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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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嘆了一口氣,扣下鏡面, 望向窗牖外剛升起的那輪圓月。 “姑娘, 正廳那邊收拾好了,老爺?shù)戎^去吃團(tuán)圓飯呢?!碧J葉眉眼含笑地走進(jìn)來。 阿桂微微抿起唇瓣, 語(yǔ)氣里夾雜著幾分仍不甘心的語(yǔ)調(diào),“今兒是中秋,可收到了什么東西?” “自然是有的,方才門房通報(bào), 來了一大堆節(jié)禮呢。” “是...”阿桂顫著嗓子問道,“是他...” “是將軍?!碧J葉大概知道,這個(gè)答案會(huì)讓阿桂眸底剛?cè)计饋淼墓舛急粷矞?,所以聲音也小了不少?/br> 阿桂僵著的身子松弛下去, 窩進(jìn)椅背里, 抬起纖白指尖按著眉心,“已是一月有余, 他竟一點(diǎn)兒消息也沒有?!?/br> “姑娘莫急,將軍寄了信來, 就在老爺那兒,待會(huì)吃團(tuán)圓飯時(shí),您問問老爺, 瞧瞧里頭有沒有提起方大人?” 阿桂又長(zhǎng)嘆一口氣, “也只能這樣罷?!?/br> ...... 來睿州后,元愷置辦了一處五進(jìn)的大宅子,雖不如將軍府那般雕梁畫棟,但在睿州, 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氣派。 不過今日,這團(tuán)圓家宴只有阿桂和元昌兩人,偌大宅子,未免顯得空落落的。 紅木圓桌只擺著兩張相對(duì)的金木楠絲扶手椅,元昌正倚靠在其中一張上,正苦皺著眉頭。 阿桂遠(yuǎn)遠(yuǎn)瞧見他這模樣,情不自禁加快腳步,走到跟前,才揪心問道:“爹爹,為何眉頭緊鎖,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才元昌正在想事情,并未察覺到阿桂靠近。 被她陡然出聲一嚇,有片刻間的臉色微變,旋即又神色如常,只笑道:“能出什么事?不過是我想著中秋只有咱們兩個(gè),你三叔不能回來團(tuán)聚,屬實(shí)可惜?!?/br> “三叔到底去了何處?”阿桂攥著指尖,輕聲發(fā)問。 剛到睿州不過兩三日,一切勉強(qiáng)安頓妥當(dāng),三叔便急匆匆離了家。 或許是怕她纏問太多,甚至都未和她道別。 阿桂這些日子,除了給方喻同寫信,也總喜歡詢問三叔的去處。 可元昌總是含糊其辭,不愿細(xì)說。 今日,亦是如此。 阿桂明知她爹神色異樣,定是出了什么事,可卻什么都不肯同她說,心上仿若烈火烹油般,這頓團(tuán)圓飯自然也是食難下咽,味同嚼蠟。 ...... 只略吃了幾口,阿桂便放下玉箸,幽幽瞟了元昌一眼,“爹爹若是想嘆氣,便嘆氣就是,莫要憋在心中,反倒自個(gè)兒難受?!?/br> 元昌抬眼看了看她,又似心虛地垂下眼,干巴巴扒了幾口碗里的白米粒,最終無(wú)奈道:“阿桂,你莫要怪爹,是你三叔不讓說的?!?/br> 阿桂賭氣地咬著唇,起身道:“既是這樣,那我做的小餅,也就不必托人給他寄去了?!?/br> 今年中秋,阿桂同往年一樣,做了小餅。 有方喻同喜歡的口味,亦有元愷喜歡的口味。 回到院內(nèi),蘆葉托著那精致的小食盒,數(shù)著里頭冰白薄酥的小餅,忍不住彎眉道:“姑娘生將軍的氣,這些小餅便都便宜我了?!?/br> 汀州端著紅木托盤走過來,睨她一眼道:“這難道還是什么好事不成?” 蘆葉吐吐舌頭,又抱著另外一個(gè)小食盒,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大人也總沒有回信過來,您這小餅可還要托人送去給他?” 說罷,她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是在期待阿桂也生方喻同的氣,這樣她便可以一人獨(dú)占兩人份的小餅,想想都美。 阿桂望向夜空中的圓月,縹緲白煙縈繞,美得宛若能眺見傳說中的蟾宮玉兔。 可身邊,卻是空蕩寥落。 她吁嘆著揉揉眉心道:“中秋都過了,也就不必送了,你都拿去吃吧?!?/br> 蘆葉立即笑瞇瞇地應(yīng)了聲,一手拎著一只小食盒塞回房里去。 汀州無(wú)奈地?fù)u頭聳肩,挽著阿桂的胳膊溫聲勸慰,“姑娘莫要生大人的氣,想必是大人得圣人賞識(shí),要cao持的事務(wù)眾多,才未來得及回姑娘的信?!?/br> 阿桂心不在焉地輕“嗯”一聲,仍注視著那遙不可及的圓月。 汀州不明白,她不是生氣,只是擔(dān)心。 