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阿羽撇嘴，“說得好像你去過似的?！庇值溃骸澳悴蝗ニ懔耍凑蚁肴タ匆豢?，順便再拿個琉璃杯什么的走，師父最愛喝酒了?！?/br>
    “??？！”蕭允念瞪大了一雙修長鳳目，俊秀的面盤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你打算去皇宮里面偷東西？回頭被抓了，扔你到大牢里面去，小姑娘家家的，叫你到時候哭都哭不完?！?/br>
    阿羽賭氣道：“抓了也不關(guān)你的事。”

    “算了，我陪你去吧?！笔捲誓钸B連搖頭，嘆氣道：“只當(dāng)是……”只當(dāng)是回家一趟，偏生自己出來的時間不巧，玩了一圈兒，下個月就是母后的壽誕了，這個是斷斷不能耽擱的，須得親自回去給母后拜壽。

    “不用你管。”阿羽仍在賭氣，哼哼道。

    “好啦，我陪你去?！笔捲誓钇饋頁哿藫垡路系幕遥f道：“到時候，你想拿什么跟我說一聲，我給你拿，免得你被人給抓了?！?/br>
    他的意思，自然是想拿什么拿什么，只要不是父皇的玉璽，母后的鳳冠，只要不是這種不靠譜的東西就行。

    阿羽聽了，卻以為是他要替自己偷拿東西，一心擔(dān)心自己安全，替自己出頭，不免再次臉上發(fā)燙，嘴里卻別扭道：“回頭你被抓了，還不是一樣要哭鼻子的。”

    “哭鼻子？我？被抓了？”蕭允念連問了三個半句，繼而大笑，“才不會呢。”

    阿羽皺了皺鼻子，“吹牛皮的家伙，說得好像自己多厲害似的?！?/br>
    兩人拌著嘴，斗著氣，然后在面對長輩的時候，又都是小心翼翼的，阿羽沒敢跟師父說要去京城，只留了一封書信，就跟著蕭允念悄悄跑了。

    清雅男子打開書信，不由皺眉，“真是淘氣?！?/br>
    夕陽下，一輪紅日倒影在染得瑩黃的江水面上，隨著波浪輕輕蕩漾，化作斑斑點點的碎金光芒，一晃一晃的照人眼睛。江波水紋都映在了他的眼里，化出漣漪，幽幽的清風(fēng)里面，一聲嘆息劃過，最終在風(fēng)中消散……

    故人，愿你一切安好。

    ******

    “哇！你好厲害?！卑⒂鹣沧套痰溃骸熬尤贿€搞來了宮女的衣服?！闭Q，又瞅著幫自己拿衣服的家伙，“你不換衣服？”

    蕭允念搖頭，“我不換?！?/br>
    阿羽驚訝，“不是我扮成小宮女，你扮成太監(jiān)嗎？”

    “噗……”莊王殿下一口茶噴了出去，嗆咳了幾聲，好笑道：“我做什么要扮成太監(jiān)？真是……”不過扮作小太監(jiān)跟阿羽一起進(jìn)宮，似乎也挺有趣的？于是連連催她，“好了，你快去換衣服吧，我也去換?！?/br>
    阿羽去換了衣服，回來轉(zhuǎn)了一圈，然后捏著嗓子行了個禮，“給皇后娘娘請安?！?/br>
    “你唱大戲啊？”蕭允念嫌惡的皺了皺眉，指著她道：“那有這么夸張的？再說了，小宮女平時根本就見不到皇后?！?/br>
    “你見過啊。”阿羽沒好氣道：“走吧，走吧，我才不要看什么皇后娘娘呢?！?/br>
    蕭允念正了正頭上的蟬翼紗帽子，“走罷?！?/br>
    于是，皇宮里的宮人很快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莊王殿下扮作一個小太監(jiān)的模樣，放著大路不走，而是和一個小宮女鬼鬼祟祟的，繞著小路往里面去了。不過莊王殿下從小就愛鬧騰，上房掀瓦的事都做得出來，這也不是很稀奇，宮人們見他繞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知道在玩什么，都沒過去招惹他，讓莊王殿下玩得不痛快了，不是自找麻煩么？多遠(yuǎn)點兒吧。

