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有些慶幸，蔣羽熙沒有意識到電梯里尷尬的氛圍，也沒有意識到江聿琛和她的關(guān)系。幸好，幸好。

    抽過蔣羽熙手里的一份文件，黎夕翻開，朝她囑咐到：“小熙，等下你在外面等我，我和張主管談完就出來?！?/br>
    “嗯，好。”蔣羽熙總算恢復(fù)了半分清醒。

    維辰業(yè)務(wù)部，五個鎏金的楷體大字，突兀地展現(xiàn)在了黎夕的眼前。她與蔣羽熙坐在會客大廳的沙發(fā)上，等待著張主管的出現(xiàn)。

    “請問哪位是黎夕小姐，張主管有請。”秘書的嗓音，比起前臺已是溫柔和煦了許多。

    “我是?！?/br>
    黎夕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裙擺，跟著秘書一同走了進去。

    “張主管，華盛的黎夕小姐到了?！泵貢榻B了一下，沿著原路退回。

    “張主管你好，我是華盛建設(shè)的業(yè)務(wù)主管，黎夕?！睆埿罩鞴苁且幻R近中年的男人，微瞇著的目光打量著黎夕。

    “嗯，黎夕小姐請坐吧?！?/br>
    “好。”

    黎夕正對著他坐下，正想翻開藍色封皮的文件夾時，卻陡然被張主管的話音給阻止住了。

    張主管的眼睛里，有些無奈的微辭。語氣頗為婉轉(zhuǎn)，但拒絕的意思尤為明顯：“黎夕小姐，不瞞你說。這次合作，我們維辰已經(jīng)與虞司建設(shè)達成合作共識了。至于答應(yīng)你們?nèi)A盛前來一試，不過是為了賣你們蔣總一個面子。”

    黎夕早就預(yù)料到會被拒絕，卻不是這樣直接。

    “張主管，你可以看一下。我們?nèi)A盛在建筑方面的造詣，絕對不比虞司差的。假以時日，絕對是能取代虞司，成為建設(shè)業(yè)的龍頭的?！崩柘Σ桓市姆艞墸a充道：“況且，我們?nèi)A盛此次提出的策劃案，絕對能為維辰帶來更多利益?！?/br>
    黎夕將文件抽出，遞給張主管：“張主管，您可以看一下。絕對對維辰，百利而無一害?！?/br>
    張主管猶豫著接過，卻又重新塞回了黎夕手里。張主管一臉的無能為力：“黎夕小姐，你們?nèi)A盛給出的條件再好，我也沒辦法采納，這次虞司的策劃案已經(jīng)經(jīng)過審批了?！?/br>
    審批二字，無疑就是毫無余地再次拒絕了她。

    “張主管……”

    黎夕再次發(fā)聲，希望能夠能讓張主管看一下策劃案。然而，一陣急促的鈴聲，卻打斷了她的話語。

    張主管微微點頭，示意抱歉。而后，徑直接起電話：“喂，您好。”

    “是?！?/br>
    “好的，我知道了?！?/br>
    張主管掛掉電話，從慵懶的轉(zhuǎn)椅中站了起來，儼然一副送客的趨勢。黎夕會意地起身，略帶失望地告別。

    “黎夕小姐，等一下?！睆堉鞴芡炝糇∷?，朝她囑咐道：“我們江總，對你們?nèi)A盛的策劃案很有興趣。江總的辦公室在63樓，黎夕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找江總一試?！睆堉鞴軣o疑是給了黎夕又一次的希望。

    “謝謝，張主管?！崩柘ο驈堉鞴軠\淺地鞠了一躬。

    只是，在她走出辦公室的那一剎那。她甫才想到，維辰的江總，除了江聿琛……還能有誰。

    不僅是黎夕，連辦公室內(nèi)的張主管也是一頭霧水。他從業(yè)多年以來，也從未見過，二線公司越過層層阻礙，直奔維辰總經(jīng)理辦公室的。

    看來這個華盛建設(shè)，這位黎夕小姐，是個例外。

    **

    電梯勻速上升，叮咚的一聲，在封閉的空間內(nèi)作響。電梯顯示屏上，63樓的綠燈亮起。

    黎夕漸漸生了一股打退堂鼓的心思，不過理智終究戰(zhàn)勝了沖動。她邁著微有猶豫的步子，走上了63樓的大理石地面。

    全景落地玻璃窗，此等高度，足以俯瞰整個z市。沒有任何奢華荼靡的裝飾，簡潔而沉穩(wěn)，似乎代表著江聿琛的一貫作風。

    依舊是剛才的那個男助理迎面走來，朝黎夕伸出手：“黎夕小姐，你好。我叫常峰，是江總的助理?！?/br>
    “你好?！崩柘匚兆∷?，以示尊重。

    “江總已經(jīng)在辦公室里了，黎夕小姐可以進去了?！?/br>
    “好的，謝謝?！?/br>
    黎夕推門而入。彼時，江聿琛正一人獨自站在落地窗前，負手而立。天際蔚藍，遠處高樓林立。而他，如同君王一般，俯瞰著這個城市的一切。華燈初上，亦或是人煙荒蕪。

