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慕青瘋狂地打著方向盤,妄圖避開前面人行道上,拎著蛋糕的男人。無奈,原本慕青的車速就極其快,在車輪急速的旋轉下,車子開始打滑。 轟地一聲,整輛車以極其慘烈的姿勢,側翻在了地面上。而那個行人,也沒能幸免于難。 江聿琛幾乎能看見,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每一顆沙滓。他是系著安全帶的,只是受了些輕傷。而慕青沒有系安全帶,因為8個月的身孕,本來就十分疲累。更不用說,系上安全帶了。 “聿琛,別怕……”慕青的嗓音,有難以言喻的顫抖,極其疲累:“mama給你打開門,然后你先出去好不好?!?/br> 那時的江聿琛不明所以,只是被嚇壞了之后,呆呆地點頭。 慕青用盡一切力氣,為江聿琛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到了那時,江聿琛才看見母親身下的鮮血,肆意橫流。鮮血浸染了她的裙裾,江聿琛幾乎覺得,漫天漫地的,都是那種噬人的血色。 路人七手八腳地把江聿琛抬了出去,只是,在將江聿琛救出的那一霎那,有人嘶吼著: ——“快逃!要爆炸了!” 江聿琛路人的懷抱中,回過頭,去看車里的慕青。那時的慕青,還是一臉溫柔的笑意,如沐春風。唯有額角的一絲血跡,顯得有些狼狽。 江聿琛伸出手,想夠到慕青。可惜,太遠太遠。 他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他的母親,在大火降臨前的那一秒。還微笑著,用口型告訴他:“聿琛,乖,不怕……” 之后,烈火熊熊。猛烈的爆炸聲,炸毀了他的母親,他的meimei。 以及,他僅存的開朗。 chapter 22 時值月末,黎夕的工作愈發(fā)忙碌起來。華池別墅的項目,也正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辦公桌上的手機,嗡嗡地振動了一會。黎夕打開手機,是一條短信,這串諳熟的號碼,屬于許豫旬。 ——黎夕,中午一起吃飯吧。 自從那天楓園不歡而散之后,許豫旬就會時不時地發(fā)幾個短信過來。有時是邀請她吃飯,有時是閑來無事的慰問。對于與許豫旬的過去,可能一部分是難以忘懷,但更多一部分,卻是舊夢難圓。 黎夕的指尖,啪嗒啪嗒地在屏幕上躍動著,按下幾個字: ——不用了,我還有工作忙。 她放下手機,正想投入工作時,手機再一次作響。 ——我手頭正好有一份報告,要跟你商量,待會在你們部門門口等我。 簡短的信息不容置喙,已經(jīng)決斷好了一切。現(xiàn)在許豫旬是黎夕的上司,對于工作上的事情,黎夕也只能聽從。恰好,許豫旬就抓住了黎夕這個軟肋。 臨近午飯時間,黎夕正準備出門,卻恰好遇上了蔣羽熙。這幾天,蔣羽熙的表情怪怪的。雖然還是跟以前一樣純真活潑,但是隱隱地,黎夕能感覺到,她的疏離。 “黎夕姐,一起吃飯嗎?”蔣羽熙甜甜的笑了笑。 “不了,還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做。我先走了小熙,待會回來再聊?!?/br> 黎夕朝她揮了揮手,正打算離開,卻被迎面而來的幾名同事?lián)踝×巳ヂ贰R恍袔兹肃须s地議論著,十分歡快。 “許總監(jiān)居然在我們部門門口耶?!?/br> “對啊,難不成看上我們部門里的誰了?” “近看許總監(jiān),還真的是蠻帥的呢。” 一行人走過時,還不忘向黎夕點了點頭,示意一下。 “黎夕姐……”蔣羽熙喊住她,語氣猶豫:“許總監(jiān)是在等你嗎?”她問出了聲,卻在說完之后。頓了頓,像是意識到了此舉的不妥。 黎夕停住腳步,偏過頭,一臉溫和地看向蔣羽熙:“是啊,小熙要一起嗎?” 