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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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王詡已經(jīng)遞腰牌進(jìn)了皇宮,細(xì)細(xì)回了話。 皇帝得知消息以后,臉色頓時籠罩上一層黑色怒氣,好似墨汁,黑得有點可怕,整個大殿內(nèi)都壓抑起來。靜默片刻,方才緩緩?fù)藚s怒色,淡聲道:“朕知道了。”然后把書信遞給蔡良,“分三份,然后分發(fā)三個不同的地方,八百里加急?!?/br> 蔡良心下明白,這是一真二假的掩護(hù)消息,應(yīng)聲下去。 皇帝不言語,端著茶一口一口的接著喝。 王詡和從前當(dāng)差一樣,默默無聲,站在旁邊等皇帝開口示下。 良久,皇帝總算放下了茶,“鳳氏沒有受傷?” “是。”王詡心里掠過一絲詫異,剛才自己已經(jīng)說過了,皇帝怎么又問?不過既然皇帝問了,當(dāng)然要細(xì)細(xì)回答,“鳳側(cè)妃運氣好,驚慌之中摔到了,剛剛好讓刺客的箭射偏了?!北荛_自己救人不提,“可惜對方是個死士?!?/br> 皇帝聽了冷笑,“做毒辣事,不派個死士怎么行?” 王詡低頭沒有接話。 “好了,你回去罷?!被实勖刻烊绽砣f機(jī),不至于在這么點事上糾纏太久,想了想道:“老六不在王府,沒人鎮(zhèn)宅,你多費心幫他看著幾天,等他回來。只是你一個人跑來跑去的不合適,下次回話,讓你小徒弟進(jìn)宮遞信即可?!?/br> “是,奴才領(lǐng)旨。”王詡欠身行了禮,告退出去。 皇帝在他身后凌厲冷笑,不是沖著他,而是沖著這次背后動手的人,是皇后?蕭寧?還是太子?肅王?仰或是安王?別的權(quán)臣?雖然太后和鳳氏有過節(jié),但秦家很淺,還沒有養(yǎng)死士這套手段,做不出這種干凈的毒辣事兒。 不過考慮到蕭寧才和鳳氏結(jié)下了仇,也可能是人故意陷害太.子一黨,畢竟鳳氏出了事,大家第一個想到就是蕭寧等人。又或者……,太子正是仗著這一點掩護(hù),所以肆無忌憚?越是危險,他越是大大方方的做了,別人還疑心他是被陷害的,這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皇帝又開始覺得頭疼難忍了。 坐在這個最高的九五之尊位置,固然榮耀無比,俯視天下,但卻有一點不好,那就是每個人看著都很可疑,都得防著。自古以來帝王就是孤家寡人,無人可信,因為太多人在覬覦這個位置了。 ****** 王詡出了金鑾殿,剛走沒多遠(yuǎn)就碰上一個宮里的熟人,打了招呼,“二師兄?!碑?dāng)初進(jìn)宮做小太監(jiān)的時候,是同一個老太監(jiān)師傅調(diào).教的,內(nèi)監(jiān)們講究一個香火情,同門師兄弟便算手足了。 “王公公?!睂γ婺侨诵ξ溃骸敖駜菏悄年囷L(fēng)把你給吹回來了。” 王詡淡淡道:“有點事,辦完先告辭了?!?/br> “等等?!蹦侨藫踉谇懊妫瑪D眉弄眼的看向他,“我問你,那鳳側(cè)妃是不是真的跟天仙似的?可恨兩次我都沒趕在御前當(dāng)差,沒看著?!痹谒乜谏吓牧艘话眩澳阈∽诱媸呛闷G福啊。” “什么艷福?!”王詡目光中金芒一閃,已然薄怒,“我不過是個太監(jiān)奴才,被你這話害死不要緊?!币话炎プΨ绞滞螅讣獯钤趚ue位上,冷冷道:“鳳側(cè)妃清清白白的一個人,與你無冤無仇,你打算血口噴人害死她嗎?” “得,得!我就跟你開個玩笑?!蹦侨粟s緊陪笑,“小師弟你大人大量,別跟我這蠢材一般計較,放手放手,留我一條狗命吧。” 這位小師弟的手段是知道的,厲害得緊,實在是不敢惹啊。 