    “江總?！笔桦x的語調(diào)，陌生的稱呼。

    江聿琛這才從背影中轉(zhuǎn)過身來，款款朝黎夕走來。

    “坐吧?！?/br>
    “謝謝江總?！?/br>
    寂寥的空氣中，像是泛濫著氤氳的水汽。黎夕從未與江聿琛這樣平靜的相處過，就好像，彼此從不認識。

    “江總，我是代表華盛建設(shè)，來與維辰商討此次華池別墅的策劃草案的。”黎夕刻板地開口。

    “嗯?！?/br>
    短暫地開場之后，黎夕翻開藍色文件夾，仔仔細細地，向江聿琛介紹了華盛的策劃案。

    可惜，江聿琛并不買賬，甚至連回應(yīng)都沒有一聲。到最后，直接翻開了書桌上的一份文件，一個人看了起來。

    黎夕忍耐住火氣，一絲不茍地，向他介紹完了所有的情況。在最后時刻，她還不忘恭敬地附上一聲：“江總，您認為如何？”

    江聿琛翻閱著文件，沒有一句回答。

    黎夕再次重復(fù)了一聲：“江總，您對我們?nèi)A盛這次的策劃案，還滿意嗎？”

    依舊無人應(yīng)答，整個空曠的氛圍中，靜到連呼吸都能聽的一清二楚。黎夕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傻瓜一樣，任由江聿琛耍著。

    過去是，現(xiàn)在也是。

    “江聿琛，夠了吧?！崩柘淅溟_口：“如果你想羞辱我，大可不必如此?！?/br>
    黎夕口氣刺耳，終于把江聿琛從文件中抽離出來。他勾唇笑了笑：“黎主管覺得，這就是合作方該有的態(tài)度？”

    黎夕一瞬間無語凝噎。換做別人，她可以好脾氣的等待。但是江聿琛不可以，面對江聿琛，黎夕就是個刺猬，一旦被激怒，就會豎起滿身的刺。

    “那江總覺得，您的態(tài)度又怎么樣呢？”黎夕依舊嘴硬。

    “好，既然你要談，那我就陪你談?！苯茶￡H上書桌上的文件。啪地一聲，在寂靜的環(huán)境下，顯得格外響亮，黎夕幾乎能聽到回聲。

    江聿琛伸出修長的手指，將黎夕的文件反轉(zhuǎn)過來，置于自己面前。他提筆，刷刷地在文件上，留下一處鮮明的圈點，流暢而穩(wěn)重。

    黎夕突然想起，以前她成績不合格的時候。江聿琛也曾這樣，默默無聲地替她改試卷。之后，還不忘奉上一句嘲諷的話語：“江黎夕，你真是蠢。”

    “首先，我告訴你，虞司給出的收益份額是百分之六十五。而你們?nèi)A盛，只有百分之六十?！?/br>
    黎夕臉上，升起了一絲窘迫。確實，這是她在做策劃案時，沒有考慮到的。要從對手手里，搶過投標案，唯一的方法就是給出更誘人的條件。

    指尖輕點，薄紙被翻過一頁。順滑的筆尖，再一次在紙上留下了痕跡。“再次，你們?nèi)A盛的估價顯然過低。你認為，沒有質(zhì)量保障的工程，有可能會被接納嗎？”

    報價是工程監(jiān)管部門給出的，這一點，顯然與黎夕無關(guān)。

    江聿琛啪的一聲，闔上文件夾：“最后，你們?nèi)A盛的實力，比不上虞司。沒有任何一個公司，會去冒這樣不必要的風險?！?/br>
    江聿琛薄唇微抿，彎起一抹清淺的笑意：“江黎夕，這樣……夠了嗎？”

    黎夕微怔，江聿琛幾乎把她的策劃案，分析到一無是處。

    “夠了?！崩柘︻H有微辭，既然分明是想要拒絕的，何必多此一舉：“江總分析的頭頭是道，確實是我準備不周。如此，便不打擾了。”

