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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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娘子心中暗驚,欲要開溜,幾名灑掃丫鬟卻一把將她拖進了后院。 偌大的院子里,海棠樹和梨樹枝繁葉茂、馥香四溢。丁香和鐘mama給桑玥搬了個鋪著軟墊和涼席的靠椅,又給杜娘子看了個雕花木凳。 “杜娘子坐吧?!鄙+h一邊逗弄著小慕兒,一邊隨手指了指木凳。 杜娘子的眼睛眨個不停,眼皮更是突突跳得厲害,這個二小姐明明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卻給了她一種無形的威壓。她只用屁股挨了個邊兒,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二小姐,您找奴婢帶什么東西給老夫人?” 蓮珠一巴掌甩了過去:“沒尊沒卑的東西!哪有奴婢質(zhì)問主子的?” 杜娘子生生挨了一耳刮子,半邊臉頓時高高腫起:“奴婢逾越了?!?/br> 桑玥從丁香手中接過小刀和血淋漓的rou片,意態(tài)閑閑地割了一塊遞到小慕兒口里:“說吧,你都做了哪些對不起我的事?棠梨院的下人都知道,我喂寵物時,耐心是最少的?!?/br>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杜娘子只覺桑玥手里的刀子反射的光盡數(shù)刺入了她的雙目。她撇過臉,顫聲道:“天地良心,奴婢怎么會做對不起二小姐的事?”那些事都很隱蔽,二小姐沒理由發(fā)現(xiàn)。 “又來個嘴硬的?!鄙+h惋惜地搖了搖頭,丁香陡然憶起被棍刑責罰的慘痛經(jīng)歷,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 丁香這一舉動沒能瞞過杜娘子的眼,王mama倒了她依舊穩(wěn)坐管事娘子的位置,這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當然較普通人厲害。喉頭干澀,她咽下口水,道:“奴婢是膳房的管事娘子,平日里就負責采購和分配食材,奴婢與二小姐可謂沒甚交集,真的害不到二小姐。奴婢對老夫人一片忠心啦!” “蓮珠,看看大缽里裝的什么?!?/br> 桑玥此話一出,杜娘子勃然變色! 蓮珠蹲下身,揭開大缽上棉布,愕然了一瞬,爾后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好東西呢,小姐!” 丁香和茉莉朝大缽里看了看,惡心得差點吐了,卻礙于桑玥的威嚴,愣是不敢露出半分異樣。 桑玥又割了一片rou喂了小慕兒,幽幽冉冉道:“既然是好東西,就賞給對祖母一片忠心的杜娘子吧?!?/br> “好嘞!”蓮珠興奮地端起大缽,笑呵呵地、一步一步朝杜娘子走來。 “這玩意兒能去濕,丁香、茉莉,你們幫杜娘子寬衣,讓她好生享受享受?!闭f著,桑玥將最后一片rou喂了小慕兒,用旁邊的清水凈了手。 杜娘子“噌”地直起身,踢翻木凳,打算開溜。 早就守在院口的鐘mama一棍子甩在杜娘子腰腹上,將她掀翻在地,丁香和茉莉頓時擒住她的四肢,開始給她“寬衣解帶”。 杜娘子嘶吼道:“你們干什么?二小姐!縱然你是主子,也不能對我動用私刑!我不是你院子里的下人!” “當著主子的面兒,竟敢自成‘我’?”丁香拔下發(fā)簪,狠狠地刺入她的指尖。所謂十指連心,這一下,痛得杜娘子死去活來,“啊——救命啊!救命??!” 