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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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回,醒來又是在皇宮里,是個不起眼的隱形皇子。因為吃了教訓(xùn),終日小心翼翼,自保為上。萬沒料到,一朝兵臨城下,被稱作父皇的那個人,居然打算隨便抓個兒子傳位,自己拍屁股出逃。天真愚蠢的自己,以為主角光環(huán)終于降臨,圣母磁場臨時爆發(fā),主動替下同病相憐的兄弟,臨危受命。自我催眠天降大任于斯人,拼了命地蹦跶。被敵國皇帝抓去咔嚓的時候,才聽說那可憐兄弟厲害得很,一路收復(fù)失地,登基做了皇帝了…… …… …… 宋微頭一回這樣系統(tǒng)性地反思過往。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陷在了某個沒法通關(guān)的游戲里。也許因為忘性太大,個性太蠢,每一次,都不由自主玩得認(rèn)真又投入,最后輸?shù)脩K烈又干脆。經(jīng)驗積累得多了,最終總結(jié)出的教訓(xùn)就是:跟皇家沾上就沒好事,而自己,徹頭徹尾不是當(dāng)皇帝的料。 這一次,又成了皇子。 果然,總有些參數(shù)屬于固有設(shè)定。但是,我可以做不一樣的選擇。 宋微仔細(xì)回想,盡管也曾破罐子破摔,認(rèn)定此番沒什么本質(zhì)不同,其實心底很清楚,終究還是不同的。經(jīng)歷不同,體驗不同。愛的人不同,被愛的感覺很不同。娘不同,爹更不同。 正如獨(dú)孤銑符合他對完美情人的絕大多數(shù)期待一樣,皇帝老爹其實也滿足了他對完美父親的絕大多數(shù)期待。至于剩下不夠完美的部分——據(jù)說絕對完美實際上并不存在。 當(dāng)自己領(lǐng)略過這些不夠完美的完美,帶著滿足的遺憾退場,這場循環(huán)游戲也許就能真正結(jié)束了吧……宋微這樣想著。 終究……是不同的。 望向?qū)媽m大門,他幾乎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躺在里邊的老者汩汩流逝的生命。正如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厚重密實無所不至的關(guān)懷與愛護(hù)。 他靠在假山上,也不覺得無聊了。反正多陪一天,是一天。 中午吃飯,皇帝起來了,父子倆對坐用膳。桌上擺的,都是些爛軟清淡食物。皇帝命人給六皇子單獨(dú)另上菜肴,宋微右手連擺:“爹,算了。我這左胳膊還抬不起來呢,也不合大魚大rou。跟你一塊兒吃,正好?!?/br> 皇帝點(diǎn)頭,臉上帶著笑意:“如此甚好?!?/br> 飯剛吃完,報鴻臚寺卿求見。 皇帝皺眉:“韋厚德這個時候來做什么?” 宋微也奇怪,按說韋大人這個時候,不該忙著給各個使團(tuán)送行么。 青云道:“稟陛下,韋大人說,是特地來求見休王殿下的?!?/br> 皇帝示意:“小隱,你去看看。沒什么正事,打發(fā)他趕緊走?!?/br> 宋微起身。片刻工夫,進(jìn)來笑道:“回紇王子跟吐火羅王想當(dāng)面和我道別,韋大人不好做主回絕,去王府沒找著我,所以找到這里來了。爹,你說我要不要去?” 皇帝滿臉無所謂:“你自己看著辦。” 宋微歪著腦袋,勾起嘴角:“那爹你是想我去呢,還是不想我去?” 皇帝輕哼一聲:“我叫你去你就去?叫你不去就不去?你什么時候這般聽我話?” 宋微聳聳鼻頭,不與老頭兒一般見識。揮手:“那我去啦!送完他們還回來陪你吃晚飯!” 骨乞羅與吐火羅王碰巧都想跟六皇子再見個面,索性約了結(jié)伴同行。那吐火羅王與回紇箭手在最后的比試中并列第一,不打不相識,也成了朋友。骨乞羅雖然沒把小小一個吐火羅部落放在眼里,畢竟有些涵養(yǎng)見識,雙方相處還算愉快。 宋微連睡兩天,骨頭縫里生苔蘚。