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王爺?！兵P鸞慌張的往里面跑，上前去拉蕭鐸，“王爺，你快醒醒，外面出亂子了。”說著話，外面的慘叫聲接二連三響起，情勢危急萬分！偏偏蕭鐸像是藥力發(fā)作一樣昏昏沉沉的，周圍散發(fā)著安神香的味道，讓他睡得更沉，還皺眉推了推，很是不耐煩的樣子。

    “王妃?！蓖踉偞叽俚溃骸安蝗绨淹鯛斚热酱蚕露阋欢?，你跟我走?！?/br>
    鳳鸞微微一怔。

    而躺在床上“昏睡”的蕭鐸，卻是心潮起伏不定。

    你會走嗎？會嗎？

    阿鸞……，如果你的心里還有我，那么我等你多少時間，受你多少責(zé)難都無所謂，但若你的心已經(jīng)不在我這里，堅持又還有什么意義？但即便你那樣對我，我仍然無法做到對你狠心狠意，如果你要走，就走，只當(dāng)今生沒有遇到過你，就當(dāng)是對上輩子虧欠你的償還。

    這一次，我讓你來選擇。

    “王妃！”王詡催促道：“不要再猶豫了?！彼锨皝?，叫了紅纓幫忙，“趕緊把王爺塞到床下去躲一躲，你也躲，然后我?guī)е蹂鷱暮箝T回避?！?/br>
    “不行！”鳳鸞退到了床邊，搖頭道：“我不能丟下他！”

    哪怕彼此有種種誤會，種種糾葛，但是今生他除了多疑的性子不變，其他的，都已經(jīng)做到了很好。至少在前世，他是不可能為自己吸出蛇毒的，更不用說，他還是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親。

    “王詡，你走吧。”她繼續(xù)搖頭，“如果要出事，也注定是我和他應(yīng)有的結(jié)局?！?/br>
    今生和前世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蕭鐸不能順利登基，并且死在雁門關(guān)，那一定是因為自己改變了太多，所以才害了他，所以自己應(yīng)該承擔(dān)惡果。

    “你不走？”王詡看著她護(hù)著蕭鐸的樣子，心情復(fù)雜，沒錯，便是死也輪不到自己和她一起死。外面喊打喊殺聲此起彼伏，不容多想，飛快咬了咬牙，“好，你在里面等著，我會……，戰(zhàn)到最后一刻！”

    鳳鸞聽著外面的聲音，急聲道：“你快走！”如果侍衛(wèi)們不能抵擋的話，多死一個王詡也沒有用，他救了自己那么多次，總不能再害了他，“……不要管我?！?/br>
    這句話，讓王詡的腳步猛地一頓。

    難道真的要就這么讓她死在這兒？心念一動，上前抓住她的手，“你先到后面去躲著！我來搬動王爺藏在床下……”

    紅纓已經(jīng)嚇呆了，站在旁邊，一臉懵懵的不知所措。

    “你要帶我的女人到哪兒去？”一道冰冷寒涼的聲音響起，原先在床上昏睡的蕭鐸已經(jīng)坐了起來，他的視線不清，但是動作卻很敏捷。一把抓過鳳鸞，“你肯留下來，很好，不枉費我舍命救你。”然后指向王詡道：“你想帶她走？下輩子都輪不到你！”

    王詡先是吃驚怔住，繼而轉(zhuǎn)瞬明白，外面怎么可能突然來了許多歹人，自己是關(guān)心則亂，這一切，不過是蕭鐸想要殺了自己，想要看她做什么選擇罷了。

    “今天……”蕭鐸的語氣，猶如刀鋒一樣劃過人的皮膚，讓人生疼發(fā)憷，一字一頓斬釘截鐵道：“就是你王詡的死期！”他朝外面大聲喝道：“石應(yīng)崇！”

    “不！”鳳鸞也明白過來了，驚呼道：“王爺，不要！”

