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獨孤蒞本來挺坦然,被他這一噴,突然就不好意思了。紅著臉小聲道:“她還會對著我哭?!毕翊笕税銍@口氣,“唉,我最怕看見她哭了。她一哭,我就什么都不敢了。” 宋微收拾完畢,想了想,問:“大公子生病,是什么時候的事?” “jiejie說是四歲,我不記得了。那時候爹爹還在邊關打仗呢?!?/br> 宋微在心里算算,四年前,獨孤銑確實尚未回朝。他本不想八卦,這時卻忍不住問:“你還有個弟弟對不對?” 提起弟弟,獨孤蒞明顯很高興:“是呀,宋哥哥你怎么知道?庶母不讓弟弟隨便出來玩,你見不到他的?!焙苓z憾的樣子。 宋微抓了一把棋子扔著玩,口里閑閑道:“你弟弟幾歲了?” “弟弟七歲,只比我小一歲,可比我矮多了。不過他很聰明,我答不上來夫子的問題,他偷偷寫在手心給我看。我喜歡弟弟,想跟他一起玩。但是jiejie說‘嫡庶有別’,每次跟弟弟玩,她都要生氣?!豹毠律W皺起眉頭,似乎對自己喜歡的兩個人處不好感到無奈。 轉眼又笑道:“但是jiejie自己也要跟庶母學女紅,那個時候我跟弟弟玩,她也沒辦法?!?/br> 宋微失笑。停止八卦,輕拍下小孩的腦袋:“無論如何,有一點你是對的,你jiejie是為你好,乖乖聽jiejie的話。走,應該差不多了,我們去看看水凍上了沒有?!?/br> 之后宋微又往筆筒里添了兩回水和海棠果,等全部凍實,天色已經變暗。捧進屋點上蠟燭稍微烤烤,拿出里邊的小號筆筒,拎起緞帶,一個通體晶瑩、玲瓏剔透的小冰桶就從大號筆筒里脫了出來。冰壁內部嵌著紅艷艷的海棠果,煞是新奇可愛。獨孤蒞歡呼著撲過來:“真好看!宋哥哥!真好看!” 宋微讓他拎住緞帶:“趕緊拿出去,省得化了?!?/br> 找出一截細蠟燭點亮,出來小心安在冰桶中央,一盞別致的冰燈就此成形。盈盈柔光映照著冰壁中的紅果,惹得侍衛(wèi)們都紛紛圍上來,贊嘆不已。 宋微抬頭看看天色,道:“這個就送給大公子。時候不早了,大公子回去吧?!?/br> 下午獨孤蒞身邊的大婢女來找過,自然叫不動他。婢女十分忠心,知道大小姐最忌諱讓庶母抓到大公子的錯處,這會兒大小姐在如夫人那里,不方便去請示。侯爺不在家,也不敢驚動老侯爺,只得隔一會兒就過來瞅瞅。終于瞧見大公子出來,趕緊迎上來領人。 獨孤蒞一手拎著海棠果冰燈,另一只手舉著一枝臘梅,向婢女顯擺:“丹桂,宋哥哥送給我的,好不好看?jiejie最喜歡臘梅,我回去做一盞臘梅冰燈送給她,她肯定就不生氣了?!?/br> 女孩子更愛美,丹桂把那冰燈看了又看,借口怕獨孤蒞摔倒,搶過去自己提著。嘴里卻道:“大公子,大小姐見你這般玩物喪志,只有更生氣的,你瞧著吧。” 過年的氣氛一日比一日濃厚,東院里布置得熱鬧,實際上卻十分清靜。因為天氣寒冷,再加上打定主意過完年就找機會走人,宋微安安分分待在院子里,絕口不提出門這茬,只變著法兒自娛自樂。 獨孤銑已經接受皇帝正式任命,以護國大將軍身份統(tǒng)領京師禁衛(wèi),總管內城宿衛(wèi)軍及外城府衛(wèi)軍。 咸錫朝的京師防衛(wèi)軍事體系,實際分為三部分:駐守皇城宮廷的廷衛(wèi)軍、保護都城京師的宿衛(wèi)軍、以及護佑外圍京畿的府衛(wèi)軍。為了制衡權力與確保安全,三方勢力由五侯分別交替執(zhí)掌。