韋大人及時送來機(jī)會,可以名正言順出門放風(fēng),快活得很,更別說要見的幾個人都頗順眼。他不耐煩鴻臚寺的禮官,跟骨乞羅和吐火羅王一提,那兩人當(dāng)即贊同,甩下大隊伍,各自帶幾名親衛(wèi),縱馬放蹄,直奔出城,到十里長亭處喝酒唱歌。 宋微單手握著韁繩,居然也不曾落后。到得長亭,幾個人哈哈一陣大笑,頓時什么上邦藩屬,主次君臣,盡皆置之腦后,仿似就是老朋友一般??偹阈萃醯钕逻€記得肩膀上的傷,怕回去挨訓(xùn),酒照送別的最低標(biāo)準(zhǔn),只喝了三杯。那兩人不知內(nèi)情,以為他晚間還要忙政務(wù),越發(fā)顯得這場送別情深意重。 眾人一邊喝酒,一邊唱歌,最后回紇王子與吐火羅王都給休王殿下贈送了代表友誼的特別禮物。當(dāng)然不如貢品珍貴,但也十分難得。宋微慶幸出門前換衣裳,任由藍(lán)管家在腰上掛了一堆彰顯身份的零碎。遂摘下紫金吊牌、白玉腰配,回贈二位蕃邦朋友。 回宮時宋微心情爽快,一路輕松。進(jìn)得寢宮,才發(fā)現(xiàn)多了好幾個人。一眼看去,明國公長孫如初、成國公宇文皋、奕侯魏觀,宗正寺卿延熹郡王宋寮,以及寶應(yīng)真人,當(dāng)然,少不了憲侯獨(dú)孤銑,都在皇帝周圍站著。要不是皇帝好端端坐在龍案后,宋微簡直要以為這幫人是給老爹送終來了。 心臟沒來由蹦了蹦,訕笑:“人這么齊,都來陪我爹呢?正好,加上我,整兩桌葉子戲?!?/br> 作者有話要說: 附: 葉子戲:麻將的前身。 ☆、第一四八章:只為良人方可恨,依然天子最無情 沒人搭理宋微的冷笑話,只有皇帝開口道:“都坐下罷。小隱,你也坐?!?/br> 屁股挨上椅子,心臟撲通撲通在胸腔里越敲越重。他不知道皇帝要說什么,卻忽然覺得一點(diǎn)也不想聽見,更不想在場?;羧徽酒穑瑪D出一個笑臉:“那啥,爹,你們忙,我去……那個,我去練字?!?/br> 皇帝一聲低喝:“坐下!” 宋微愣住。 皇帝放軟聲調(diào):“小隱,坐下,爹有話要說?!?/br> 宋微慢慢蹭著椅背,把屁股落下去。聽見皇帝道:“關(guān)于六皇子遇刺一案,延熹郡王,你來說罷?!?/br> 宋微整個人一松,彎腰塌背,靠在椅子上。原來為的是這事。弄這么多人來見證結(jié)果,老爹這是怕自己鬧騰,還是怕別人有意見?他很想對皇帝說:爹,我都理解的。不管你是要宰替罪羊,還是要做表面文章,你兒子我保證配合到位。 延熹郡王站起身:“是,陛下”。見皇帝擺手,又坐回去,鄭重道:“八月初三夜至八月初四凌晨,六殿下于王府后院遭遇刺殺未遂,兩名刺客被當(dāng)場格殺,一名刺客逃脫,尚在追捕之中。經(jīng)奕侯及大理寺多方探查,死者此前曾出入正議大夫姚子彰別院?!?/br> 宋微聽到這,暗忖:果然,替罪羊來了。原來是姚子貢他哥,怪不得這么些天沒見到姚穡那老頭。 延熹郡王繼續(xù)道:“大理寺隨即將姚子彰收監(jiān)審問,供出此二人,包括逃脫的刺客,均為太子府暗中蓄養(yǎng)的門客。” “啥?”宋微大感意外,一不小心,嚷出了聲。他萬沒想到,延熹郡王居然將太子圖謀如此直白地說出了口?;实劾系豢辖o太子留余地,意味著什么?頓時心亂如麻,似有千頭萬緒糾纏。邊上對他了解還不夠深刻的,比如明國公成國公等人,以為休王殿下驚詫于太子背后指使,只覺六皇子聰明卻純良,正該臣子忠心以待。 但聽延熹郡王道:“此事經(jīng)多方查證,證據(jù)確鑿。奕侯及大理寺卿與微臣聯(lián)名并署的折子,已于昨日上呈陛下?!?/br> 宋微這才發(fā)現(xiàn),除了他自己,在座誰也沒有顯出特別驚訝的樣子。也就是說,這幾位對此恐怕早已知曉,或者有所預(yù)料。雖然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太子,但從成為六皇子的那一天起,心底深處就把這位年長一截穩(wěn)居其位的太子殿下當(dāng)作了牢不可破的盾牌。事實上,他能把休王位子別別扭扭鬧鬧騰騰堅持坐下來,太子雖隱居幕后,實則功不可沒。 此刻驚覺太子要倒,宋微第一反應(yīng),這不科學(xué)!太子都干了二十多年,跟老爹相愛相殺多少次也沒倒。