擔(dān)心他不回她的信是有迫不得已的緣由,比如她再也見不著他…… …… 又是半月過去,梧桐葉落,滿地秋黃。 饒是遠(yuǎn)離紛爭(zhēng)的睿州,也聽到了不少波瀾。 比如,皇上忽然薨逝,再比如,平王殿下弒父造反。 還有,天下易主,換了姓氏。 這些消息,都宛如平地一聲驚雷,炸得睿州大街小巷茶余飯后都在討論這些驚變。 更遑論處于漩渦中心的京城,會(huì)亂成什么樣子。 深宅之中,盡管元昌一瞞再瞞,可到底還是紙里包不住火。 阿桂只比眾人知道得晚了三五日。 她倚在廊下的美人靠里,半晌回不過神來。 還是元昌親自來叫她用晚膳,才將她從恍惚的狀態(tài)里拉回。 元昌往她的碗里夾了幾根青菜,意有所指道:“阿桂,多吃些,以后說不準(zhǔn)便再也吃不上爹親手種的菜了?!?/br> 阿桂長(zhǎng)睫輕顫,蹙眉道:“爹爹這是何意?” “阿桂向來聰明,難不成還不懂爹的意思?”元昌嘆了一口氣,放下碗筷道,“天下易主,如今,他成了天底下最尊貴的那人,你若下定決定還是要和他在一起,以后便得住在宮里,想再和爹見上一面,只怕難如登天。” 阿桂垂下眸子,深思不語(yǔ)。 元昌又給她夾了一塊魚rou,溫聲道:“阿桂,以后到底如何,爹都支持你。這決定太重要,你吃飽了再慢慢想就是,你三叔還要好幾日才能到睿州,接咱們回京?!?/br> 阿桂輕聲應(yīng)了,食不知味地吃過飯,回到房里,倚在軟榻上,心里的想法又飄了好遠(yuǎn)好遠(yuǎn)。 以前,只覺得未來太過遙遠(yuǎn),她只想眼前事。 卻不曾想過,未來會(huì)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從未想過,他還有這樣的心思。 她以為他至多是要輔佐平王登位的。 …… 三日后。 元愷帶著一支隊(duì)伍回了睿州,是來接元昌和阿桂進(jìn)京的。 元昌卻說,在睿州待得挺好,這兒的后院他辟了一大片的菜地,剛發(fā)了嫩芽,便想留下來打理,不愿回京城。 阿桂知道,她爹本就不喜歡京城,容易叫他想起傷心事。 再則,他也更喜歡睿州這樣閑散的地方一些。 只是很不舍和爹爹就這樣分別。 其實(shí)元昌是存了自己的私心的。 雖嘴上說無(wú)論阿桂做什么決定,他都支持,可實(shí)際上,他并不想阿桂去京城,更不想她進(jìn)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 雖方喻同那小子現(xiàn)在喜歡阿桂,可人心難測(cè),帝王之心更加難測(cè),誰(shuí)能保證他能初心不變? 若后宮佳麗三千,阿桂便只能在那囚籠般的皇宮里,獨(dú)自垂淚。 榮華富貴,元昌向來不稀罕。 他只盼著阿桂能平安喜樂,即便是過最平凡的日子,也好。 元愷是知道自己親哥的心思的。 他的想法和元昌也差不多,更希望阿桂能過得快樂。 可到底與方喻同相處得久一些,他自忖識(shí)人向來很準(zhǔn),所以倒知道方喻同不太可能會(huì)負(fù)了阿桂,所以才愿意跑這一趟,接阿桂回京。 更何況,方喻同能登上那位子,他元愷是在里頭出了一份大力氣的。 阿桂只說暫且先去京城一趟,將那里的事情都了結(jié)。 沒說會(huì)不會(huì)留在那兒,也讓元昌稍稍安了些心。 只是京城波瀾未平,天下改姓,新皇登基。 阿桂知道,這一趟去,注定不會(huì)太平…… 第121章 感謝訂閱 再回京城, 阿桂坐在馬車?yán)?,竟覺京城比離開時(shí)已冷清許多。 大街小巷不再有挑著擔(dān)子賣貨的貨郎,煙火氣十足的小攤, 也沒有那些聲嘶力竭的熱情吆喝。 到處都冷冷清清的, 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仿佛在躲避著什么。 阿桂蹙著眉尖, 坐著馬車到了將軍府前。 已有如云仆從在門前等著迎她,只是神色卻不見歡喜,眉宇之間都有些哀戚。 她踩著梅花馬凳下了馬車,剛站穩(wěn), 還來不及說話,就看到姜淑鷂穿著一身素白的裙裳出現(xiàn)。 “阿桂,聽說你今日回來,我特地來等你的?!?/br> 阿桂高興之余, 卻又覺得姜淑鷂的神色也有些不對(duì), 比起往日的溫柔,似乎又多了幾分沉默的郁頓之色。 “淑鷂, 可是出了什么事?”聯(lián)想到今日京城的巨變,阿桂的心也跟著沉了幾分。 姜淑鷂垂下長(zhǎng)睫, 沉默地挽著阿桂走了好遠(yuǎn)。 直到亭臺(tái)水榭處,她終于停下來,望著被微風(fēng)吹得泛起漣漪的水面, 咬著唇說道:“阿桂, 劉定死了。” 阿桂心頭陡然一驚,抬眼看向姜淑鷂。 姜淑鷂隨手撿了個(gè)小石子投進(jìn)湖面,激起一朵又一朵層疊的水花,“阿桂, 你不要進(jìn)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