除非極特殊的情況,皇帝一般不會讓一名大將同時統(tǒng)領兩方軍隊。 因此,對憲侯的這番任命,足見皇帝對其多么信任器重,恩寵巨甚。 此種任命不太合乎規(guī)矩,但朝臣反對的聲音并不大。一來今上是圣明天子,憲侯亦非弄權jian佞,皇帝對最信任最能干的人委以重任,不算出格。二來經過了頭年的宮廷巨變,皇位交接班的問題尚未塵埃落定,皇帝這樣做,有利于穩(wěn)定大局。第三么,任何職務都不是永久性的,等什么時候有必要了,即便皇帝不提,執(zhí)掌朝政的三位國公也自然會提。 憲侯履新接任,整個京城內外的防衛(wèi)工作一下壓到肩上,雖說有老侯爺扶持,依然忙得廢寢忘食。中間來去匆匆,獨孤銑抓緊時間給宋微講解一番。宋微表示很欣慰,不管怎么說,靠山總是越硬越好。何況從前在西都,動不動半年見不上面,還不是自在得很。侯爺非常郁悶的再次發(fā)現(xiàn),冷落感這種東西,在宋小隱強大的娛樂精神面前,屁都不是。 獨孤府的文武夫子都放了假,獨孤蒞不用上課,隔了一日,哭喪著臉又來了。他為了追求光焰效果,小冰燈里戳了支大蠟燭,還不等提到jiejie院子,就化穿了底。宋微哈哈笑著,幫他重新折了一枝臘梅,兩人一邊彈圍棋子,一邊做了盞嵌臘梅花的冰燈。 宋微問:“怎么沒人來抓你回去了?” 獨孤蒞兩只手緊緊攥著緞帶,讓他往冰燈里安放蠟燭。聞言抬起頭,一臉茫然:“咦,是啊,怎么沒人來抓我回去呢?” 宋微心想,這娃可真傻,一點都不像獨孤銑的流氓混蛋種。 事實上,沒人把獨孤大公子從東院抓回去的原因,一是獨孤大小姐以閨閣之身進了單身男客的院子,被庶母知道了,每日都要請去委婉殷切規(guī)勸許久,弄得她無暇分身;二是丹桂月桂天天帶著仆婢滿院子翻找大公子,終于驚動老侯爺,得知混在東院宋公子這里,發(fā)話說不必約束。 玩得開心的大小二人,對此既不知曉,也不在意,一氣兒玩到了除夕前一天。 ☆、第〇六九章:至此終須長遠計,臨事如何淡定圖 除夕前一天,玄青上人進宮,預備新春祈福金箓大齋。此乃一年一度國之盛典,早在玄青正式入宮之前,執(zhí)掌宗廟禮儀的太常寺就已經籌備了相當時間。齋醮儀式上,皇親國戚、文武百官按品級列席,凡屬通點筆墨的,無不絞盡腦汁撰幾行青詞貢上去,捧捧皇帝的場。 除去三皇子隸王宋霖未到,其余四位皇子都隨在皇帝身后參加了此次典禮。許久未曾在人前亮相的太子宋雩列席首位,神色稍顯憔悴,風度儀表卻挑不出絲毫紕漏。眾人都把皇帝此舉當作了太子復出的信號,然而法事中有一處按照慣例當由太子主持的環(huán)節(jié),不知有心還是無意,今年居然被刪掉了。與此同時,二皇子安王宋霂與四皇子端王宋霏所獻青詞都得到了皇帝的公開嘉獎,大大長臉。 新春祈福金箓大齋共計三天,自除夕日到新正初二。其余各種宮廷新年活動,皆穿插其間,宴飲、歡聚、祈禱、娛樂,張弛有度,不一而足。 皇帝尋個機會,單獨接見玄青上人,一圈必要話題談完,問:“上人前次不辭艱辛,遠赴南疆交趾弘揚道法,結識了幾位俗世有緣人,其中可有一個叫做宋微?” 雖然是親侄女,出了家就照出家的規(guī)矩稱呼,以示對修道者的尊敬。 玄青一愣,沒想到憲侯動作如此利索,這么快就跟皇帝報了備。莫非皇帝趁著過年,又想起給獨孤侯爺做媒來了?微笑道:“啟稟陛下,確有一位叫做宋微。” “不知……此人品性如何?” 這上心勁頭,都趕上挑兒媳婦了。以兩任憲侯跟皇帝的關系,這般關心倒也不算突兀。