王詡冷冷地松開手,目光猶如針芒,一字一頓道:“別叫我再聽見第二次!”他沒工夫跟人生氣,腳步匆匆,出了宮門便直奔鳳家而去。 將近晌午,賓客到齊宴席已經(jīng)開了。 鳳家二房的院子熱熱鬧鬧的,一片歡聲笑語。 王詡不想到女眷堆里面去湊熱鬧,出門前就跟鳳鸞說了,自己和小葫蘆隨便吃點就行,然后等著回府。結(jié)果一進(jìn)屋子,小葫蘆就手舞足蹈的跑了出來,比劃樂道:“師傅你看,側(cè)妃讓人準(zhǔn)備了一大桌子的菜。” 王詡好笑,“你沒吃過飯?”走過去,卻是微微一怔。 “怎么樣?”小葫蘆笑嘻嘻的,“師傅你瞧瞧,東西不在多,全都是師傅你愛吃的菜式呢?!彼靡?,“方才寶珠jiejie專門過來問的,問師傅喜歡吃什么,我就通通都說了,嘿嘿,還趁機(jī)說了幾個自己愛吃的?!?/br> 王詡在桌子前面坐下,看著菜,心頭涌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自從哥哥和母親相繼死去,這么多年了,孤苦伶仃,為了活著努力掙扎,有誰會關(guān)心過自己的飲食喜好?那種親人自然而然關(guān)懷的記憶,被勾了出來,再次浮上自己的心頭,叫自己……,有點不知所措。 小葫蘆先給他遞了筷子,“師傅請。”然后便不客氣的夾了一片扣rou,“好吃,好吃!又爛又軟又入味兒,還一點都不肥膩?!?/br> 王詡夾了一筷子清炒雪筍,放進(jìn)嘴里,似乎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相比屋里的這份淡淡寧謐溫情,前面宴席上,則是一陣劍拔弩張的氣氛,今兒蕭寧作為范家兒媳,也過來了。 不是范夫人帶她過來搗亂,而是她不請自來。 直接帶著隨便買的幾包賀禮,便在門上遞帖子,說是,“范家五奶奶,過來給鳳二夫人賀壽?!苯駜菏茄缦療狒[的日子,不好攆人,門房只得進(jìn)去通報了。 甄氏一聽,心下便是冷笑,“好啊,快把表侄媳兒請進(jìn)來。” ☆、142 意外之事 在場的女眷本來笑語盈盈的,聽說蕭寧要來,臉上的笑容都是一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熱鬧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范夫人更是眉頭緊鎖,心下不悅,這個蕭寧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沒有帶她過來,她居然就偷偷過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寧國公主,一個庶人,做為范家兒媳這么不聽話,叫自己這個婆婆的臉面哪里放? 本來自己讓她這種惹事精做兒媳,就已經(jīng)是給皇后臉面,現(xiàn)在她蕭寧這是給臉不要臉!眼見得眾人都朝自己看過來,又不能發(fā)作,還得強(qiáng)撐笑道:“這孩子,昨兒還說有些身子不舒服,早上讓她在家歇著,居然自己又來了?!?/br> 甄氏比她更會說場面話,笑道:“這是你婆婆體諒?fù)磔?,晚輩就更該孝敬你這個婆婆,五奶奶的嫂嫂們都來服侍了,她哪能不來?說起來,五奶奶過門的時候我沒有去道賀,今兒見面,可得好好的賞她一個大紅包。” 意思是,蕭寧來了,是她自己作死不怪范夫人。 范夫人見她把自己的臉面全了,又不埋怨自己,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心下盤算著,既然蕭寧來來都來了,自己看著點,讓她跟甄氏說兩句拜壽的話,就找個機(jī)會把她給送回去。 哎……,真是叫人頭疼。 可惜范夫人低估了蕭寧的惹事能力,后續(xù)發(fā)展,簡直措手不及。 蕭寧一臉驕傲走了進(jìn)來,打扮得倒是光鮮亮麗,一襲刻絲泥金銀如意云紋緞裳,頗為富貴華麗。