    “喂！”阿羽有點小小興奮和緊張，“皇宮好大，還有，還有，咱們這兩身衣服很好用，都沒有人上來問咱們呢?！敝罢f想來皇宮看看，只想著在皇宮外面逛逛，可沒想到能夠光明正大的混進(jìn)來，“小蕭，你真厲害?！?/br>
    “咳咳?！笔捲誓钊套M腔好笑，挺了挺胸，“那是……”一語未了，便看見一個杏黃色的身影，正往這邊過來，不由驚呼，“糟了！”

    “什么糟了？”

    “哎呀，別問！趕緊跟我往這邊躲一躲?！?/br>
    兩個人繞過假山，急急忙忙往另外一道門飛快跑了。

    “剛才那個小太監(jiān)怎么看著眼熟？”杏黃色的年輕公子問道：“你們瞧見沒有？我瞅著像是老四的樣子？這小子，什么時候又回來了？”

    “正是呢，太子殿下?！迸赃叺奶O(jiān)笑著回道：“可不就是四皇子嗎？除了他，哪有小太監(jiān)敢見了太子殿下就亂跑的？不定是又在玩什么把戲?！?/br>
    “胡鬧！”蕭允昊不悅道：“一聲兒不吭的跑出去了，惹得母后生氣，現(xiàn)在回來又不打招呼，還扮成小太監(jiān)的模樣，帶著宮女在宮里亂跑?！蹦负罂偸瞧塾椎?，才養(yǎng)成他這隨意散漫的性子，回頭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臭小子！只是眼下沒空，“走吧，兵部的幾位該等急了?！?/br>
    另一頭，蕭允念呼了一口氣，“好險，好險?！?/br>
    “剛才那人是誰？派頭好大。”阿羽問道。

    “是太子?！?/br>
    “??？”阿羽先是吃驚，后是可惜，“我還沒看清楚太子長什么樣子呢?！?/br>
    “太子有什么好看的？”蕭允念不以為然，哥哥一向性子老成，簡直就是半個父親一樣對待自己，才不想看到他，肯定又得訓(xùn)斥自己跑出去的事兒了。

    “走，帶我去御花園看看?！卑⒂鹋d致很快被轉(zhuǎn)移，不過……，心里也是稍稍有點疑惑，“你以前來過皇宮嗎？這么熟門熟路的。”

    “呃……，來過一、兩次吧。”

    兩人去了御花園，對于蕭允念來說自然沒啥看頭，阿羽卻是滿心興奮，左看看、右看看，一會跑去亭子里，一會跑到橋上。周圍路過的宮人見有莊王殿下陪著，雖然鬧不清是在玩什么，但也不敢吭聲兒，因而沒有人打擾。

    不過……

    “念哥兒！”清脆的女聲響起，一個身穿明藍(lán)色華麗宮裝的女子穿門過來，指著蕭允念訓(xùn)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還不趕緊去給母后請安！”

    “母后……？”阿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吃驚之下腳底一滑，從假山上面“撲通”掉進(jìn)了湖里，“哎喲，救命！我不會水！”

    不等小太監(jiān)過來救這“宮女”，莊王殿下先跳了下去。

    長樂公主看著胡鬧一氣的弟弟，不懂他這又是扮成太監(jiān)，又是去救宮女，到底鬧得是哪一出？旁邊站了一個長身玉立的年輕男子，勸道：“四皇子水性好得很，公主不用擔(dān)心，旁邊還有人看著呢。”