    黎夕轉(zhuǎn)身，一氣呵成地朝門口走去。不過，在她回身的一瞬間，卻聽見江聿琛輕蔑的聲線，再一次響起。

    “江黎夕，這么容易就被打倒，真不像你的作風?！?/br>
    黎夕的指節(jié)，微微蜷曲握緊：“江聿琛，既然你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不會與華盛合作，我又何必執(zhí)著。你已經(jīng)分析地，那么頭頭是道了，不是嗎？”黎夕毫不示弱。

    “哦？是嗎？”江聿琛反問。

    黎夕不知為何，竟生了一些被戲弄的感覺。就像是從前，她每每想要得到的東西，都會被江聿琛毀滅殆盡。

    “江聿琛，你記住，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江黎夕了。任你擺布，再也不會了。”黎夕冷聲警告著他。

    江聿琛忽然冷哼了一聲，嘲諷的意味十分明顯：“哦？難道是因為許豫旬回來了，所以你就急著奔向他了，是嗎？”

    黎夕皺了皺眉，江聿琛居然連許豫旬回來的事情，都知道了。黎夕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是曝光在江聿琛的目光下，絲毫沒有遁形的余地。

    “是又如何？”黎夕反諷。

    即便與許豫旬的感情，已經(jīng)付諸流水，黎夕也不準江聿琛這樣羞辱自己。

    “江黎夕，你可真是死心塌地?！苯茶∫蛔忠活D。

    黎夕釋然地笑了笑，殘忍的話語，從朱唇里吐納而出：“是啊，總比你沒有心的好?！?/br>
    氣氛霎時凝固，江聿琛沉穩(wěn)的黑眸中，像是有黯淡的情愫在蔓延開來。不過片刻，又趨于寧靜。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久到黎夕以為，江聿琛都不會開口時，他卻突然發(fā)聲。聲線中隱藏的那一份無力，被黎夕冷靜地捕捉到了。

    “江黎夕，由始至終，你一直以為，我沒有心，是嗎？”

    慘淡的話音，竟讓黎夕生了幾分逃離的心思。像是有答案，呼之欲出。黎夕不想知道，現(xiàn)在，她只想堵住耳朵，一輩子做個聾子。

    她緊緊地攥住了手指，指甲刺進掌心，有些微微的疼意：“江聿琛，或許你有心。只是，我不想知道，不想懂?！?/br>
    黎夕微微抬頭，堅韌的視線，刺進江聿琛的眼底。她像是勸慰一般地開口：“如果，你有心。你會知道，周瀟才是那個最適合你的人?！崩柘︻D了頓，復(fù)又開口：“她，一直在等你。從小到大，她都在追隨你的腳步。這樣，也夠了。”

    即便周瀟一直不遺余力地欺負著她，在對于江聿琛的這件事上，黎夕終究是敬佩她的。她，愛的奮不顧身。

    江聿琛慘淡地勾了勾唇，高大的身形緩緩轉(zhuǎn)過身去，幾乎與落地窗外的天空，融成憂郁的一色。

    他聲線平靜，卻聽不出一絲喜怒：“江黎夕，華池別墅的策劃案，我會交給你。屆時，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br>
    黎夕沒想到，在他將她打擊的一無是處后。還會將策劃案交給她，她的臉上微微現(xiàn)出訝異之色，怔了怔，才再次開口：“謝謝?！?/br>
    江聿琛沒有回話，黎夕反轉(zhuǎn)過身，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轉(zhuǎn)身的瞬間，她注意到了江聿琛書桌上的一副相片，雖是背對著她，但那實木質(zhì)地的相框，卻讓人隱隱覺得，有些熟悉之感。

    她沒有再去深究，是否曾在哪里見過。只是輕緩地朝門口走去，背對背，沒有人會回頭。就好像自始至終，兩人一直是背道而馳的。

    chapter 18

    華池別墅的策劃案，正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結(jié)束了一天的忙碌，黎夕剛剛從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中爬起來。她略微收拾了些，準備下班。

    一陣輕快的嗓音，打破了辦公室內(nèi)沉寂的氣氛，是工程部的秘書小鄭：“各位各位，許總監(jiān)說，為了慶祝華池別墅策劃案的順利通過。他決定，要請業(yè)務(wù)部的同事，吃一頓大餐！”

    “好！”眾人紛紛鼓起掌來，而平常最愛湊熱鬧的蔣羽熙，卻安靜地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