    “你還護(hù)著他？”蕭鐸陰沉沉道。

    “不，不是那樣的?！兵P鸞再也忍不住了，那個秘密，再不說就要害死王詡，“我什么都告訴你，什么都跟你說……”她哭道：“求你了，這一切都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不與別人相干?！?/br>
    “我們兩個人的事？”蕭鐸輕聲喃喃。

    ******

    “酈邑長公主是你的外祖母？！”

    “是的。”鳳鸞哭道。

    蕭鐸冷笑，“那和王詡又有何關(guān)系？我只聽你解釋一次，你若說不清，不能讓我相信的話，我一樣會殺了他！”

    “你可知道前朝的王玄微……”

    酈邑長公主的往事可謂跌宕起伏，彼時她還年幼，皇子公主們在一起啟蒙的時候，認(rèn)識了出自世家大族的貴公子王玄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即便長大以后，皇子公主和世家公子們，也是會經(jīng)常在打獵詩會上見面。

    彼此酈邑長公主青春年少，貌美高貴，和玉樹臨風(fēng)的王玄微，已經(jīng)成為皇宮貴戚圈里心知肚明的一對。然而命運的大手總是愛捉弄人，因為遇到霍連動亂，以及南面水患和中原朝廷的內(nèi)部紛爭，先帝不得不將女兒下嫁霍連。

    酈邑長公主自然不肯，哭鬧不休，先帝則道：“你若不從，朕先賜死王玄微?！?/br>
    一段棒打鴛鴦的故事就此無情展開。

    酈邑長公主嫁去霍連之后，很快生下塔司圖。而另一邊，王家因為涉嫌和以前謀逆的靖德太子有關(guān)，全家被抄，子弟悉數(shù)發(fā)往清苦的邊疆，整個王家徹底覆滅！之后的幾年，中原朝廷和霍連的關(guān)系得到緩解，酈邑長公主要求回朝。再之后，先帝駕崩今上登基，酈邑長公主借著英親王和襄親王的力量，將王玄微調(diào)回中原生活。

    但是此刻的王玄微卻早已出家，以求避開禍?zhǔn)隆?/br>
    卻沒有避開那段孽緣。

    “王玄微？”蕭鐸狹長的鳳目微微凝起，滿目震驚之色。

    “所以……，不是你想得那樣。”鳳鸞哽咽道：“酈邑長公主是我的外祖母，我的母親是她的親生女兒。”怕他不信，“回去以后，我可以帶你找她們對質(zhì)，甚至……，可以帶你穿過那條密道?！?/br>
    她的眼淚簌簌而掉，“你還記得那次中秋吧？我們在酈邑長公主府的時候，她說里面有貓，其實是我母親從密道過去，然后我讓你趕緊帶我回了鳳家，結(jié)果我在寢閣里面堵住了母親，回去以后就大病了一場?！?/br>
    “就是那時……，我才知道這個秘密的?！?/br>
    “所以，王詡其實是我的表哥。”

    “我只是想著他是一個畸零之人，十分可憐，當(dāng)時又以為自己要死了，沒忍住告訴了他這個秘密，如此而已?！?/br>
    “王爺?！兵P鸞抓住他的袖子，難受道：“真的不和王詡相干，我對他，也沒有半點男女之情?！彼薜溃骸澳愫臀乙黄鸾?jīng)歷了那么多，彼此連命都給交給對方，不要在這樣懷疑了好嗎？再也不要了……”

    蕭鐸的身形微微搖晃，用了整整一盞茶的時間，來消化這些消息。

    酈邑長公主生了甄氏，阿鸞是她的外孫女！

    對了！甄氏屋子的華麗布置擺設(shè)，已經(jīng)超出尋常公侯夫人的配置標(biāo)準(zhǔn)，酈邑長公主對阿鸞的種種維護(hù)，甚至……，還有塔司圖對她的隱隱關(guān)照。要照這么一說，倒是每一個謎團(tuán)都能解開了。

