖?,沈諾特意沒有指明對方身份,再加上發(fā)放練氣期弟子月俸房間的旁邊,就是發(fā)放筑基期弟子月俸的房間,那位筑基期管事進了房間時,就是看到練氣期管事對沈諾舉刀相向的模樣。 他臉色難看,剛要阻止怒氣沖沖的練氣期管事,就發(fā)現(xiàn)其他人也迅速趕了過來。 ——沈諾那一喊,很容易誤導眾人是有外敵來殺天元宗的弟子,所以才會迅速的趕來這么多人。 于是這么多人,練氣期的小弟子,全都將練氣期管事舉刀的樣子看在了眼里。 那管事還渾然不知,自以為靠山強大,還在大聲嚷嚷著:“臭小子,你別以為來了這么多人,我就會怕了你了!我告訴你,就是你在分宗主門前跪上三年,分宗主也絕不會多問你一句!我扣下的你的……” “閉嘴!”筑基期管事立刻大喝一聲,阻止管事說出不該說的話,私扣低階弟子月俸的事情,在執(zhí)事堂做事的人都是心中有數(shù)的,他可不愿意就這么被人挑明了來說。 練氣期管事也發(fā)現(xiàn)自己嘴快了,繃著嘴不說話了。 筑基期管事嚴肅的看向沈諾道:“你叫什么名字?為何要謊稱有人要殺天元宗弟子?謊報敵情,你可知這是重罪?宗內(nèi)門規(guī)絕對饒不了你!” 沈諾絲毫不提私扣月俸之事,卻道:“弟子未曾謊報敵情。方才……大家也都親眼看到了,這位師兄突然對弟子舉刀,師兄是練氣七層的修為,弟子才堪堪練氣三層,一個法術都不會,師兄若對弟子舉刀,弟子毫無反擊之力,恐懼之下,突然想起門規(guī)第一條就是,同門不得自相殘殺,這才喊出那句話!” “弟子自知莽撞,卻不認為自己是錯?!鄙倌昃髲姷难鲋X袋道,“師兄對弟子舉刀,這是大家都看到了,并非弟子虛言。弟子情急之下求救,莽撞是真,但何錯之有?若是師叔執(zhí)意認為弟子求救是錯,活該被師兄砍死才是對,那么弟子敢問,宗門門規(guī)當真只是擺設么?我乾坤大陸第一宗門,就是這樣對待宗門低階弟子的么?” 沈諾洋洋灑灑說了這樣一番話,已經(jīng)讓那些練氣期弟子和他一樣露出憤慨之色了——沈諾遭受的欺負他們一一遭受過,沈諾沒有遭受過的,他們也遭受過,更何況那管事舉刀已經(jīng)是鐵一般的事實,不管那管事后臺有多硬,這一次他都逃不了要背負一個殘害同門的罪名了! 那些年輕弟子想得明白的事情,筑基期管事也想明白了,他臉色極其難看,目光冷然的看向沈諾道:“他為何要殺你?”這一句話,竟是給練氣期管事定了罪名。 這算是筑基期管事的妥協(xié)了,而他的妥協(xié),自然也不是毫無目的的。 于是沈諾低頭道:“弟子不知?!鄙蛑Z的回報,就是絲毫不提管事私扣月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