只是不能再穿公主所用服飾,檔次低了點兒,看著更像是豪門少婦,沒有從前的那種皇室驕矜之氣。 她因為一系列的倒霉事兒,遷怒鳳鸞,早就想找茬兒了,可是被貶以后,一直都找不到機(jī)會。 總不能直接闖端王府吧?肯定進(jìn)不去啊。 昨兒聽說甄氏做壽誕,知道鳳鸞會過來,便也想來,偏生婆婆說什么,“你看著氣色不好,明兒不用過去了?!?/br> 呸!自己難道沒長腿不成?婆婆不讓自己來就不能來了。 心下情知今天這種賀喜的日子,自己擺著賀壽的名義過來,鳳家的人是不敢阻攔的,眼下不就放自己進(jìn)門了么?哼,以為自己會蠢得在門口鬧事被攔?。克齻円蔡】醋约毫?。 眼前瞅著甄氏,不情不愿的道了一句,“給鳳二夫人賀壽了?!背绢^招手,示意把隨便買的賀禮拿上來。 等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甄氏讓人拿了一個墊子,放在自己面前。 蕭寧不由一怔。 “好孩子,難為你還想著給表嬸道賀。”甄氏一臉感激之色,指了指墊子,“快快磕了頭,表嬸有好東西賞給你?!?/br> 磕頭?蕭寧除了進(jìn)范家的門,新婚拜堂的時候不得不給公婆磕頭以外,哪里跪拜過別人?可是甄氏拿親戚長輩的禮儀捏她,道理上是沒錯的。 在場女眷瞅著這個落魄公主的吃癟樣兒,都是想笑不敢笑。 鳳鸞坐在旁邊勾起嘴角,可笑!她蕭寧又不是多聰明的人,從前不過是仗著寧國公主的身份胡作非為,現(xiàn)在身份沒有了,居然還敢跑來找茬?母親談笑風(fēng)生之間,就能把她捏出水來。 蕭寧漲得面紅耳赤的,不肯跪,又下不來臺。轉(zhuǎn)眼看見仇人就在面前,而且還在偷偷嘲笑自己,不由怒火上頭,故意陰陽怪氣道:“聽說端王府的苗夫人懷孕了,恭喜鳳側(cè)妃啊?!?/br> 鳳鸞早就已經(jīng)過了那個村,去了那個店,把心情給調(diào)整好了。 見對方想用這事兒來挑唆自己上火,不由一笑,“是啊,這可是個好消息,把我們王爺高興壞了?!狈凑掕I也不在,隨便瞎編,“王爺說了,一大家子就是要妻妾和睦相處,雨露均沾,大家一起開枝散葉的才好?!?/br> 蕭寧本來以為她會為這事兒生氣,至少不痛快,沒想到她就這么忍氣吞聲接了。 正在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又聽她道:“范五奶奶,聽說我那五表哥屋里有不少嬌滴滴的美人兒?!狈段鍫斒莻€眼饞肚飽的人物,通房丫頭好幾個,“等回頭她們挨個兒有喜了,到時候我也給五奶奶道賀?!?/br> 蕭寧一口氣給噎得不行。 表哥兼丈夫的范五爺就是個紈绔敗類,吃喝嫖賭無所不為,除了長了一張還算不錯的皮囊以外,簡直一無是處!最可惡的是,他屋里的那幾個通房丫頭,一個比一個狐媚子,自己氣不過打了兩個,他居然還跟自己對吵! 眼下又被人拿來嘲諷,越想越氣,準(zhǔn)備回去就通通打死方才干凈。 只是眼下沒空管那些狐媚子,冷哼道:“我們范家的事,用不著你來管!” “這是怎么說?”鳳鸞笑道:“你都恭喜端王府的苗夫人有孕了,我還不能跟著恭喜一句???我那五表哥一臉人才、儀表堂堂,招人喜歡,五奶奶可真是有福氣了?!?/br> 范夫人聽她們一直拿著兒子說事兒,咳了咳,“好了,都少說兩句。” 這在蕭寧看來,自然是婆婆偏向丈夫欺負(fù)自己了。 正在恨恨,又聽甄氏在旁邊火上澆油道:“五奶奶,你怎么還站著不動?”她哎呦了一聲,“想必是嫌我這賞賜少了,來來,再添一份?!惫室鈿馑瑥氖稚蠐芰艘粋€金戒子下來,扔在了托盤里面,“侄媳婦,快來磕頭罷?!?/br> 蕭寧準(zhǔn)備一腔奚落鳳鸞的話,等著挑她的火,結(jié)果還沒有奚落到對方,自己先火冒三丈。偏偏現(xiàn)在沒有身份不能隨便處置人,氣得跺腳,“好哇!你們合起伙兒來欺負(fù)我,等著……,我要告訴母后!” 在場眾人都是一靜,畢竟蕭寧雖然沒有公主的身份,但范皇后依舊是她的母親啊。 “罷了。”