君子成人之美,玄青想起獨孤銑青霞觀中那一拜,笑道:“宋微此人,機巧靈變、活潑率真。最難得的是,年歲雖輕,心志卻堅定,隨遇而安,不慕名利,毫無矯飾之態(tài),頗可一交。” 皇帝聽罷,慢慢點頭:“憲侯也是這般說法,可見是個相當不錯的年輕人。依上人之見,召他進宮陪朕說說話,解解悶,可使得?” 皇帝竟然會有這想法,玄青嚇了一跳。繼而又覺得以皇叔喜歡與民同樂的脾氣,有此想法也正常。 連轉好幾個念頭,腦海中的印象最后停留在至今觀中小弟子還會趁早晚無人偷偷出溜一把的雪滑梯上,現(xiàn)出一絲苦笑:“這個……宋微畢竟一介草民,性子貪玩不羈。宮中自有宮中的規(guī)矩,萬一行止失當,豈非辜負了陛下一片美意?” “憲侯也是這般說法?!被实酆鋈恍α耍澳銈兊故且粋€二個地都護著他?!?/br> 玄青趕緊行禮:“陛下明鑒,玄青惶恐?!?/br> 直到出宮,玄青都覺得這事透著詭異。也許皇帝年紀越大,對八卦的興趣越濃厚?小輩近臣找了個男媳婦,非得弄到眼前來瞧瞧? 除夕晚上,獨孤銑從宮里回來,還有家中一攤子事。再怎么減省,年夜飯總是要吃的,祖宗牌位定是要拜的,小事可以不管,大事還得他來做主。 自從老夫人跟少夫人相繼去世,這些年憲侯府一直缺少正經女主人,漸漸也形成了習慣。侯爺侍妾相當于內管家,負責內宅,侯府總管相當于外管家,管理所有內眷不便出面的事務。獨孤銑的母親和妻子都是成國公宇文家的小姐,說白了,就是表哥娶了表妹。而這位陪嫁的侍妾,自然也出自成國公府,十分之有教養(yǎng)。少夫人生完長子,因一貫體弱,產后染病,不久即撒手人寰,長女獨孤縈與長子獨孤蒞,其實都可以算是由庶母養(yǎng)育大的。至于外管家,則是老侯爺多年親信,直接交到兒子手里使用。 景平十六年底,獨孤銑自邊關回朝,隨后就被皇帝派去南邊巡方。不料孽緣乍起,意外迭出,一場巡方,竟巡了整一年。剛安穩(wěn)沒幾個月,又因為察覺皇帝中毒尋找寶應真人,以及尋訪流落民間的六皇子,兩次橫貫東西,往返于京城與萬里之遙的西域番邦。算起來,待在京城的時間,全部加一塊也沒多少。至于長住府中時日幾何,就更加沒概念了。 不過獨孤銑決定從現(xiàn)在開始,聽從父親告誡,分出一些精力,關注和經營朝堂上下的人際關系與人情往來。因此午夜過后,老的小的都安頓睡下,他還堅持坐在書房里,將總管與侍妾呈上來的內外兩份新年禮單都細看一遍,提筆修改一番,壓在鎮(zhèn)紙下,才由牟平陪同,悄無聲息往東院走。 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遠處隱隱傳來喧嘩笑鬧,不知誰家在這除夕夜里辭舊迎新,通宵不眠,共享賞心樂事。相比之下,憲侯府簡直太冷清了。主子不玩,下人們自然也不敢多鬧,晚上最有氣氛的,反倒是東院,宋微跟一幫值守的侍衛(wèi)喝酒劃拳擲骰子。不過他對夏歷新年沒所謂,不可能特意為了守夜熬通宵,玩盡了興,也沒指望獨孤銑能撇下一大家子來陪自己,洗洗便睡。 獨孤銑抬頭看了看天空,院子四圍閃亮的華燈圈起頭頂一方漆黑。忽然低聲道:“牟平。” 牟平立即垂手應道:“在?!?/br> “你說……如果真的……”獨孤銑回頭,看著自己最忠心的手下之一。 “真的……你說,小隱會恨我么?” “侯爺……”有關宋曼姬的調查,都經了牟平與秦顯之手。