都這時候了,怎么可能……?如果、如果太子當(dāng)真倒了,那么……那么…… 他的常識與經(jīng)驗加起來,都沒法解釋,皇帝此舉意欲何為。或者說,他下意識拒絕去想,皇帝究竟意欲何為。正糾結(jié)困惑,那邊皇帝開口了。 “雩兒府上門客眾多,朕向來以為,太子愛才,禮賢下士,頗可嘉許。卻未料他暗中蓄養(yǎng)的那些,不過雞鳴狗盜、亡命暴虐之徒。他用這些人,干了不少事。短短十余日,查到的無非皮毛。還有多少,是朕……至今未曾察覺的呢?” 哀莫大于心死?;实壅f得極慢,充滿了無望的沉痛。 “朕對太子,素來寄以厚望,嚴(yán)加督促。奈何太子行事,實在叫朕傷心。于今看來,太子無君無父,不孝不悌,為逞私欲,屢違公心,確乎擔(dān)不起江山社稷。朕欲改立六皇子為太子,故此把你們都叫來……” 前面幾句,宋微還在頭昏腦脹,聽到最后一句,直接騰地蹦起,帶得椅子哐當(dāng)一聲巨響,倒在地上,余音不絕。 他聲音抖得厲害,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爹,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皇帝殷切溫和地望著他:“小隱,爹想讓你做太子可好?” “開、開什么玩笑呢……爹你糊涂了吧?我這個,太子,哈哈,做太子……這不是,咳,扯淡么……” 他不過睡了兩天,一覺醒來就又要做太子,這是什么劇情? 皇帝瞧著他語無倫次的模樣,不為所動:“小隱,你看爹糊涂么?你覺得爹會拿此事跟你開玩笑?爹認(rèn)為你很好,做太子綽綽有余。” “不、不成的。我、我哪兒能做太子啊!”宋微越說越順,“你還不知道兒子我么?好吃懶做,貪玩愛耍,不學(xué)無術(shù),成天沒點(diǎn)正經(jīng)。你這個……咳,你覺得我好,那能作數(shù)么?情人眼里出,啊,呸,不對,兒子是自家的好,你是我爹,當(dāng)然覺著我好。問題是,爹,你是皇帝啊,不能胡來吶!” 在場只有延熹郡王沒見過六皇子演戲,一面覺得六殿下挺懂道理,一面不由對皇帝改立皇儲的主意起了懷疑。悄悄掃視一圈,幾位公侯一個比一個淡定,不禁頗為納罕。太子人選,他只有列席旁聽資格,沒有發(fā)言投票權(quán),納罕一陣,也就作罷。 皇帝沖幺兒笑笑:“小隱,你有此自知之明,還知道皇帝不能胡來,就沖這兩點(diǎn),已經(jīng)比很多人強(qiáng)了?!?/br> 宋微跟皇帝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胡攪蠻纏到這份上,明白皇帝心意已決,不可動搖。冷靜下來,住口收聲。 他忽然想起昨天坐在寢宮院里假山上,沒事找事好一番認(rèn)真反思。原來,今日種種,潛意識里早就有了感應(yīng)。 又來了,固定選項又來了! 先是做太子,然后做皇帝,最后悲摧地結(jié)束,重新開始第n次輪回。 宋微覺得自己倏忽脫離現(xiàn)場,成為純粹的觀眾,冷眼望著面前正在發(fā)生的一切。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因為他總是不由自主對當(dāng)下太過投入,既忘了反思過往,也忘了憂慮將來。這一世,也許生活格外豐富,感情格外濃烈的緣故,投入程度之深,竟似要遮抹掉若干輪回累積的痕跡。不過,幸好,宋微暗自慶幸,自己想起來了。 他想起以往每一次面對這個選項,因為順勢而為的慣性,更因為不自量力的貪念,從來不曾清醒地意識到,應(yīng)該拒絕。 這一次,終將不同。 于是他搖搖頭,清清楚楚、毫不猶豫地說:“我不做太子,更不做皇帝。我干不來,也不想干。爹,你不缺兒子,找別人吧?!?/br> 皇帝也不生氣,溫和道:“太子自然要最合適的兒子來做。爹仔細(xì)想了很久,覺得你最合適?!?/br> 皇帝態(tài)度語氣都好得很,然而宋微就是知道,老爹這個樣子,比父子間任何一次吵架都要來得強(qiáng)硬和霸道。 他到這會兒仍然認(rèn)為皇帝是老糊涂兼病得厲害,突發(fā)奇想。站直身子,劍拔弩張:“你知道的,我最討厭被人逼。” 