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故天將降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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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泥漿同樣是個力氣活,原也不會安排范銘去做這個,這本來是成年漢子的活計。 但胡三心中總有個疙瘩,一想起范家小寡婦他心中就有種莫名的沖動,而范五仿佛就是擱在他前面的一道泥巴墻。 打泥漿的過程其實還包括其中的兩個部分,有挖采瓷石瓷土,再將采集到的瓷石瓷土利用巨碾和巨石錘在石臼內(nèi)把原料舂細,再加水活泥成漿,范銘第一接觸的就是挖瓷土。 他再一次發(fā)了狠,以他這么多年社會磨礪告訴自己只有對自己發(fā)狠,才有資格對別人發(fā)狠。 鋤頭一下一下的往地上鋤去,新春的太陽還不算太毒,然而身上的汗卻下雨一樣趟了下來,他索性脫了衣服,光著膀子再次踏進泥里去,露出了纖瘦的身材。 直了直腰,腰上的酸痛感越發(fā)的強烈,范銘這才知道什么是勞動人民,跟這里的活計比起來,早晨的劈柴簡直就是小孩子的活動。 望了望不遠處胡三那帶著陰狠的眼神,他的心里沒由來的升起一股氣,朝地上狠狠的吐了把口水,緊了緊手中的鋤頭,朝地上的泥坑再次挖去。 當他再次直起腰來的那一刻,他明顯的聽到身上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骨頭響,腰上的肌rou一縮,就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的懟了一下,痛得他差點哼了出來,一看手上,早晨磨破皮的地方已經(jīng)滲出了鮮血,和泥漿混在一起,成了一個特別的漿色。 “嘿喲!”范銘從肚子里發(fā)出一聲低喝,將慢慢的一擔瓷石瓷土挑了起來,晃悠悠的走到了椿石的巨碾旁,在放下的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腰仿佛都快要斷了一般。 旁邊有老工匠好心的說道:“娃,悠著點,不急于一時,熬壞了身子可就是一輩子的事了?!?/br> 再次望了望不遠處正盯著這個方向的胡三,范銘搖了搖頭,將瓷石瓷土倒入巨碾之后,再次拿起了鋤頭,向地上一次又一次的狠狠揮去。 倒了中午放飯的時候,范銘這才彎著腰走到了一旁的坡地上躺了下來,全身頓時一陣痙攣,差點沒抽過去。 “呵……喝……”嘴里不住的吸著涼氣,身體不住的顫抖著,全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干了一般,雙手更是在不停的發(fā)顫,連握都握不起來,更別說去吃飯了! …… 午飯是老工匠讓小學徒送來的,一碗稀的,一個麥饃饃,范銘勉強將一碗稀的倒了下去,麥饃饃卻是連咬的力氣都不敢浪費。 到了下午開工的時候,他又重新站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來的,只是想到小學徒眼神中欽佩神色他又重新發(fā)狠了起來,雖然再沒有上午的生猛,但這一天完成的量也遠遠超過了一個成年漢子。 這一天結(jié)了二十文工錢,這只是一個小工的一天工錢,然而范銘卻沒有說什么,他的目光從來就沒有停留在這里,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這一天他回到家的時候,張婉兒已經(jīng)到了家中,范銘心中總算寬慰了一下,用冷水沖了一把身子,就倒在了床上,等范秦氏弄好飯去叫他之時,發(fā)現(xiàn)兒子已經(jīng)鼾聲大響了。 第二天一大早,范銘依舊挺著全身酸痛的身子上了瓷窯。 面對著勞累得變了形的兒子,范秦氏雖然很是心疼,但這個家總得有人能夠挑起擔子來,而五郎是家中唯一的男人。 依舊是繁重而又機械的打漿生涯,有經(jīng)驗的老陶工告訴他,不管多累,哪怕背上是一座山,腰也一定要直,這樣身子里的氣才會順,身子骨才不會跨,如果沒有從下面?zhèn)鱽淼囊还蓺庵沃?,就算是一頭牛不出兩個月也會變成一條狗,直不起腰來。 聽了老陶工的話,范銘咬著牙將那感覺到快要折斷了腰再次的挺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將肩上的擔子送到了目的地。 再憑借一人之力推動那幾乎和自己同樣高度的巨大石碾一步步的往前行進,那巨碾和地上的碎石摩擦發(fā)出的尖銳聲音,就仿佛有什么割著自己心頭的rou,一下一下的。 日復一日,做活的日子是枯燥而又勞累的,過得幾乎也是面朝陶土背朝天的生活,范銘唯一的樂趣就是趁中午放飯的當兒在村學前那棵大槐樹下躺上一會,聽著村學里傳來的那帶著稚氣的朗朗讀書聲,仿佛回到了當初在爺爺?shù)谋O(jiān)督下學習國學和書法的情景,要是能夠回到當初,這該是多么美妙的情形啊! 雖然苦點,但讓范銘感到十分的充實,讓他感到安慰的是這段時間過得非常的順利,也許是由于當下正是春耕時期缺少人手,或許是曹府的管制嚴格,至少胡三這段時間沒有公然挑刺,也沒有在暗中使什么絆子,相反的倒是在一個月后大管家給他加了‘薪水’,由原來的每天二十文上升到了每天三十文。 最讓他驚奇的是曹府的管理非常的嚴格和‘現(xiàn)代化’,有原始的流水化分工作業(yè),也有制定技術(shù)標準,比如說沙粉的精細程度,入窯出窯的時間限度,火候的標準等等。 當然,至于施釉那一道工序是不會制定標準的,這是關(guān)系到瓷器為上品和下品的關(guān)鍵步驟,也是掌握在老工匠手中的關(guān)鍵技術(shù),就算東家要制定標準,那些應(yīng)天府的大匠也不會同意。 另外一個就是福利制度,為曹府做工的這些工匠們不但月錢從來沒有苛欠過,逢年過節(jié)還有利事。 最讓讓范銘感到滿意的是曹府的午食完全管飽,這讓他為家中省了不少的糧食,那仿佛無底洞一般的肚子也只有在中午的時候才能夠盡興,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么能吃。 聽說那些大匠還由曹府提供宅子,允許攜帶一名家眷,這樣人性化的制度就算是在現(xiàn)代也是很少見,也不知道是曹府的哪個能人有著這么‘超前’的觀念。 要是有機會的話,他還真想找這個人好好聊一聊生意上的事情。 不過他知道這只是一種奢望,誰會在意一個家破人殘的家庭出身的小工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