她的上衣已被剝光,露出枯瘦的身材和兩個干癟的乳方,蓮珠狡黠地笑著,將大缽舉起,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要倒了,我要倒了,我要倒了……” 蓮珠的手慢慢地、慢慢地傾斜,杜娘子的一顆心漸漸地、漸漸地提到了嗓子眼,當一滴冰涼的水落在她赤裸的身軀上時,像一支箭矢戳進她的胸膛,還夾雜著內(nèi)勁震得她五臟六腑幾欲撕裂!她腦海里最后一弦倏然崩斷:“奴婢說!奴婢什么都說!二小姐饒了奴婢吧!” 桑玥給蓮珠打了個手勢,蓮珠將大缽端平。桑玥聳聳肩,眉梢輕挑,道:“可我又不想聽了,其實我是念著你的好呢。你送了些熏香給五姨娘,每日又將最貴的海魚給五姨娘,嘖嘖嘖,我感激你都來不及?!?/br> 二小姐都知道了?杜娘子如遭雷擊!一句話也說不出。 微風拂過,一片海棠花瓣跌落在桑玥的肩上,她素手輕抬,捏起花瓣放在鼻尖聞了聞。那姿勢,優(yōu)雅舒柔;那眼神,漠視萬物。仿佛身前的不是殘酷的刑罰,而是一幅清麗的山水畫。 桑玥扭過頭,目光里似帶了一縷熾熱的日暉,灼得杜娘子渾身疼痛:“好東西光敷在身上有什么用?瞧杜娘子瘦骨嶙峋的樣子,你們喂幾條給杜娘子補補身子?!?/br> “是!” 丁香一把掐住杜娘子的嘴,蓮珠拿了雙筷子,夾起一個丟進她嘴里。 杜娘子兩腿一蹬,昏了過去! 桑玥用花瓣拍了拍小慕兒,小慕兒直立去抓,“這點膽子,也敢陷害五姨娘!把她潑醒!” 蓮珠打來一盆清水潑在杜娘子身上,杜娘子從昏迷中醒來,口里還有個滑滑膩膩的東西,嚇得渾身抽搐,支支吾吾道:“二小姐,您叫奴婢做什么都行,您饒了奴婢吧!” 桑玥給丁香和茉莉使了個眼色,二人手一松,杜娘子掙脫了束縛,趕緊將口里的東西摳出,又使勁兒地吐了好些唾沫,這才緩過神來。 桑玥面色一凜,將花瓣揉碎于掌心:“我折磨你,不是要你為我辦事,只是因為你助紂為虐,陷害了五姨娘,從今往后,但凡五姨娘所用的飲食出了絲毫差錯,我都會記在你的頭上!她少一根頭發(fā),我就剁你一根手指頭!” 杜娘子驚惶錯愕無以復加,一邊穿著衣衫,一邊頻頻點頭:“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會把膳房的人管好,不論誰想對五姨娘下手,奴婢都會及時通報二小姐的!” 蓮珠將大缽還給杜娘子:“拿去吧!” 杜娘子匆匆掃了一眼,數(shù)量大致沒變,忙撿起棉布蓋好,逃一般地離開了。 桑玥問向蓮珠:“辦妥了?” 蓮珠拍了拍胸脯:“奴婢辦事,小姐放心!這回,定讓大小姐吃補了兜著走!” 丁香望著杜娘子遠離的方向,道:“二小姐就這么放過杜娘子了?奴婢瞧她頭上戴的釵,應該是大小姐賞的,她恐怕早和大小姐勾結(jié)在了一起,她現(xiàn)在應下,保不準一回頭就被大小姐指使對五姨娘痛下殺手。” “誰說不是呢?大小姐一出來,就越發(fā)囂張了!咱們院子里的下人又……”蓮珠沒好氣地附和道,剛說了一半,丁香推了推她,示意她噤聲。 “她囂張?”桑玥掐了朵梨花,撣了撣上面的水珠,唇角勾起一抹笑,“等著瞧吧,這回桑柔會真心實意地求我修理她!她會哭著求我,下手越重越好!” ☆、【第八十二章】痛打桑柔(二) 桑玥拍了拍小慕兒,道:“對了,二夫人現(xiàn)在做什么?” 茉莉上前一步:“在陪四小姐逛花園呢?!?/br> 四小姐?桑莞早已去世,如今的四小姐當然不會是她,而是桑楚青唯一的孩子,桑飛燕。桑飛燕并非韓玉親生,而是妾室許姨娘所出,但因著她是桑楚青唯一的孩子,在江南的府邸那可是當寶貝一樣供著。 回府的第一日,因舟車勞頓生了病,桑楚青疼惜她,即刻免了她去向滕氏請安,囑咐她好生歇息。這一歇,就是好些日子,滕氏并無半分責怪。由此可見,她受寵的程度,比桑玥有過之而無不及。 花園里,桑飛燕穿一件立式水紋八寶立水裙,上淺下深,像一汪平靜的海洋,隨著她裊裊娉娉、蓮步輕移,裙裾上的浪花朵朵翻騰,搖曳生姿。乍一看去,倒好生清涼消暑。 她的皓腕上戴了一個質(zhì)地通透的羊脂美玉鐲子,與項上瓔珞同色同澤,越發(fā)襯得她的肌膚如白瓷般細嫩光亮。