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九)
在謝閑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的那一刻,觀測星星的人在天空看見了不可思議而瑰麗的一幕。 白晝照眼,卻有數(shù)顆紫色的星辰自天空邊際綻放,似是將白日映作繁星密布的夜空,如同一個昳麗、輕飄的夢境。 “那是些什么?” 有淺紫、淡色的煙霧從蔚色星域的人們身邊的每一個角落升起。在剎時間,他們看著謝閑獨特的紫色雙眼,在其中看到了一個幻象,一個過去的世界—— 曾經(jīng)真的存在過這樣的古國。 那是人們還未探索星際的遙遠過去,他們沒有挖掘出來現(xiàn)在蔚色星域人人都能運用的天賦,憑著簡陋的技術(shù),一磚一石壘起了一個國家。 神明的使者曾經(jīng)著著華衣、舉著火燭在古國被魔物侵襲時上門造訪,稱為古國的人民帶來驅(qū)逐魔物的希望。 古國的王將神明的使者冷落,不以為意地告訴他:“我們不信神明,我們不信上天的賜予?!?/br> 神明的使者憤怒拂袖離開,在他離開不久,魔物更加放肆、無所忌憚,瘋狂沖撞城墻,吞咬古國子民的血rou。 神明使者再一次回來,從上往下俯視著渾身浴血的王:“你們后悔了嗎?” 誰料古國的王大笑著再一次揮劍往魔物的身軀斬去,他、他的士兵們將魔物們耗死在這處戰(zhàn)場,古國的王身上盡是累累傷痕,可他依舊筆直地站立—— 而這一回,在橫死的魔物堆上,先前傲慢俯視的神明使者被層層鎖鏈捆綁。 王吐出一口血,牙齒上染滿了鮮紅的顏色,可他不屑的咧了咧嘴,將叫囂著要降下神罰的使者頭顱斬下。 他嘶吼著:“神明?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你們引來了魔物!” “看,身負神力的使者也會死去,那神明又算個什么東西?” 古國的王浴血的憤怒嘶叫久久回蕩在數(shù)百年后,以這樣的形式遙遙凝望的蔚色星域人們的耳邊。 蔚色星域存在的神明的虔信者縱使堵住耳朵,捂住口鼻,也隔絕不了從數(shù)百年前傳來的對神明的厲斥嘲弄。 他們絕望地聽著古國的王在幻境中最后的余聲不斷地激蕩在耳畔,心臟無法控制地開始作響。 “咚咚咚?!?/br> 恍惚間,人們仿佛感知到了一顆古龍心臟的存在,它心臟上鏈結(jié)的無數(shù)條脈絡(luò)都在躍動著,翕叫著——他們后知后覺地才意識到,這不是一顆古龍心臟發(fā)出的聲音。 人們抬眼往身邊的任何一個活物看去,他們仿佛感知到,他們“看”到無數(shù)顆鮮活的心臟在同時劇烈躍動的場面。 是他們自己的心臟在跳動,是蔚色星域的所有人們的心臟在跳動! 古國的王的吶喊成了一條導·火·索,讓他們自心底燃起對神明的叛逆,重拾那種不服輸?shù)膱?zhí)拗。 遺落在不知多久前的古國的王可以一刀斬落神明的使者,他們又為什么非要這么卑微地祈求神明的垂憐? 古國的王甚至沒有他們這樣的天賦,僅憑著一雙手、一把武器。 “呼——” 無數(shù)聲吐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從每一個角落被喚起,人們再一次看向謝閑時,已然多了一份沉穩(wěn)和敬重。 他們的這份敬重,是朝向已被湮滅在過去的歷史中、那個曾經(jīng)存在的膽敢忤逆神明的古國的。 同時,呼喚神明的聲音低了下去。 人們遙遙凝望著謝閑,等待著他下一句話語,只是他們心里已經(jīng)牢牢記住了那位王不羈的呼喊聲: 神明又算個什么東西! * 蔚色星域的人們在透過謝閑的雙眼看見這一幕幕時,謝閑也在不斷地修改、補充。 它們都是曾真實發(fā)生的歷史。 這是歷史上所記載的最早的,也是先于原身先祖之前唯一的一次對“神明”的記錄。 古國像是真的在此之后遭受了神罰,在無聲無息中傾覆、毀滅,但它更像是做了什么,讓神明們在接下來的數(shù)百年時間里都隱匿了行蹤。 ——它們被原身的先祖記錄下來,后又被謝閑翻閱。 謝閑睜眼,從一閃而過的思緒中脫離。 他隔著屏幕看見了無數(shù)束投來的專注視線,他們不乏孩童、老年人,但人們的眼中都同時存在著一小簇被點燃的火光。 人們不再局限于祈求神明的垂憐,他們胸腔里的野心和不服輸被古國的人們的作為給點燃。 他們也真沒有將謝閑視作神明,由此狂熱. 地改換信仰,而是將他視作引導者! 謝閑往前邁了一步,眼中有著清淺的笑意,斗篷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搖曳著,帽沿邊際已垂落了下來,搭在謝閑的肩頭。他說:“抬眼看看吧?!?/br> 看什么? ——蔚色星域的人們看見天邊深紫的色彩突然褪去,取而代之地是無數(shù)墜落的“流星”,每一處角落的陰影都被短暫的驅(qū)散,就恍若無數(shù)個點亮的燭火,映得人們眼底閃爍著微芒。 在同時,他們似乎聽見了身體里某處枷鎖崩裂的聲音。 “什么?” “這……!” “我的天賦回來了一些,這不是由神明賜予下來的啊?。 ?/br> 這一瞬間,每一張灰暗的面龐都被“燭火”照亮,他們重新感覺到了生機和力量。 在數(shù)縷神力化作星光墜落之際,在蔚色星域的人們歡悅、沸騰之際,無人窺見的神明棲息之地再一次傳來憤怒至極的吼叫聲! 神明們在嘲弄蔚色的王時還保持著那種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可換做現(xiàn)在,他們卻像是狂怒的野獸,像是撕碎了最外層神明的皮囊。 神血自神明們的口中吐出,芬芳的氣息溢得到處都是——而本就遭受了創(chuàng)傷的“欲望”神明,更是在吐出一口鮮血后萎靡不振,幾欲暈厥過去。 “信仰……!信仰呢?!” 神明們看見,來自于蔚色星域的信仰反饋的星辰已然在轉(zhuǎn)瞬間變得黯淡,乃至于竟像是隨時都可能要熄滅一般! 這讓他們立刻遭到了反噬,實力弱小的一些神明經(jīng)此劇變,更是失去了二分之一乃至于更多的神力。 蔚色星域的人們對神明的信仰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轉(zhuǎn)瞬間他們就像是完全的拋棄了對神明的信仰?! 這樣忤逆、叫神明大震的變故,讓神明們想起來他們在數(shù)百上千年前在蔚色星域碰到的那些硬釘子。 但那些狂妄的硬釘子不也終究被他們從蔚色星域拔去,在那之后,少有幸存下來的人記得那個忤逆神明的國家的存在。 掌握“光明”權(quán)柄的神明用力抹去唇角溢出的金色的神血,強行地運用神力,將他們視野中顯示的蔚色星域的黯淡星辰點亮。 神明們意圖找到信仰動搖的根源、根禍所在,而“欲望”神明強撐著座椅的同時,心底就已浮現(xiàn)出一種熟悉的不妙的感覺。 光明的神明看見了一個垂朽的老人和隨侍在她身邊的少女,他不假思索地說:“殺!” 可在下一秒中,黯淡星辰中的景象又開始變換。處于富貴住所里的貴族,居住在貧民窟里撕打的瘦弱少年,手中抱著神像的婦人,念誦祈禱的信徒…… 數(shù)不清的景象在光明的神明面前變換著,竟像是根本沒有個盡頭一般! 光明的神明在幾個景象投影出來時還能說將他們?nèi)繗⑺?,將更大的威脅扼死在搖籃里。但隨著景象的飛快變化,他總籠罩在一層圣潔的光下平和、寧靜的面龐上露出的“裂紋”越來越多,由白逐漸轉(zhuǎn)向青色。 他的眉頭皺得能夠夾死只蒼蠅,臉色難看扭曲至極,更是在一聲巨響之后直冒青筋地站立了起來—— 這說明著……他、他們,太多的人在這短短幾秒功夫,皆都失去了對神明的敬畏! 也怪不得,蔚色星域的信仰星辰近乎完全黯淡,光明的神明在此之前只認為是有人暗中作祟蒙蔽了他們的感知,卻未料及竟會是這樣讓他們憤怒的狀況。 光明的神明只差一點,就要氣得七竅生煙、口鼻歪斜了。 簇擁著神明們的瑩亮晶石在他們難以扼制的神力波動下紛紛碎裂,在碎片胡亂紛飛中,“欲望”神明忽然露出了堪稱如喪考妣的陰沉表情。 