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音消律終
那兩聲悲鳴是那對雙修的男女發(fā)出的,本來兩人的實力就是諸人當中最弱的,只是憑借雙修的效果將實力倍增,但也只是堪堪夠到普通高手的層面,這回一下子對上織風香士與膏肓劍客兩位天王,毫無疑問的就被壓制了。 先前攻打刀劍山莊的時候,僅僅是織風香士一人就足以讓這兩人陷入泥沼,當然這跟她的戰(zhàn)斗方式本就是適合一對多也有關,換成其他天王恐怕會被對方的心有靈犀的配合所牽制。 以優(yōu)勢兵力攻擊敵人最弱的一點,擊破后再形成局部的優(yōu)勢慢慢蠶食敵軍,最后將局部的優(yōu)勢化為大局的優(yōu)勢。紅世雙巫不擅長戰(zhàn)略布局,但對臨場指揮的戰(zhàn)術卻是掌握得爐火純青,一眼就看到己方的優(yōu)勢在哪里,并將其發(fā)揮到最大。 取下駟對彼上駟,取上駟對彼中駟,取中駟對彼下駟,這是田忌賽馬的戰(zhàn)術,最重要的一點在于用己方最差的一點對上敵方最強的一點。 但換成戰(zhàn)場廝殺,想要致勝就要將這個戰(zhàn)術完全反過來,因為賽馬中所有的馬匹只能用一次,但戰(zhàn)場中,你殺掉了一個敵人可以繼續(xù)去殺另一個敵人。規(guī)則的不同導致戰(zhàn)術運用的不同,純粹的紙上談兵,照搬兵法是毫無意義的。 正魔聯(lián)軍自然看出對方的戰(zhàn)術用意,但那又如何,他們被伏擊打了個措手不及,主動權全在對方手中,現(xiàn)在各自被強敵纏上,就算想幫忙交換敵人都做不到。 交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病天王已經(jīng)將對面兩人的實力摸得一清二楚,尋到一個破綻,立即絕招上手。 “絕劍蕩挽曲!” 他雖然因為被洛紅塵重創(chuàng)而導致實力下降,但就算下降,實力也在對面男女中任意一人之上,何況他的劍法走的是詭道,并不依賴強大的根基。 只聽絕鳴劍一聲凄厲尖鳴,男女修士心神被奪,還沒來得及回復,瞬間一道劍芒穿透了女修士的眉心,仰面飚出一道血花。 男修士還沒來得及悲痛呼喚,織風香士就cao控漫天的花瓣當頭降下,直接擊破已經(jīng)大大削弱的陰陽護體氣罩,如浪潮般將兩人淹沒其中。 花團簇擁成一塊亂舞,只傳出幾聲悶哼,就將兩人絞殺得尸骨不存,余下幾萬朵沾血的紫羅蘭飄浮在空中,深紫的顏色愈加鮮紅。 解決掉對手的花天王并沒有趕著去跟下一個敵人戰(zhàn)斗,她飄浮在空中,像是在發(fā)愣,用手指拈起一朵染血的花瓣,吐出嫩舌舔了舔上面的血液,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隨即伸出擁有嬰兒肌膚般的玉手,像是在感受著什么。 “起風了……風歌在哀鳴……血與淚的旋律……” 病天王倒是知曉此女經(jīng)常會突然自言自語,陷入臆想的世界,也不知是不是小的時候受了刺激,他也懶得去催促,直接躍身去幫助場上最占優(yōu)勢的力天王。 天闕武侯雖然也占上風,但優(yōu)勢并不大,他的神國晶體進階,實力的加強更多的是體現(xiàn)在防御上,攻擊力倒是沒增強多少,力量雖大大增強,可也沒到質變的程度。 何況扇那夜迦一身法寶,光是明王袈裟就夠麻煩的,以天闕武侯的修為不動用極招很難擊破,而扇那夜迦在攻勢手段上也是層出不窮,并不僅僅是單純的力量破壞。從金剛界曼荼羅封印術,到佛魔聯(lián)合引人沉迷墮落的神識侵蝕,縱然是神國晶體也夠嗆。 總之,他想贏并不難,占住優(yōu)勢,利用本身的強悍體質穩(wěn)扎穩(wěn)打,最后取得勝利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想要短時間內獲勝就很有難度了,倉促求勝反而容易露出破綻,讓本應到手的勝利飛走。