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山窮水盡(上)
“白君龍你是道君的徒弟,在情理上已經(jīng)有資格統(tǒng)轄軍隊。若在平日,他們說不定會嘲諷你只是借助師傅的名望,但在此危機之時絕對不會內(nèi)訌,至少在脫離危險之前不會。此時統(tǒng)帥的位置,并不僅僅意味著權(quán)力,還有責任和風險,而風險遠大過收益,他們寧可做縮頭烏龜也不愿做出頭鳥?!?/br> 在軍帳中做出指示后,文棄筆又重新對白庸解釋一番如此人事安排的用意。 對此白庸倒沒有否認,憑剛才只有他和馬無疆爭搶斷后一事就能看出,現(xiàn)存的幾位將軍,都不是敢于“富貴險中求”的勇漢。文棄筆先提斷后再提交托指揮,也是隱隱包含了一種警告的意思——既然你不肯爭搶我布置的任務,那也不要對我的安排指手畫腳。 “文軍師就如此信任我的才干?”白庸自認并沒有在他面前展現(xiàn)過多少,而師尊也不是那種會夸耀弟子的性格。 “外援、內(nèi)jian以及變數(shù),三種猜測一一被你料中,若說這僅僅是運氣,后來給出的幾個建議,若我能采取,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的局面……請擔任起自己應盡的責任吧。” “若我擔任了指揮一事,那軍師你準備做什么?切不可忘卻,此刻不是追究誰對誰錯的時候,更重要的是如何解決當下難題?!卑子箚柍鲎钤谝庵?,他并不希望對方在意當初賭命之言。 “放心吧,我并非輕生之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還是知道的,我此番要去接應道君,雖然之前有通知齊無憾前進幫忙,果然還是親自去一趟比較安心。眼下能快速馳援救人者,除我之外別無他選。” 白庸明白此時不是商談個人感情的時候,點點頭,接受安排。 文棄筆在離開前先下了幾道命令,讓西邊的一部分軍團搶進,向西北方?jīng)_殺,然后令大軍收縮戰(zhàn)線,做好撤退的準備,卻又不讓敵人看出用意。 這其實是一種壯士斷腕的決斷,很快向西北沖殺的軍團就會被迫跟大軍隔開,以其為誘餌,為大軍撤退爭取時間。白庸雖是明白這個方法是當下最有利的處置,可仍是覺得滿嘴苦澀,心中明白這是文棄筆為他下的命令,也算是前任對后任最后的幫助,如果換成是他,很可能然下不了這樣的決定。 棄子博弈,這道理雖然好懂,可將棋子換成是人,就難免于心不忍。 “馬兄,多多保重,我還期待你的喜酒。” “哈哈,請?zhí)匀簧俨涣四隳欠??!?/br> 簡短的餞別,馬無疆一拉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殺!” 他一馬當先沖出,隨后又有近千騎緊跟著沖出,帶著視死如歸的覺悟。 白庸收起情緒,對身旁傳令兵道:“命眾軍,拋下一切輜重負累,快速撤離戰(zhàn)場,向東南放撤退。并傳令軍備營,沿途將儲備的盔甲兵器一點點散落地上,不必可惜?!?/br> 就在西邊大地震動,傳來一陣踏踏馬蹄聲的時候,撤退行動開始了。捏古斯的援兵來到,卻被當做棄子的軍團擋住,無法同啟顏部落匯合。 由于被敵人包圍,與大軍隔開,這些士兵們還不知道自己被當做了棄子,奮力抵抗著。倘若這時候有人去勸降,說不定能成功,就算不能,也能瓦解大半士兵的士氣。然而當看見漢軍不顧一切逃竄的時候,狄人已經(jīng)不想去管這小小的誘餌了。 是的,這是逃竄而不是撤退,漢軍完美演繹了“丟盔棄甲”的意思,毫不設防,也不是那種緩緩有序的后撤,而是徹底的大逃亡,所有的將士都使勁的甩鞭子跑。西路走的是山道,東路走的是河道,兩邊都不需要馬匹,所以騎兵都集中在了中路,邊關本來就不缺馬,少數(shù)無馬的長槍士兵已經(jīng)被當做棄子橫在兩個部落之間——這也是在文棄筆的謀算之中,反正步兵逃跑肯定會被追上殺死,倒不如發(fā)揮最大的作用。 捏古斯的援兵被槍兵們擋住,難以前進,還以為這是漢軍的死士,只想著快點殺死他們好去追殺大軍。啟顏的族兵倒是并沒有受到這些士兵的影響,能順利擺脫,然而擋在他們前面的則是真正的死士。雖然人數(shù)不如那伙槍兵,可戰(zhàn)力上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在戰(zhàn)場上,沒有什么比不怕死的士兵更可怕。 他們將生死置之度外,殺一個值回本錢,殺兩個賺一個。尤其是處在隊伍最前端的馬無疆,一身戰(zhàn)袍已經(jīng)染成血紅色,槍舞如幻影,也不知殺了多少人,所過之處,人仰馬翻,鮮血飛濺。 啟顏部落的主事顯然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指揮家,穩(wěn)穩(wěn)妥妥的中了白庸的計策,逃亡的漢軍就像是脫光衣服的女人,赤裸裸的在他眼前扭動屁股逃跑,引得他一陣口干舌燥。然而越是急于追殺逃亡的漢軍,越是難以擺脫馬無疆一眾人的糾纏。 當然馬無疆他們并不能擋住整個軍隊,零零散散有一些騎兵隊追了過去,卻是無暇追擊,被地上的盔甲兵器吸引,忙于更換身上的裝備。鐵器對北方草原部落而言,是在有著莫大的誘惑力。偶爾有那么一些人不貪小便宜,去銜追漢軍,也被游蕩保護在漢軍最后方的一支輕騎兵射殺。 這樣被拖延了許多時間后,那名指揮者才姍姍醒悟,命令大軍先全力剿滅這支斷后的部隊。 馬無疆如狼入羊群的殺戮終于也被打斷,黑熊王拉克申以擂鼓甕金錘一錘擊斃了他的坐騎,接著前些天剛見過面的娜仁托雅也擋在了他的面前。 “快離開吧,現(xiàn)在離開我保證不會追殺你。” 馬無疆回過頭,向南方望了一眼,隨即又轉(zhuǎn)過頭,咧嘴笑了:“來吧,不必放水。戰(zhàn)場廝殺,無關私人恩情?!?/br> 娜仁托雅猶豫了一下,終究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揮動長矛而上。 而在遠處,娜仁托雅的meimei薩仁斯琴舉弓,又放下,反反復復數(shù)次,直到身旁之人開始催促,也只好在心中說了一聲對不起,拉弓松弦,射出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