    “那王詡呢？”他看著她的淚水，和苦苦央求，強(qiáng)忍了要殺了王詡的心，問道：“你有何打算？這一次，我讓你來做一個大家都滿意的決定。”

    “讓他離開。”鳳鸞含著熱淚果斷道。

    “哦，離開多久？”蕭鐸問道。

    “當(dāng)然是……”鳳鸞擦了擦眼淚，輕聲道：“永遠(yuǎn)?！?/br>
    王詡已經(jīng)陷進(jìn)來太多太深，再不走，就只有等著送命了。不論是為了他的安全，還是為了自己和蕭鐸的感情，都只能永遠(yuǎn)再不見到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十幾天后，京城，端親王府內(nèi)的一個小院子里。

    “師傅你回來了?！毙『J高興道。

    “嗯?！蓖踉倹]有什么東西好收拾的，倒是環(huán)顧了一圈兒，然后拿了兩套平常換洗的衣服，不言不語開始打包袱。

    小葫蘆驚訝道：“師傅你這才剛回來，又要走？”有些奇怪，“怎么你這次沒跟王妃一起回來？自個兒先到了?！?/br>
    王妃？王詡靜了靜，自己以后不會再見到她了。

    但是這些話不能說出來，只做平常神色，“路上風(fēng)雪大，王爺和王妃還得晚幾天才能回來，先讓我回來報個信兒。”又吩咐，“你收拾收拾，咱們一起出門，去南邊采買一點年貨回來。”

    “?。俊毙『J有點意外，但還是趕緊動手去收拾，片刻后，還有些興奮，“是不是王妃讓你采辦要緊的東西？是吃的、玩的，還是別的什么？”

    “別問了。”王詡再次環(huán)顧了一下屋子，然后忽地想起了什么，“你先等等。”他自己去了后面的花房，里面溫暖無比，走進(jìn)去，小黃瓜和豆莢剛剛抽苗，忍不住蹲□輕輕撫摸，目光眷戀如絲。

    自己……，永遠(yuǎn)看不到它們成熟結(jié)果了。

    ☆、第208章 堅持

    王詡掐了一截黃瓜藤蔓,彎彎曲曲的,碧綠如玉,回屋找了一本書翻開，然后夾了進(jìn)去，準(zhǔn)備帶走做個念想。心下輕嘆,當(dāng)時情況危急替她扎了銀針，就沒想過會有好結(jié)局，她能替自己爭取到活命，讓自己遠(yuǎn)走他鄉(xiāng)，已經(jīng)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小葫蘆還沉浸去辦差的喜悅里，興奮道：“師傅,沒想到咱們還有去外省辦差的機(jī)會,我也跟著師傅沾光，能出去見識見識江南風(fēng)光，真是比在宮里頭當(dāng)差強(qiáng)多了?！?/br>
    王詡原本一直低垂眼簾的，忽地目光明亮，“宮里？！”

    他的心思飛快轉(zhuǎn)動起來。

    “是啊。”小葫蘆還在說道：“以前在宮里當(dāng)差的時候，整天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怕說錯一句話，走錯一步路，王府里面到底還是要松泛一些。再說了，王妃待師傅又客氣，我跟著有了好日子過……”

    不等他說完，王詡就已經(jīng)猛地站了起來。

    小葫蘆趕緊拿起包袱，“師傅等等我，這么急，現(xiàn)在就走嗎？”

    “你呆著。”王詡的思量在心里計較了一番，不到最后一步，自己都是不愿意離開她的，哪怕以后不能見面，能幫上她一點什么也是好的。幾乎沒有為難，他便很快做了決定，“我要進(jìn)宮一趟?！?/br>
    小葫蘆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點點頭，“好。”

    王詡沐浴換洗一番，收拾的清清爽爽才帶著腰牌進(jìn)宮，然后等了不太久，便見到了皇帝，上前行禮，“奴才給皇上請安了。”