另外,病天王的實力距離兩人差了兩個層次,因此就算幫助天闕武侯,也增加不了多少籌碼,無法對扇那夜迦構成威脅,反而會將自己陷進去。 病天王人老成精,自然看出其中道道,因此選擇了實力相對差距不大的力天王。 桀紂魁士上回對上扇那夜迦,沒有展現(xiàn)出實力提升后的效果,此會換成了音無律,總算是展現(xiàn)出神國晶體的威力。 眼見一道道音刃打過來,愣是不閃不躲,靠著身體強行接下,無形音刃在身上,發(fā)出玉碎的聲音,卻是不能傷到一根毫毛。同時還有音波攻勢,一樣被無視,只有在正面擊中時會稍稍停頓下動作,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痛歸痛,想負傷是遠遠達不到。 既然對手的攻擊基本上傷不到自己,桀紂魁士自然是仰面大笑,在囂張的獰笑聲中連環(huán)出招,只攻不守。 音無律可沒有那般強悍的體質,只能不停閃避,連打帶退,只求拖延多長時間算多長。結果病天王抽冷子,暗中打出一道毫無動靜的劍氣,竟是一擊洞穿右胸,災病劍意在他體內擴散開,立時全身無力、病魔纏身、頭暈目眩、思維模糊,那種軟刀子砍人的感覺令他無從抵抗,這樣的感受或許能跟洛紅塵交流交流心得。 這一下就令他陷入絕境,身體越來越虛弱,不但要閃躲桀紂魁士的攻擊,還要防范躲在一旁,狡詐如狐貍的病天王的偷襲。他苦苦支撐,沒有因為陷入陷阱就急著放手一搏,而是等待著反擊的機會,他心知光憑普通的絕招,無法給眼前敵人帶來足夠的傷害。 桀紂魁士本不是一個肯耐下心的人,眼見敵人陷入支絀,險象環(huán)生,似乎下一招就會被擊倒,生怕被暗中的病天王搶走功勞,當下催動絕招。 “邪武蓋世!” 自從被上回白無匪被同樣的招式擊敗后,桀紂魁士知恥后勇,重新鉆研武道,卻是在原有的武學基礎上更進一步,只見他雙拳抬起,周身邪元沸騰,武道意志濃縮成星云環(huán)繞在身旁,身形猛然擴大,威猛如上古天神,神勇如蓋世豪杰。 但見他雙拳打出,立時氣機逆轉,鐵騎突出刀槍鳴,山岳崩倒,蒼穹斷裂,邪勁大力奔涌,凝聚如流星璀璨,劃破長空,留下永恒的烙印,霎時拳風充塞八荒六合,讓人無處可逃。 一招之間,時空生滅,打得音無律好像漂浮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隨時可能傾翻。面對這樣充滿氣勢的一拳,他心里突然空蕩蕩的沒有底,就好像是一個即將被砍頭的死刑犯一般,充滿了無力感。 “不對!這是我一直等待的機會,不該有這樣的心態(tài),否則的話,我必敗無疑!” 音無律心頭一下警覺,知道因為體內災病劍意的影響,令自己的意志無比虛弱,使得對方出拳的氣勢撼動了自己的心靈,這樣下去,沒有任何懸念,自己肯定會被一拳轟殺,死無全尸,當下調整心態(tài),精氣神重新凝聚,處在最完美的巔峰狀態(tài)。 也虧得他一直在忍耐,提醒自己要險中求生,尋找機會,這才沒有淪陷,如果一開始他就只想著逃命,現(xiàn)在的下場肯定是沒有反抗,伸頸就戮。 于是,交戰(zhàn)至今,音無律第一次向前踏出一步。在這生死之中,他的意志突破障礙,一時間擺脫了災病劍意的干擾,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所有的神念都凝聚起來,在腦海深處凝練出了不屈的神光。 此時此時,他摒棄了所有的雜念,忘記了一切,連面前的大敵也一并忘記,心中唯存一念。 體內的魔元自然運轉了起來,純粹是一種天然,沒有任何意念在其中,自發(fā)抵擋,而他自己本身的意念凝聚成一點金丹,散出先天胎兒一般的氣息。 他好像回到了嬰兒時的狀態(tài),全身被一股先天之氣包裹,還沒有孵化出來。但是體內一股先天和后天結合的意境,越來越強烈,然后所有元氣都開始蠕動,只等突如其來的生命誕生時刻。 