大約是久居江南水鄉(xiāng)的緣故,她的眸子清亮如一泓湖水,閃動著點點江南柔情。她的聲亦是軟語nongnong,珠圓玉潤:“母親,你看這繡球花開得多艷?!?/br> 她摘了一朵繡球花放在手里把玩,韓玉輕柔地自她手里拿過繡球花,溫柔地笑道:“傻孩子,這繡球花又名八仙花,好看是好看,亦變化多端,但它氣味難耐,是有毒的?!?/br> “?。俊鄙ow燕趕緊將韓玉手里的繡球花扔在地上,掏出帕子給韓玉擦了手,再給自己擦,“既然有毒,為什么還要種?” 韓玉只是笑笑,不接她的話,喃喃道:“正如這府里,表面上看起來寧靜祥和,稍有不慎,行事踏錯,可就要惹來滅頂之災了。” “母親,你說什么?”桑飛燕聽得不甚清楚,復又問了一遍。 韓玉摸了摸她鬢角的秀發(fā):“沒什么,我記得你的生日與玥兒的是同一天,再過兩個月,府里要好生熱鬧一番了。” 桑飛燕親昵地挽著韓玉的手,面含幾分嬌羞:“聽說二jiejie是大伯最疼愛的女兒,我估摸著到時能沾她不少光?!?/br> 韓玉寵溺地握住她的手:“你也是你父親最疼愛的女兒,不比玥兒差。”甚至,老夫人疼桑楚青比疼桑楚沐多,飛燕在府里的地位絕對會躍至桑玥之上。 “嬸娘,四妹?!?/br> 韓玉和桑飛燕循聲側(cè)母,只見桑玥帶著蓮珠閑庭信步而來。她身穿一件白色挑金絲束腰羅裙,腰墜紫色絲絳,雖不如禁步那般大氣,卻別有一番飄逸之感。左側(cè)的衣服邊兒里隱約露出一個紅色香囊,正是韓玉所贈。 “二jiejie。”桑飛燕給桑玥見了個禮。 桑玥給桑飛燕回個半禮:“四妹的身子好些了嗎?久居江南,突然回京,也不知會否水土不服?” 桑飛燕彬彬有禮道:“多謝二jiejie關(guān)心,修養(yǎng)了幾日,已無大礙,京城較江南干燥許多,不過好在我和母親的院子周圍,環(huán)境別致,亭臺水榭不少,頗為愜意。” 真是個知書達理的meimei。桑玥微微一笑:“二哥在江南好嗎?” “還好,二哥在陳家甚少出門,但每月都會到府上與父親一聚。” 韓玉笑著問向桑玥:“玥兒也來賞花?日頭貌似有些毒了,我們?nèi)ネぷ永锉鼙苁畎??!?/br> 桑玥溫婉地推辭道:“不了,嬸娘,我還要去大姐那兒,大姐自解禁以來,我還沒去探望過她。” 桑飛燕低了低頭,遂想起她自回府,還未曾見過這個大jiejie:“母親,我來府上也好些日子了,總該去拜會大jiejie,我隨三jiejie一塊兒去吧?!?/br> 韓玉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她如何不知柔兒和玥兒水火不容,要是見面打起來誤傷了飛燕,相公就該怪罪她了。她和顏悅色道:“如此,我們便一起吧。”她轉(zhuǎn)頭對侍女詩畫吩咐道:“去院子里把老夫人賞的荔枝拿來?!?/br> “是,二夫人。”詩畫應下,提起裙子快步離去。 要在以往,老夫人會將新鮮荔枝給桑玥分上一份,自打桑楚青回府,分給桑玥的好東西是越來越少。不過,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慕容拓送來的好吃好玩好喝的東西幾乎堆成小山,貴叔鋪子里的生意也是越做越火,桑玥如今可是富得流油。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棠梨院一個三等丫鬟的吃穿用度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其他院子里大丫鬟的。 詩畫拿來了荔枝,桑玥一行人往桑柔的院子走去。 卻說杜娘子從桑玥的院子里出來后,整個人像丟了魂兒似的,腳步虛浮,跟踏在棉花上沒啥區(qū)別。在烈日下暴曬了一刻鐘,濕漉漉的發(fā)髻和衣裳已經(jīng)干透,乍一看去,瞧不出被人整過。唯獨右手食指腫得老高,結(jié)著血痂,那是被丁香用簪子刺的。 