蔣羽熙笑的有些勉強:“不用了黎夕姐,你先去吧。” 那天的部門聚會上,要說蔣羽熙對許豫旬沒有一點心思,黎夕是不會信的。畢竟,蔣羽熙那樣愛恨交織的眼神,或許隱藏著更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蔣羽熙這樣純真的女孩子,或許才真正是許豫旬最好的歸屬。 “走吧,一起去吧。許總監(jiān)你又不是不認識,對吧?!崩柘φ归_笑靨,搭上了蔣羽熙的肩。拉扯著她,一同向部門外走去。 蔣羽熙面色忸怩,略有些窘迫:“黎夕姐,真的不要了?!?/br> 不過片刻,黎夕已經(jīng)將蔣羽熙帶到了部門的門口。許豫旬一身休閑裝扮,polo衫整齊到?jīng)]有一絲褶皺,像是經(jīng)過了精心的準備。 他安靜地佇立在門口,從窗外掃射而來的光線,打在他的臉上,明暗不一。他有些不悅地皺眉,而后,抬手擋了擋。這樣熟悉的動作,竟讓黎夕想起了——江聿琛。 江聿琛會皺眉,因為陽光,因為厭惡。黎夕討厭這樣的他,或許在黎夕的定義里,江聿琛永遠都該是那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黎夕依稀記得,那是夏日的午后。在江聿琛摔了她的琴,之后。 江聿琛鮮少從他的臥房里出來,大多數(shù)時間,他都是一個人在漆黑的房間里,一個人看書,一個人發(fā)呆。 而那天,江聿琛出奇地出現(xiàn)在了客廳里。夏季陽光盛好,而客廳里,卻像是蒙上了一層灰暗。密閉隔光的窗簾,被統(tǒng)統(tǒng)拉上,如同黑夜來臨。落地窗前,黎夕種的那幾棵花苗,也像是沒有吸飽陽光,而形容枯槁。 客廳里安靜地異常,黎夕幾乎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踢踏踢踏地作響。江聿琛以極其慵懶地姿態(tài),倚靠在沙發(fā)上,翻閱書籍,享受著這一份安寧。 恰逢江霖出差,而江家的仆人,也因為江聿琛不喜吵鬧,而遠遠地躲開了。因而,偌大的客廳,僅剩下了江聿琛與她兩人。 黎夕只要一想到,那天他摔了她的琴。她就覺得,自己全身的火氣上涌,甚至都有些氣到暈眩。 “大白天的,拉什么窗簾。”除卻那一次說她恨他,黎夕是第一次用這樣的口氣,與江聿琛說話。滿臉的嫌惡,滿臉的厭棄。 江聿琛沒有理會她,只是翻著紙張的動作,頓了頓。之后,再次連貫地翻閱起來。 見江聿琛沒有理會,讓黎夕更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了。她覺得自己像是個跳梁小丑,可以被江聿琛肆意地毀滅,心愛的物品。 思及至此,黎夕快步走向落地窗前。撕拉地一聲,窗簾順著既定的褶皺,如潮水一般,往兩側退散開來。一瞬之間,光線如同利刃一般,刺進漆黑的客廳,衍化出了一場黑夜與白晝的交替。 江聿琛從沙發(fā)的凹陷里,站了起來。原本握在手中的書本,一時也不知去向。 他盯住了她,目光交匯一霎那,黎夕怔了怔,像是被什么刺中了心房一樣。有些柔軟,有些無力。 江聿琛不悅地皺了皺眉,之后抬起修長的指尖,為眼下僻出了一片陰翳。薄唇微抿,張開閉合:“江黎夕,我討厭陽光?!?/br> 那種口氣,像是在陳述,又好像,帶著點寵溺。 “黎夕,你來啦?!痹S豫旬淺笑著望向她,一句話,將黎夕從回憶抽離到現(xiàn)實。她也不知道,怎么會突然想起這些事來。 她悻悻地想,或許是因為太恨,太過厭惡江聿琛,所以才會時常想起吧。 黎夕彎了彎眼角,勾出一抹笑意。退了一步,把蔣羽熙推到了許豫旬的眼前:“小熙也一起去吧,正好有些工程報告方面的事,她比我在行?!?/br> “許總監(jiān)……”蔣羽熙喃喃地喚了一聲,隱藏著一些微妙的情愫。 “嗯,一起走吧。” 許豫旬甚至沒有回頭看蔣羽熙一眼,就直接向電梯里走去了。 高檔的西餐廳里,回蕩著渾厚的女聲,嗓音低啞又不失柔情。尷尬的氣氛,縈繞在餐桌上。