音無律雙目有神,視線卻沒有集中在敵人身上,他進入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境界中,百般玄妙在心頭。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一旦熬過這次危機,他的實力必定能更上一層樓。 “七旋回音破天壁!” 只見音無律一按手中名琴綠綺臺,十指連撥如幻影,全身魔元散發(fā)出去,圍繞著身體凝聚成無形音壁,毫無破綻的防御,連一旁伏擊的病天王也找不到任何偷襲的機會。 桀紂魁士吐氣開聲,宛如巨龍狂吼,雙拳打在音壁上。立刻,一股無法用思維想象的力量波動,從拳頭前方散發(fā),一股股都蘊含驚天威力,所有事物碰上就會被碾壓成粉末。 處在音壁后方的音無律,直接被震飛出去,但他十指緊緊扣著琴弦,綠綺臺的七根琴弦被拉長,發(fā)出吱呀吱呀的痛苦聲音。 “嘣嘣嘣嘣嘣!” 一連就是五根琴弦斷裂,音無律的十指被切出鮮血,剩下的兩根琴弦直接扣在他的指骨上。 “可惡啊啊啊——給我破!” 桀紂魁士雖然沒見過對方的絕招,但豐富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告訴他,這是一種吸取勁力再行反擊的招式,對手的琴弦拉得越緊,最后反擊的力道會越強大。于是他怒吼連連,想要一鼓作氣摧毀琴弦,強悍的力道如潮汐般一波波涌上去,拍打在無形音波上,震得大地瑟瑟發(fā)抖。 “嘣!”在神力催動下,第六根琴弦也被拉斷。 但最后一根琴弦卻牢牢的勒在手指上,它的長度已經(jīng)超過原來的五倍,危險的處境哪怕下一刻就崩斷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可就是不斷。倒不如說,它能保持這樣的極限狀態(tài)而不崩斷,實在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看來,這件古琴器靈的意志,頑強得一如它的主人。 對方的拳勁已至盡頭,音無律只覺體內五臟六腑差點翻轉了過來,每一寸血rou都好像針在猛刺一般,他忍不住想倒在地面,暈死過去反而是一種解脫,但現(xiàn)在,他卻是以意志強撐著。 已到最后的關鍵,怎么能放棄! “回去!” 音無律大喝一聲,松開手中琴弦,對方浩大的邪能拳勁,被盡數(shù)轉化成己方的動力,化作一道鋒利無匹的音刃,切割空間而出,所過之處,竟是一道深邃的空間裂縫。 一股巨大危機籠罩心頭,桀紂魁士明白,要是被正面擊中,就算自己的身體由國度晶體構成,相當于半個不死之身,也擋不下這一道音刃。 這道音刃上蘊含的切割力量,就算是空間法則也會被一起割裂。 然而,絕招剛剛用出,他現(xiàn)在體內的邪元后繼乏力,需要一陣呼吸后才能調動,根本來不及抵抗,眼見斃命在即。 “芳華無衣!” 一直像是在發(fā)愣的織風香士,不知怎么的突然出手,而且是在這關鍵時刻出手。 只見一朵朵花瓣在桀紂魁士身上結成鎧甲和護盾,上面波光粼粼,帶有芳華凋零,生機衰弱的氣息,一般的真元打在上面,力量就會自動散去五成。 只是這道鋒利無匹的音刃,卻是無視這股氣息,直接擊碎花瓣護盾,然后斬在花瓣鎧甲上。 這件剛剛完成的美麗鎧甲一下子被擊成粉碎,桀紂魁士痛嚎一聲,胸口被砍出一刀直達后背的可怕傷口,血涌如泉,狂噴不止,將漫天飛舞紛亂的花瓣染成赤紅。 “病劍哀歌!” 一直藏伏著的病天王在這一刻找到了機會,發(fā)動絕招。雖知對方已是強弩之末,為小心起見,他先是一劍斬斷了綠綺臺上的最后一根琴弦,然后再重創(chuàng)音無律,引發(fā)在他體內的災病劍意。 噗!氣空力盡的音無律毫無反抗,只有盡量避開要害,被一劍斬中肩膀,飛退出去,仰面噴出一口鮮血,眼睛鼻子中都滲透出血來,還有全身毛孔也止不住的向外滲血,這些血全部漆黑一片,宛如中毒。 “你這混蛋!該死該死該死!居然敢將我傷到這種地步,你不得好死!我要將你碎尸萬段,讓你知道痛不欲生的滋味!” 桀紂魁士赤紅的雙眼盡是瘋狂的殺意,若非他現(xiàn)在的身體是由國度晶體構成,這一下肯定必死無疑。方才得到織風香士幫忙,抵消掉大半的切割效果,總算是保住一條殘命,可就算如此,他體內大約有七成的國度晶體都出現(xiàn)了裂痕,重傷垂危。 未能一擊斃敵,音無律心知再無生路,心中卻是無喜無悲,明明已是末路,卻沒有絲毫面臨死亡的恐懼。他一手握著斷掉的琴弦,一手壓著綠綺臺,平靜的看著怒火如狂的桀紂魁士。 “你的眼神真是令人討厭?。e以為會給你一個痛快,我不會讓你輕易失去,一定要讓你嘗到惡火焚身的滋味,將你生生煉化成rou泥,看你還能否保持這種眼神,去死吧!” 桀紂魁士高舉右手,傳遞出極陽極熱的氣息,掌心散發(fā)無盡炎氣,邪能沖天,無數(shù)惡魂繚繞,一看便知陰毒非常。 病天王一見他的運招,頓時臉色一變,他知曉對方要運用的招式,乃是《邪巫紅世訣》上特意注釋的五大禁招,因為過于惡毒,一旦被反噬,自己就會嘗到痛不欲生的苦楚,所以哪怕眾天王都知道五大禁招威力非凡,也從不使用。 “赤煉鎖金手!” 桀紂魁士身如負傷的兇獸,直接奔馳而出,音無律無力閃躲,也不想閃躲,被一掌擊中胸口,可怕的炎氣侵入肺腑,爆沖而出的熱能讓他全身燃燒起一團團的火焰,連滲透出來的污血都一起燃燒掉。 “快向我求饒!跪地求饒,我便給你一個痛快!”桀紂魁士扯著脖子怒吼道。 然而,音無律卻是依舊站立在他的面前,一動不動,眼神依舊平靜,看不出正在忍受痛苦,一般肯定要誤認這一招沒什么威力,但是很快,他的身體之中響起了連續(xù)的爆炸聲,似乎是體內的血rou都開始毀滅,崩壞。 “可惡的眼神!該死該死,又是這種讓人討厭的眼神!我要你痛苦!我要你求饒!”桀紂魁士加催功力,炎能暴增。 一時間音無律全身都開始碎裂,七孔中漆黑的血液狂噴不已,而且一噴出來就被直接燃燒掉,接著連他的骨頭也開始燃燒,竟是一下子站立不住,就要倒下,卻被豎著的綠綺臺支撐住。 很快,桀紂魁士就看不見對方的眼神,因為音無律的雙目中都冒出了火焰,但他依舊能感受到,對方那種毫不在乎的態(tài)度,仿佛那種平靜的眼神依舊注視著自己。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發(fā)出一聲痛苦。 死亡臨頭,音無律心中一片平靜,人生過往記憶如走馬觀花,一頁頁翻過,最后停留在童年時的那一幕—— 少年因饑餓而行竊,被人抓住,打斷了雙腿,扔在垃圾堆中,任憑自生自滅。 他饑腸轆轆,身體發(fā)臭,連野狗都不愿意吃他。 那一刻,他心生絕望,對世界充滿怨恨。 下一刻,一只大手對他伸出,將他抱起,那人開口。 愿意跟我一起走嗎。 ……他的人生因此而改變。 ——對不起,大人,原諒我以后再也不能伴隨你的左右。 就在音無律全身鮮血被蒸發(fā),全身骨頭被燒盡的時候,他握在手中的斷掉的琴弦猛然刺出,一下貫穿桀紂魁士的琵琶骨,綠綺臺順勢飛出,被琴弦緊緊綁在他的身上,就好像炸藥桶一樣。 “你要做什么!不可能,你不可能還沒死!” 桀紂魁士變得驚慌起來,他感覺到了危險,想要拼命掙脫,琴弦上附著的真元令他的元神無法逃出,沉重的傷勢令他難以催動真元,而插入對方體內的手居然拔不出來! 他害怕了,向同伴求助。 病天王遠遠逃開,唯恐避之不及。 花天王再度陷入走神狀態(tài),毫無反應。 臨死前一刻,他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動手,對方反正死定了,何必要運用禁招呢…… 接著,轟然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