在桑柔的院子門口站定,她深吸一口氣,收起膽怯,大小姐說了,這事兒辦妥就有她的好處。討好了大小姐,想要對付二小姐還不是易如反掌?思及此處,她擠出一個笑,朝里面喊道:“大小姐,奴婢來了?!?/br> 桑柔在屋子里熱得不行,綠蕪用扇子對著冰塊兒大力地扇,仍是消不下桑柔心里郁結(jié)的火。她在房里踱來踱去,空氣里隱約可聞一陣腐臭。 綠蕪低頭,大小姐這身子……怕是要廢了,她早勸過大小姐不要往患處涂抹香膏,大小姐偏不聽,說那些豐乳凝脂不能停,否則身板兒就不完美了。 二等丫鬟花容前來稟報:“大小姐,杜娘子來了?!?/br> 桑柔心中一喜,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胸部的傷口:“把她叫進來!綠蕪你去門口守著,花容留下。” 花容這丫鬟雖呆頭呆腦的,好在力氣大得很,關(guān)鍵時刻或許能派上用場。 杜娘子進來時,花容已經(jīng)替桑柔褪去了上衣,露出羊脂美玉般細瑩潤的肌膚,和圓潤高挺的玉女峰,當然,如果忽略左邊烏黑腫脹、留著膿血的左胸的話。 杜娘子壓住心底的震驚,才數(shù)日不見,大小姐的傷勢又惡化了,那腐臭的腥味兒連她聞了都想吐,但她卻是不敢表露半分。她將大缽放在早已準備好的凳子上,對桑柔道:“大小姐,這個不會痛,但是看起來很惡心,您還是閉上眼吧?!?/br> 桑柔倪了一眼杜娘子和凳子上蓋著棉布的大缽,咬咬牙,閉上了眼:“可得給我弄仔細了!” “是!”杜娘子應了聲,掀開棉布,花容雖早有心理準備,可當真見著那么多蠕動攀纏的水蛭時,還是一連打了好幾個哆嗦。 杜娘子選了一條小指般大小的水蛭放到桑柔的膿血處,那條水蛭便以看得見的速度漸漸膨脹。杜娘子見桑柔并無半分不適,又依次選了三條置于她的傷口之上。 “我們一人捏住兩條尾巴,以免它們鉆進去?!?/br> 杜娘子對花容吩咐了一聲,花容強忍住惡心感,顫顫巍巍地碰了碰那滑膩膩的水蛭尾巴。杜娘子笑了笑:“花容,莫怕,我選的都是無毒的?!?/br> 花容癟了癟嘴,兩眼一閉,同杜娘子一起掐住了水蛭的尾巴。傷口的膿血一點一點在減少,水蛭的體積一點一點在膨大。桑柔雖閉著眼,也能感受到脹痛感慢慢消失,久違的舒適感令她唇角勾起了一個弧度。 “大小姐,二夫人、二小姐和四小姐來了?!?/br> 門外響起了綠蕪的通報聲,桑柔駭然失色!第一個反應是:她做這種事被發(fā)現(xiàn),父親一定會打死她的! “綠蕪,就說我身子不爽,讓嬸娘和meimei們晚些時候再過來。” 然而,就在她遲疑的瞬息,桑玥已經(jīng)推門而入,順帶著驚詫地回了她的話:“哎呀!大姐身子不爽?大姐,你怎么了?該不會是上次的蛇毒沒清干凈,又發(fā)作了吧?” 韓玉和桑飛燕緊隨其后,當眾人打了簾子進內(nèi)屋時,被眼前的景象倏然給嚇呆了! 她們看到了什么?看到定國公府大小姐上身赤裸,左胸上爬滿四條又長又肥的蠕動的棕色水蛭!那些水蛭的尾巴正被掐在杜娘子和花容的手里! 桑柔大驚失色,慌忙拿過衣衫遮住,花容手一抖,竟然松了掐住的尾巴。 “你們在對我大姐做什么?”桑玥憤怒得一腳踹開杜娘子,又甩了花容一巴掌,“放肆!竟然敢我大姐無禮!” 蓮珠及時擋在了花容面前,不讓花容有所動作。她不去擋杜娘子,因為她知道杜娘子這會兒還驚魂未定,見著小姐絕對跟見著鬼似的害怕得不得了! 桑柔緊緊地用衣衫遮住一身春光,渾然不覺那水蛭正在往傷口里鉆。 “柔兒,你……你……”韓玉瞟了一眼大缽里剩余的水蛭,再結(jié)合之前聽到的傳言,大概明白了她是在利用水蛭驅(qū)除胸部的膿血,但這種民間的法子又低俗又霸道,怎能為一個世家千金所用? “啊——”桑飛燕嚇得撲進韓玉的懷里,“母親,大jiejie怎么會讓那么惡心的東西在身上爬來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