獨孤銑的問題顯然讓他的侍衛(wèi)首領非常為難,沉默許久,才道,“侯爺所做的一切,無不是真心為……為宋公子長遠打算。公子那么聰明,必然明白?!蓖A送#w快地瞥瞥自家侯爺黑暗中的臉,補一句,“遲早會明白的?!?/br> 獨孤銑無聲地站了一陣,繼續(xù)抬腿往東院走,忽道:“你明日歇一天,后日跟我去廷衛(wèi)所,與奕侯大人見個面,看初三陪皇上微服出宮的是哪位將軍,務要行動周全,萬無一失?!?/br> 奕侯魏觀,乃廷衛(wèi)軍統(tǒng)帥。行政級別與憲侯相同,論軍功則稍遜一籌。 牟平應了,將侯爺送到東院內,與秦顯一同站在廊下。 宋微睡得正沉。因為晚上喝了不少酒,睡到后來便有些熱,被子蹬掉一邊,一條腿露在外面。獨孤銑握住他腳踝,往被子里塞。手掌溫度低,腳踝被涼得輕輕抽了抽。旋即又覺爽快,另一條腿也從被子里鉆出來,自動找到涼爽源泉,貼著衣袖來回磨蹭。 獨孤銑直起身,一面盯著床上的人,一面開始脫衣裳。宋微茫然地蹬著腳,褲子卷縮上去,露出光潔勻稱的小腿。獨孤銑不覺加快速度,身無寸縷上了床,故意將冰涼的雙手從褲腰塞進去,激得宋微全身一抖,瞬間便將他褻衣褻褲剝了下來。滾熱的身軀抱在懷中,細滑柔韌,像是摟著一團火,一朵云,一捧月色,一室日光,無限溫暖熨帖。 “唔……獨孤銑,我渴……”宋微被他弄醒兩分,眼睛睜開一條縫,口齒不清地提要求。眸色迷蒙,臉頰酡紅,又長又翹的睫毛一顫一顫,凌亂的劉海貼在額頭上。 獨孤銑端起床邊高幾上的茶杯,含一口水喂給他。宋微渴得厲害,一口水下肚,發(fā)出舒爽的喟嘆,很快又因為不夠伸長脖子,迷迷糊糊追著冰涼的舌頭又吸又吮。獨孤銑被他咬得杯子都端不穩(wěn),定定神,拿胳膊把他圈緊,胸前既燙且滑,仿似掛了個銅暖爐。伸手往下摸摸,被子外的雙腿溫度已然恢復正常,可見不是發(fā)熱,就是喝太多睡熱了。 也不知被那幫家伙灌下去多少??粗矍叭艘话胨庖话胱響B(tài)的發(fā)sao放浪模樣,咬牙,都他娘是欠收拾的混蛋! 狠狠壓倒在床上,宋微張開四肢就纏了上來,臉緊貼他光溜溜帶著寒意的脖子,咂吧咂吧嘴,以為自個兒在桑拿房里吃刨冰,半天吃不著,心想,嗯,做夢呢…… “?。 鄙硐率煜ざ鴦×业母杏X席卷而來,宋微猛地睜大眼睛,“獨孤銑……你怎么來了?” 獨孤銑知道他這才是真的醒了,又含了一口水喂過去,嘖嘖有聲甜膩許久,笑一笑:“嗯,來陪你過年?!?/br> 宋微撇嘴:“放屁!明明每次都是你非要我陪你過年。” 獨孤銑一手握住他一邊腳踝,慢慢俯下身,溫柔得要命:“沒錯,是你陪我過年?!?/br> 一鼓作氣挺送到底,伴隨著宋微輕快而急促的抽氣聲,將他對折一般壓在懷中。彼此于床事上實在太有默契,宋微順著他的力量和方向,最大限度地放松了自己,靜靜感受著埋在身體里屬于對方那一部分的增長幅度,填充出成正比攀升的快樂感覺,如同無聲蔓延的春潮,淹沒身心。 “小隱,你說得對。一直都是你陪我。所以……”獨孤銑忽然將宋微翻個身,自己覆蓋在他背上,貼著耳朵緩緩道,“小隱,無論今后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會離開你。哪怕……有一天,你要離開我,我也絕不會離開你?!?/br> 宋微臉趴在被子里,悶笑一聲:“我說侯爺,大過年的,你是窮得拿不出紅包怎么著?休想幾句甜言蜜語便打發(fā)了我……” 獨孤銑正掐著他的腰,聞言猛地往身前一扣,宋微后邊的話都碎在呻吟里。 