    “老六回來了？”皇帝問道。

    “回皇上?！蓖踉偤鸵郧霸谟爱?dāng)差一樣從容鎮(zhèn)定，面含微笑，“路上風(fēng)雪大，王爺和王妃的馬車走不快，所以讓奴才先回王府報個平安?！?/br>
    皇帝頷首，“今年的雪是有點大。”又問：“聽說老六病了，所以耽擱了一段時間?！?/br>
    “奴才正要跟皇上回稟這件事?！蓖踉偼車戳艘蝗骸?/br>
    總管太監(jiān)蔡良當(dāng)即揮手，讓小太監(jiān)退了下去。

    王詡卻沖著他笑。

    蔡良一怔，繼而笑著搖頭，也退了出去。

    當(dāng)奴才的首先要記得，什么該聽，什么不該聽，又是聽得越多死得越快，王詡一向是個冷靜的人，他讓自己回避自然有他的深意。說不得，是端親王生病里面另外有什么故事，嘖嘖，還是趕緊躲遠(yuǎn)一點兒。

    皇帝見這架勢心情便有點不好，等人走了，問道：“出什么事了？”

    王詡便將伊勒莫的事說了，只是含混略去蕭鐸為鳳鸞吸蛇毒的事，皇子為了王妃不顧性命，皇帝聽了，多半會覺得兒子太重女色，不夠理智。就連蕭鐸也是不會說的，當(dāng)時聽她說，打算以毒蛇咬傷兩人回報，所以便順勢為之。

    “竟然還有這種事？！”皇帝往桌上重重一拍，怒道：“混帳！霍連的那些野蠻子居然敢覬覦中原王妃，還敢投放毒蛇！朕看他們是不想和談了?！?/br>
    “皇上息怒?！蓖踉倓窳藥拙?，“那伊勒莫后來騎馬摔傷了，霍連王妃也被廢黜了位分，至于詳細(xì)的，想必端親王殿下還有另有安排?！?/br>
    皇帝想起六皇子那執(zhí)著隱忍的性子，倒是笑了，“也對，老六不會輕易罷休的?！?/br>
    王詡陪著笑了笑，然后忽地跪了下去，“皇上，奴才還有一個請求?！?/br>
    “請求？”

    “奴才想重新回到御前當(dāng)差?！?/br>
    “何故？”皇帝的笑容微淡，奴才最要緊的是聽話，太有想法可不喜歡，“難道你在端親王府呆著不自在？非得往宮里湊？”

    “是有緣故?！蓖踉偟痛寡酆煟爱?dāng)時因為王爺和王妃都中了毒，隨行太醫(yī)又只帶了一個，情況緊急，需要給王爺和王妃同時拔毒，人手便不夠了。況且太醫(yī)雖然年紀(jì)不大也是男人，給王妃拔毒不合適。”盡力強(qiáng)調(diào)自己不算男人的事，“所以，王妃的毒是奴才下得針拔出的?！?/br>
    皇帝聽了，沒覺得有什么不妥，“那又如何？”

    “這個……”王詡看起來平靜，其實手心里早就已經(jīng)生出一層薄汗，“王爺和王妃鶼鰈情深，感情深厚，特別是王爺待王妃愛若珍寶，所以……，為王妃拔毒的事，奴才還是有些做法不妥。”

    他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王妃身邊少了奴才，自有更好更妥帖的奴才服侍，但若是因為奴才留下，影響了王爺和王妃的感情，那便是奴才的罪過了?！陛p輕咬牙，“請皇上憐憫奴才的為難，讓奴才重新回御前當(dāng)差罷?！?/br>
    皇帝先是聽得愣住，繼而失笑，“你是說，老六跟你一個太監(jiān)吃醋？”不由越想越樂起來，“這也值當(dāng)吃醋？宮里的太監(jiān)，還有服侍嬪妃日常穿衣的，平時攙扶走路，梳個頭之類的更是少不了，朕要是為這個吃醋，豈不是要淹到醋海里面去了？既然當(dāng)時事從權(quán)宜，你又不是男人，老六也太小心眼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