    “我才不擔(dān)心他呢。”長樂公主跺腳道：“他這人，整天的只會讓別人擔(dān)心！”回頭看向溫柔體貼的駙馬，“若是有你一半好，我就知足了?！?/br>
    駙馬笑了，上前挽住了妻子的手臂，陪著她。

    到最后，莊王殿下救了阿羽上來，兩人渾身濕透，不得不去坤寧宮找衣服換，十分不巧的是，皇帝也在。

    蕭鐸沉了臉看向兒子，“先去換衣服，等下朕再教訓(xùn)你！”

    蕭允念垂著腦袋，對阿羽嘀咕道：“你去吧，有人帶你換衣服的，沒事兒?！敝劣谧约?，在母親這里是一年四季衣服都齊全的，隨便換了。

    鳳鸞最近有點傷風(fēng)，這會兒正在里面睡覺，聽得外頭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叫了人進(jìn)來問話，“誰來了？好像很多人似的?！?/br>
    姜mama笑著回道：“莊王殿下回來了?！?/br>
    “念哥兒！”

    “哎喲，娘娘當(dāng)心起猛了頭暈?！苯猰ama趕緊喊了宮人過來扶她，給她穿衣服，然后說道：“長樂公主和駙馬也來了，說是看望皇后娘娘的病情的。”

    “唉，不過是傷風(fēng)罷了?！兵P鸞擺擺手，起身穿了衣服，然后對鏡整理好儀容方才出去。一到前殿，先看見垂頭喪氣的小兒子，不由嗔怪道：“你這孩子，可算是知道自己回來了?！?/br>
    蕭允念知道母親偏疼自己，趕忙跑過來，“我回來給母后拜壽?！?/br>
    他這么一說，鳳鸞聽了果然更高興了，“算你有點孝心?！比缓罂聪蚺赃吥樕哪贻p宮女，好像以前沒有見過，再說了，她單獨站在大殿里是什么緣故？不由問道：“這位是……？”

    蕭鐸趕忙解釋，“是老四帶回來的人！”

    阿羽原本十分緊張的，聽到這個，差點“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实壑斑€很威嚴(yán)的，怎么見著皇后娘娘就緊張起來，居然搶先解釋這個，好似生怕皇后娘娘誤會，真是沒想到，皇帝原來是一個耙耳朵。

    哦，以前倒是聽說過，皇帝的后宮只有皇后娘娘一個。

    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想看看，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傳聞中那樣驚艷？一抬頭，便看見一雙翦水秋瞳看了過來，顏如玉、容似花，華服之下的皇后娘娘，讓著空闊大殿都活色生香求來。

    還有，還有，旁邊的公主也是娟美如畫，駙馬芝蘭玉樹，唔……，皇帝長得其實也不賴，難怪小白臉長得那么好看，像是畫里的人，原來是家學(xué)淵源。

    “你們在哪兒認(rèn)識的？”皇后娘娘面含微笑，朝兒子問道。

    “我們……”

    蕭允念開始興奮的說起這一路見聞，繪聲繪色、手舞足蹈，又說起阿羽的師父，“好厲害的功夫，回頭我想再去找他學(xué)幾手……”

    莊王殿下最終沒有再見過那個清雅男子，也沒有再離京去做游俠兒。

    ******

    幾年以后，春日里，海棠花樹開得正是繁茂絢爛。

    蕭允念坐在花樹下面喝酒，莊王妃執(zhí)了酒壺，含笑看著他，他喝一杯，就給他再添上一杯，溫溫柔柔的，沒有一點點不耐煩。好像只是這樣靜靜坐著陪他，便覺得很是滿足似的，眼里有著恬靜溫柔，以及對生活滿足的淡淡溫馨。

    這個莊王妃，并不是當(dāng)年的阿羽。

    蕭允念想起少年時候的事情。

    那天，阿羽哭著問自己，“我、我……，我對你那么好。”她漲紅了一張俏臉，卻掉著淚，“你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我們身份不配。”自己這樣告訴她。