他沙啞著嗓音,氣得又吐出了一口神血,廢了好大的勁才憋出來自己要說的話:“那是……我的,神力!” 不妙的預感成真了。 所有神明都齊刷刷看向欲望神明發(fā)現(xiàn)端倪的那一點,那里果真殘留著一點熟悉的神力的氣息,他們瞪大了眼睛。 可不就是有人作祟嗎?在他們放出神力去探查的那一瞬,那股欲望的神力倏忽凝成了一道該死的眼熟的身影。 銀發(fā)紫眸,掠奪了部分神格的狂妄凡人的虛影笑意盈盈地望著狼狽、氣昏了頭的神明們,嗤的笑了一聲出來。 這聲清脆的笑聲落入神明們耳中的那一刻,竟有弱小的神明接二連三地噴出一口鮮血,傷上加傷! 謝閑的虛影一笑之后,就隨著消散的神力一起淡化,光明的神明惱怒得忘記了這只是個虛影,一把就欲要擒住“謝閑”這可憎可惡的囂張的凡人,自然抓了個兩手空空。 他手停滯在半空中,立時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笑話本身。 在今日,神明們似乎都喪失了自己的神性,倒像成了個破口大罵的粗鄙村夫,他們蘊含有神力波動的嗓音在這片開拓的空間里久久回蕩。 “凡人,我們不會放過你的!” “光明的神邸會將你抓住,處以極刑,碎骨萬斷!其他兩大星域,將沒有你的容身之地!啊——!” 神明的詛咒聲音隔著極遠的距離傳到了謝閑耳邊一絲。 他疑惑地一挑眉,是蚊蟲在嗡鳴? 神明要是知道了謝閑的評價,怕又要氣得嘔血。 在深淵魔界,瑟維斯在暗中窺視著一個惡魔的一舉一動,他突然看見這強大的惡魔一揚眉,一拍手說:“嚯,神明那邊通緝個什么玩意兒?通緝一個偽裝成人族的惡魔?哪個厲害的同族去撩了睚眥必報的神明的尾巴?” 撩撥神明還能全身而退嗎……瑟維斯下意識地舔舔唇瓣,流露出了對純粹強大的欲望。 他又想到了那天一閃而過的“月亮”,尤記得那般發(fā)于心的渴求。 想要。 他的身影上忽然籠罩上了另一個更龐大的身影,瑟維斯來不及攻擊,就被一雙惡魔眼瞳的主人給抓著脖子拎了起來。 惡魔說:“看看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一個未成年的魅魔雛兒?” · 兩大星域管轄的一處寧靜星球上,有著一頭銀色長發(fā)的“人”跪坐著浴洗著自己的頭發(fā),有水珠濺落在他的睫毛上,叫那雙空靈的、充溢著種非人感的銀色眼眸帶起了一抹光。 “大惡魔?” 他輕輕地,“疑惑”地開口。 走進來隨侍的人喚他:“圣子殿下?!?/br> * 無論是哪里發(fā)生的變故,神明的通緝也好,都沒有影響到謝閑。 “貴安,陛下?” 謝閑恰好走到了黎濤的身邊,斗篷微動,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似乎欲要和黎濤握一握。 原身對這位陛下沒有什么太多的印象,但謝閑靠得那么近地去觀察這位陛下的神情,得出了了他似乎對原身有挺深的印象的結(jié)論。 這位陛下的眼型和黎容淵的并不像,黎容淵的要更狹長、凌冽一些,黎濤的雙眼則顯得深厚,又帶著點兒老狐貍的味道。 還是小狼崽子的眼睛、…… 謝閑又看了一眼這位陛下的頭發(fā),嗯,頭發(fā)也更好看些。 只不過這老狐貍樣的眼睛此刻似乎極力也顯示不出以往的精明,倒有一股外露的殺意,看著是恨極了謝閑。 他連面龐都微微抽搐著,露出個得體的微笑都顯得困難起來。 謝閑不急不緩地打了招呼后,就等著這位陛下的下一步舉措。 他看樣子恨不得立刻將謝閑所有出現(xiàn)的存在都給抹消,馬上讓士兵將謝閑斬殺當場。 但黎濤現(xiàn)而今是騎虎難下,他的眼中顯出了一抹陰郁。他只需要一抬眼看,就看得到蔚色星域的公民們狂熱、迫不及待的神情,謝閑所做下的種種連環(huán)事件,已經(jīng)讓極大部分人們相信且堅信了他的身份。 謝閑露出了真臉又怎么樣?他和一個父母離世、參與祭神的貴族子弟長得“一模一樣”又怎么樣? 