而那一份報告,則是孤獨地閑置在桌面上,無人問津。 黎夕點了一份茄汁牛扒,鮮艷的色澤,讓人覺得垂涎欲滴。當服務員端上來的時候,她聽到許豫旬有些不悅的嗓音響起:“菜單錯了。” “沒有啊。”黎夕回答。 許豫旬轉過頭,眼中微有疑惑:“我記得……你對番茄過敏?!?/br> 當年與許豫旬交往的時候,黎夕曾因為番茄過敏鬧出過洋相。她的目光微微有些游離,笑著說:“有些東西,習慣了就好了。就比如過敏,也是會不藥而愈的?!?/br> “是嗎?!痹S豫旬的嗓音,略顯落寞。 從始至終,蔣羽熙一直埋頭撥弄著意面,心不在焉。 “小熙,快點吃。吃完了之后,還要回去上班呢?,F(xiàn)在總監(jiān)可是在這里,到時候上班不認真,小心他扣你工資?!崩柘钏仆{到,實則嗓音里,有些開解的意思。 蔣羽熙彎了彎唇角,笑容蒼白,無力而失落。 蔣羽熙與許豫旬,一定有一段她不知道的故事。至于是什么,她不知道。 手機適時宜地想起,黎夕看了一眼。而那個號碼,是盧卿的。 “喂?!睕]有回應。 黎夕有些煩躁,盧卿是不會無緣無故打電話給她,還不接的。她已經(jīng)沒了吃東西的心思,徑直走出座位,再次“喂”了一聲。 “盧卿,怎么了?為什么不說話?” “……” “盧卿,你在哪里?” 依舊沒有回音,黎夕開始著急起來。她掛掉,再次回撥過去,已經(jīng)沒有人接聽了。黎夕手足無措,她不知道盧卿,現(xiàn)在到底是怎么了。心急如焚,黎夕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四字的含義。 來不及與蔣羽熙和許豫旬告別,她就拎起包,走向門外。甚至,連身后許豫旬急切的嗓音,也罔若未聞。 西餐廳所處的地段,是z市的鬧市區(qū)。要在這里打到車,實在是艱難。正當黎夕愁眉不展時,純黑的奧迪r8不緊不慢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車窗降下,江聿琛深邃的側臉,緩緩浮現(xiàn)。 “上車?!?/br> 黎夕自認為,江聿琛是不會這么平白無故地出現(xiàn)的。聯(lián)想到盧卿的那個電話,黎夕忍不住蹙迫出聲,澄澈的眸子里,帶著些難以置信的弧度。 “是盧卿……出事了嗎?” “她失蹤了?!?/br> chapter 23 盧卿的失蹤,讓黎夕始料未及。幸好,江聿琛及時出現(xiàn)了。否則,她怕自己會崩潰了。盧卿不僅僅是她的朋友,更甚的,黎夕一直把她當做親人,唯一的親人。 z市鼎盛的盧家,亦是坐落在沁園里。盧家與江家比鄰,自從黎夕進入江家,就跟盧卿成了好朋友,從小到大。至于后來,盧卿為愛離開,黎夕也沒說什么,只是笑著送別她。告訴她,你要好好的。 黎夕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她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手足無措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怕。”江聿琛沉聲:“葉景琰已經(jīng)去找她了。” 眼眶里像是有guntang的東西,在泛濫成災。黎夕的聲音都是發(fā)顫的:“你說……盧卿會去哪兒了呢?” 過了一會,黎夕又自言自語道:“萬一找不到了……怎么辦呢?” “有我陪你,別怕?!?/br> 除卻黎夕的琴,被摔爛的那一次。這應該是黎夕,第一次在江聿琛的面前,展現(xiàn)懦弱。 啪嗒一聲,密閉的車廂里。連一滴淚珠的垂落,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黎夕趕忙拭去淚痕,將目光瞥向窗外,佯作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