    “你混蛋！”她跺著腳跑了。

    半個月后，暗衛(wèi)告訴自己，她回到了師父身邊。又一個月后，聽說她的師父帶著她離開了閩江城，下落不明，不知道去了哪兒。

    從此再無音訊。

    自己應(yīng)該是有一點喜歡阿羽的，可是父皇告訴自己，“這個女子來自民間，且無父無母，如果你喜歡她的話，父皇也不勉強讓你難過，就納做夫人罷?！?/br>
    不，那樣會折了阿羽的雙翅。

    她就好像一只小鳥，原本就是應(yīng)該在崇山峻嶺里面飛翔，在藍(lán)天海面上飛翔，而不是圈養(yǎng)在王府里，做一個夫人，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的過日子。

    折斷了雙翅的鳥兒，是飛不遠(yuǎn)的。

    而自己的身份，也注定了只能偶爾任性胡鬧那么一次，不可以一輩子做游俠兒，終究是要回到皇宮里面的，過屬于自己的生活。

    “王爺?！鼻f王妃懷里的好消息揣了好久，話在嘴邊繞了好久，還是羞怯，半晌才低頭說了出來，“妾身……，有喜了?！?/br>
    “嗯？”蕭允念收回漂浮的心思，看向王妃，視線落在她尚且扁平的肚子上，“幾個月了？”語氣里，帶出初為人父的欣喜，“太醫(yī)診脈了？”

    “才得一個多月。”莊王妃靦腆微笑，“剛巧昨兒有些不舒服，讓太醫(yī)診脈，沒想到居然是喜脈?！逼鋵嵲O(shè)想了好些告訴王爺?shù)那榫埃詈筮x在這個花樹下，說出喜訊，正好和這美景相得益彰。

    “那好好養(yǎng)著。”蕭允念想了想，“等下我進(jìn)宮去，告訴母后，讓她也歡喜歡喜。”

    這是他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母親偏疼他，他也特別惦記著母親。不管是在學(xué)堂上被夫子夸獎，還是射箭得了表揚，都是第一個想著母親，要告訴她，讓她高興，母親笑起來的樣子最好看了。

    到了宮里，鳳鸞得知這個消息果然很是高興，愛憐的摩挲著兒子，嘆道：“你總算是要做爹了，這下安分了，我才放心?！庇纸辛藢m人進(jìn)來，“去前面看看，等皇上空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母后?！笔捲誓羁粗暧馑氖耘f保養(yǎng)得好似花信少婦一般的母親，笑道：“以后我來照顧你，不讓你擔(dān)心。你不是常說，女人憂心，就容易很快變老嗎？兒子不要母后憂心，要母后一輩子都年輕無憂?！?/br>
    “呵?！兵P鸞笑眼彎彎，欣慰道：“好，念哥兒最貼心了。”

    “就會說蜜話兒哄母后！”蕭允昊從外面進(jìn)來，指著弟弟，“以前不知道多淘氣，娶了王妃才算老實一點兒?！?/br>
    鳳鸞笑道：“你弟媳有喜了，你兄弟明年就要做爹了?！?/br>
    “是嗎？”蕭允昊也高興起來，在兄弟肩膀上捶了一下，“恭喜啊，你這臭小子也要當(dāng)?shù)?。?/br>
    正說得熱鬧，蕭鐸也聞訊趕了過來。

    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商議起等莊王妃的身孕過了三個月，把長樂公主和駙馬等人都叫進(jìn)宮，吃一頓家宴樂一樂。

    等兒女們都散了，蕭鐸和鳳鸞兩人單獨相處。

    “累不累？”鳳鸞給他到了一杯茶。

    “不累?！笔掕I眼里盡是笑容，凝視她，“有你，還有兒女們陪伴著，朕馬上又要做祖父了，滿心歡心，渾身都是勁兒呢。”

    鳳鸞笑道：“看來你還沒老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