在人們的眼中,他已是古國復蘇的國師了,這堪稱荒謬的謊言,在眾口相傳之中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無法餑逆的事實! 蔚色星域的人們將積攢的絕望,在此刻都化作了忤逆神明的欲望、渴望。 黎濤不能對謝閑動手了,不可能對他動手了,就算他知道謝閑的真實身份,就算他知道自己多么費勁心力地想要將謝閑暗中除去! ——謝閑或許也是知道的。 黎濤與謝閑澄亮的眼眸對視了一瞬,數(shù)秒的接觸間內(nèi)心藏匿的那些惡意就差點兒控制不住地要傾瀉出來。 他忙避開。 “陛下?”謝閑又輕巧地喚了一聲。 黎濤的面部抽. 動著,每一秒的時間于他此刻而言都不亞于是煎熬,最終他在人們狂熱的凝視之下,被迫的被推動著默許了謝閑的身份。 “貴安……閣下,做的這個夢的時間夠長啊?!?/br> 黎濤每一個字眼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樣,他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在牙縫里攪爛掉! “是很長,也很巧?!敝x閑輕笑著回他,自然而放松,黎濤卻近乎能聽見謝閑很近、很近的嘲弄聲。 ——謝閑就喜歡看他想殺自己,又殺不掉的樣子。 惡趣味極了。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我語無倫次了?。 [主播太帥了,這個老陛下是對主播懷有殺意吧!但他現(xiàn)在不得不將主播奉為上賓,啊啊啊啊啊啊我沒了!] 系統(tǒng)恰在此時出現(xiàn),暫時地控制住了直播間,將它的視角拉得更遠一些。 直播間的觀眾們便都看見了—— 謝閑與黎濤“友好”交握的手,變?yōu)榱算y發(fā)紫眸的主播朝著遠處彎了彎眼,輕輕地笑著。 他像是在對著直播間的觀眾們淺笑,又似乎是在與蔚色星際的人們笑。 直播間的觀眾們只知,在他微笑間,無數(shù)個同樣的聲音沸騰、匯聚,數(shù)不盡的人. 流往前不禁挪動了一下腳步,如同漲潮一般向靠近謝閑的方向逼近。 他們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更接近謝閑一點。 接近、看清。 “閣下!” “閣下!” 人們似乎下意識地忘記了謝閑身旁這位陛下的存在,星星被皓月的存在所遮掩、為其讓道,這位陛下暫時地成了一個不起眼的小符號,人們的眼中唯有這位銀發(fā)紫眸的閣下。 直播間的觀眾們看見了人們臉上堪比狂熱的神情,瞥見了他們手中握著的面容模糊的神像,似乎多了一點性別的特征,多了一分清晰的、動人的輪廓。 被縮小的畫面投映在每一個此刻凝視著直播間屏幕的觀眾們眼中,給予無法匹敵、無與倫比的震撼。 謝閑伸手,從觀眾們的視角來看,他竟像是將一整個微縮的蔚色星域都收納在手中。 他握住了一整個星域,攥住了無法計算的人的瘋狂跳動的心,扼住了他們最脆弱的咽喉。 觀眾們也不禁隨著蔚色星域人們的腳步,下意識地在現(xiàn)實中往前邁動一步,仿佛這樣就可以靠謝閑更近…… 抵達觸手可及的地方。 直播間忽然沒有了彈幕,什么都沒有,干干凈凈的一片。過了好久,才有人盯著這銀發(fā)紫眸的主播,喟嘆—— [狂徒。] [我沒了。] ※※※※※※※※※※※※※※※※※※※※ 五千多字~ [作者沒了(?)] 圣子甚至連個名字都沒有出現(xiàn)(不是),領(lǐng)主成年了,只是目前少年體型,類似營養(yǎng)不良的狀態(tài),與正常魅魔生命周期有差 明天見!感謝在2020-07-14 01:14:48~2020-07-15 11:53: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月亮上的彩虹船、云沉 2瓶;木可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