天邊發(fā)白的時候,獨孤銑沖宋微道:“小隱,新春吉祥?!?/br> 宋微向他笑笑:“獨孤銑,新春吉祥。”歪過頭便睡死了。 正月初三,年前天天來報到的獨孤大公子居然一直沒來sao擾。宋微吃過午飯,正在睡午覺和打彈弓之間猶豫,獨孤銑來了:“小隱,收拾一下。我之前跟你說過,要見一位長輩,過會兒就到。” 宋微低頭瞅瞅自己身上,疑惑:“就這玉樹臨風的,還怎么收拾?” 獨孤銑叫他嗆得連聲咳嗽。上下看看:“穿件正式點的外衣,頭發(fā)重新束一下,戴上發(fā)冠。你箱子里有,我讓他們準備了的?!?/br> 宋微看著他:“有是有,但是不是不合適?” 侯府預備的發(fā)冠非金即玉,按照禮制,像宋微這種白身平民是沒有資格戴的。雖說實際上因為商業(yè)繁榮,風氣開放,除非特別僭越,只要有錢,金銀珠寶都盡可以往身上堆,但在侯府里正式見客,逾制這事可大可小,宋微難得地敏銳了一回。 獨孤銑搖搖頭:“無妨,你不用在意。” 宋微心道:喲,這是侯爺又打好招呼了?要給小爺繼續(xù)升級了?口里抱怨:“那玩意兒死沉死沉,頭皮都要扯掉?!比藚s笑嘻嘻地跟進了屋。 見客地點在老侯爺住的南院,可見確乎是位重要長輩。宋微在心里默默地猜,甚至匪夷所思地把獨孤銑死掉的前妻的爹,獨孤蒞他親姥爺都猜了一把,始終沒開口發(fā)問。他相信憲侯大人必然比自己有經驗,而宋微自身的經驗是,高門大戶里,知道得少,往往比知道得多有福氣。 南院里外多了不少人,獨孤銑目不斜視,宋微乖乖跟在他身后,心里掂量著來客的分量??邕M正廳,瞥見客人坐在主位,老侯爺陪在下首。 幾世高層失敗經驗到底不是白長的。來者何人,不言而喻。 宋微心頭狂跳。偷眼去看獨孤銑,卻得不到分毫暗示。手心不由得冒汗,娘的難不成這廝出柜出到了皇帝面前? 坐著的兩個老頭神情和藹,但都沒說話。獨孤銑彎腰行禮,側身對宋微道:“小隱,這位是宋老爺?!?/br> “宋微見過宋老爺?!?/br> 許久不見回復,宋微不敢抬頭,手心更濕了。 “這么巧,你也姓宋?”聲音極為慈祥,夾雜著不易察覺的激動。 宋微正緊張,壓根沒聽出來。聽見皇帝這么問,腦子一抽,光棍勁兒陡然上來,抬起腦袋笑得燦爛:“真巧,我也姓宋?!?/br> 作者有話要說: 呢個,宅斗滴莫有,宮斗滴莫有,只有神展開。 ☆、第〇七〇章:醉鄉(xiāng)泥濘路難穩(wěn),夢境恍惚夜正長 皇帝是吃過午飯來的,離晚飯還早,老少話了幾句家常,氣氛雖好,卻有點兒冷場。按說有宋微在,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令別人不知冷場為何物。然而斷定坐在主位的老頭是皇帝,開始那股光棍勁兒下去,心中的疑惑和提防也就慢慢升上來,對方不問,便不再主動開口。 與在座者都熟悉的,唯有憲侯,溝通調劑的任務毫無疑問落到他頭上。 獨孤銑道:“二位長輩若有興致,不如投壺為樂,聊作消遣?!?/br> 話里說二位長輩,臉其實朝著皇帝,以眼神請示。 投壺乃流行于大夏上流貴族階層的宴會助興節(jié)目,自上古至今,長盛不衰。它是由古君子六藝中“射”禮演變而來的室內游戲。因為室內不能射箭,改為徒手執(zhí)箭投入壺中,計分決定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