甄氏故意做出偃旗息鼓的樣子,嘴里卻道:“雖然你不肯給表嬸磕頭,表嬸也不怪你,該賞的還是照樣賞給你?!被屎笾烙秩绾??自己沒有錯處,難道她蕭寧做了范家兒媳,口口聲聲要給自己拜壽,不該磕個頭?揮了揮手,“把東西賞給范五奶奶吧。” 聽她一口一個賞字,落在蕭寧的耳朵里面,格外刺耳。這輩子除了父皇母后和太后以外,只有自己賞別人,哪有別人賞自己的?“啪”的一下,就把那托盤里的金簪和金戒指給打翻了。 眾人都是嚇了一跳。 甄氏面色平靜如水,含笑道:“既然范五奶奶不喜歡,那就算了,回頭賞一個聽話的丫頭罷?!?/br> 丫頭?竟然把自己比做丫頭?!還聽話的? 蕭寧簡直怒不可忍,她這輩子,根本就不需要琢磨人心和手段,都是仗著身份橫著走,眼下被這種綿里藏針氣得快要吐血。怒火上頭,指著甄氏大聲道:“你以為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個不入流的誥命夫人,也敢在本公主……” 鳳鸞打斷她,“范五奶奶,皇上已經(jīng)褫奪你的封號了?!?/br> 范夫人聽得直皺眉,再這么拌嘴下去不是個事兒,當(dāng)即喝斥道:“老五媳婦,你少說兩句!”找了借口敷衍撒謊,“你昨兒不是說身子不舒服嗎?趕緊出去歇著?!鞭D(zhuǎn)頭吩咐大兒媳,“你去給老五媳婦安排一下馬車?!?/br> 鳳榮娘是未來的理國夫人,身為長媳,平時就幫著婆婆料理中饋之事,上前道:“五弟妹,我先送你出去?!?/br> 蕭寧啐道:“滾開!你這個吃里扒外的鳳家女!” 鳳榮娘一怔,繼而尷尬惱怒不已。 旁邊的鳳大夫人也惱了,這幾位世家的當(dāng)家夫人身份特殊,皇后見了都要客客氣氣的,因而并不是很畏懼皇室公主。特別是蕭寧連身份都沒有了,居然還敢這樣當(dāng)眾羞辱自己的女兒,不由冷笑,“范五奶奶說話好沒道理,榮娘是你的大嫂,聽你婆婆吩咐送你出去,怎地?zé)o緣無故罵人?便是皇后娘娘在此,也要講理?!?/br> 蕭寧眼見一個兩個,都仗著所謂的親戚關(guān)系和長輩身份,來教訓(xùn)自己,不由火氣上頭,怒道:“呸!你們少在我的面前猖狂,惹惱了我,告訴母后,叫你們一個個吃不了兜著走?!?/br> 范夫人聽得胸悶,她這是打算把所有的親戚世家都得罪光?以后自己在公卿權(quán)貴圈子里,還要怎么混???想叫仆婦拉人,又擔(dān)心蕭寧亂發(fā)脾氣打人,轉(zhuǎn)頭喝斥另外兩個兒媳,“還愣著做什么?趕緊去幫幫你們大嫂,把老五媳婦給送出去?!?/br> 范二奶奶和范三奶奶趕忙上前,都是勸道:“五弟妹,少說幾句?!眱蓚€人拉拉扯扯的,想要強(qiáng)行把她給拽走了。 鳳鸞抿嘴微笑,靜靜地在旁邊看熱鬧笑話兒。 蕭寧看她這副得意的嘴臉就惡心,指著她道:“你不過是仗著父皇偏心,就敢對我猖狂,真是小人得志!” 環(huán)顧一圈兒,只覺在場人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話,皆是面目可憎。 又想到,若非父皇狠心褫奪了自己的封號,哪里會落到這步田地?不由委屈和怨恨起來,但……,父皇不疼自己了,太子總是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不會不管自己的。 是的,自己只要等到將來…… 正在一番浮想聯(lián)翩,發(fā)狠之際,范家?guī)孜荒棠桃呀?jīng)耐不住上來拉人,“好了,五弟妹少說幾句,咱們先送你回去?!?/br> “放開我!你們這群該死的!”蕭寧拼命掙扎,偏偏嫂嫂們?nèi)硕啵约簰瓴婚_,心頭怒血全都悉數(shù)涌向頭顱,她氣極了,恨極了,咬牙切齒發(fā)狠道:“你們一個個的都欺負(fù)我,等將來太子哥哥登基了,我要你們都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