皇帝看著他:“你自己適才也說了,我是皇帝。朕身為皇帝,難道還不能決定哪個兒子做太子?” 宋微只覺一股心火冒頭,愈燒愈旺。片刻前倏忽脫離現(xiàn)場,冷眼旁觀的隔離感瞬間退散,他還是那個活在當(dāng)下,無比投入的宋小隱。 “爹,你不能?!彼挝⑽跉?,去看當(dāng)?shù)卣玖⒌膸兹恕?/br> 太子人選必須得到三公五侯八大世家中大多數(shù)支持,這是咸錫朝有點(diǎn)身份的人都知道的常識。宋微猜想皇帝既然敢說這話,定然有所準(zhǔn)備。他迅速開動腦筋,并不認(rèn)為會有兩公三侯昏了頭瞎了眼,支持皇帝這個腦抽的決定。就算別人跟著皇帝一起腦抽,總該有個別清醒的……他不由自主就向獨(dú)孤銑看去。巧得很,憲侯也正向六皇子瞧過來。宋微很清楚地從那眼神中分辨出某種類似承諾的堅定,忽然就有了底氣。 與皇帝對視:“爹,即便你身為皇帝,也不能全憑一己好惡,一時沖動,隨便決定哪個兒子做太子?!?/br> 皇帝把眼睛往兩側(cè)一掃:“是不是一己好惡,一時沖動,你且看明白?!?/br> 年紀(jì)最大的老臣第一個站出來,顫巍巍走到宋微面前,顫巍巍往下跪。 宋微最不愿為難老小,伸手就要去扶,卻被老人那副肅穆到極點(diǎn)的樣子嚇住了。一楞神的工夫,人已經(jīng)跪在了面前:“臣,明國公長孫如初,愿擁立六皇子為太子。忠心可表,死而后已?!?/br> 氣氛如此凝重,宋微的手僵在半空,忘了反應(yīng)。 宇文皋緊跟著走上前,第二個表態(tài):“臣,成國公宇文皋,愿擁立六皇子為太子。忠心可鑒,敢不竭誠。” 第三個是魏觀。武將聲如洪鐘,在殿內(nèi)嗡嗡回響:“臣,奕侯魏觀,愿擁立六皇子為太子。忠心耿耿,不懼死生!” 宋微木然瞅著面前跪倒的三人,又木然去看皇帝。這三個人的架勢,讓他有了非常不妙的預(yù)感,但無論如何,還只是三個。 皇帝道:“英侯徐世曉,眼下人在東南,不過他與歐陽敏忠私交甚篤,更兼姻親之好。小隱,一向不偏不倚的歐陽尚書,朕問起的時候,著實說了你不少好話。大概要不了多久,英侯的折子,就該到了?!?/br> 皇帝說到這,目光投向站在最后的憲侯。延熹郡王與寶應(yīng)真人,在明國公行禮的時候,就遠(yuǎn)遠(yuǎn)避到側(cè)面去了。 宋微跟著皇帝的目光看過去,心里忽然就如開了鏡匣一般,澄明透亮。皇帝哪里是老病糊涂,分明是盤算已久串通一氣,只等今日請君入甕。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六皇子認(rèn)祖歸宗,封爵開府;三個月后,安排上朝,張羅成親;很快引得太子按捺不住,派人行刺;隨即借口養(yǎng)病,將太子軟禁宮中;緊跟著把自己誆騙入宮,主持接待西北朝貢。回頭看去,環(huán)環(huán)相扣,步步緊逼,只等今日,按照老頭子的意愿,一朝變幻,局面徹底翻轉(zhuǎn)。 他猛地睜大眼睛,看看皇帝,然后直愣愣瞪住獨(dú)孤銑。心頭熊熊燃燒的那股火,噌地爆裂開來,心臟都好似要炸成碎片一般。 這一生最親的人,這一世最愛的人,他們……做了些什么…… 憲侯抬腳邁近一步。 宋微厲喝:“獨(dú)孤銑!” 被喊到名字的人腳下一頓,雙眸平靜地望過來。沉潛邃遠(yuǎn),不起一絲波瀾。 宋微覺得自己先前一定是瞎了眼,竟會誤以為他答應(yīng)站在自己這邊。按說所有這些事,明明皇帝才是主謀,憲侯最多算得第一幫兇。然而宋微此時滿腔憤怒,滿腹怨懟,頃刻間噴薄而出,恨不能全都沖著這幫兇而去。 獨(dú)孤銑繼續(xù)邁出一步。宋微聽見心底喀嚓一聲,仿佛被踩碎了什么。 他緊握雙拳,眼眶發(fā)紅,嘶聲怒吼:“獨(dú)孤銑!你敢??!” 然而對面那人卻恍若不聞,堅定不移地,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慢慢屈膝跪倒在地。 “臣,憲侯獨(dú)孤銑,愿擁立六皇子為太子?!豹?dú)孤銑抬起頭,用那雙墨一般濃重的眼睛仰望宋微,“盡忠竭力,舍生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