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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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云傲想要姚秩死的意愿十分堅決,云傲不可能不知道她想護著姚秩的心,那么,云傲究竟是不愿意得罪熄族,還是另有打算? 云傲是暴戾的、鐵血手腕的、視人命如草芥的,這些特質(zhì)她從不曾懷疑過,但云傲也絕不可能如外表所彰顯的那般嗜血暴力、不善心計。 云傲殺姚秩,似乎別有深意。 “皇上,貴妃娘娘和淑妃娘娘求見!”門外的侍衛(wèi)稟告道。 云傲的雙指捏了捏隱隱有些發(fā)紫的眉心,不耐煩地道:“既然來了,就都進來吧!” 冷貴妃和荀淑妃披著厚厚的氅衣走入暖烘烘的氈房,溫差太大的緣故,二人都止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參見皇上。” “平身?!?/br> 二人給云傲行禮后,分別在兩旁的鋪著虎皮毯子的寬椅上落座,半夜被驚醒,二人的眼底都還殘留著一絲尚未褪去的困意,淡掃蛾眉、薄施粉黛,仍難掩那一分如同被秋季寒霜打過的懨懨之色。 宮女奉上花茶,冷貴妃優(yōu)雅地接過,荀淑妃卻是沒心情,擺了擺手,示意宮女拿開。 荀淑妃在路上就聽說了這么一茬兒事,心里真是把姚秩這個不中用的孩子罵了個千百遍,上回為了替他洗脫冤情,簡直大費周章。大費周章倒也罷了,只要他是無辜的,荀淑妃不介意再和云綏演一出戲,可問題是,他打死五王子一事落入眾眼,不僅大周人看見了,就連熄族人也瞧見了,這一回,還怎么峰回路轉(zhuǎn)?姚家男兒個個英姿颯爽,怎生就出了姚秩這么個敗類?小妾生的孩子果真就是欠缺教養(yǎng)! 思及此處,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姚秩一眼。 但姚家和荀家向來互幫互助,她又不好袖手旁觀,只得勉力按耐住心底的不悅,擠出一個平和的笑:“皇上,您消消火,莫氣壞了身子?!?/br> 冷貴妃的視野永遠和尋常人不同,她仿佛沒有看見姚俊明和姚秩,也仿佛渾然沒察覺到底出了何種狀況,只望向慕容拓,清淺一笑:“曦王殿下好興致?!?/br> 慕容拓避重就輕地道:“是啊,本王陪皇上下棋的興致確實很高?!?/br> 云傲瞬間黑了臉,多福海的嘴一咧,趁著拾掇添茶換水的功夫把墻上的棋盤和二人桌子上的棋子給收走了。 荀淑妃正欲開口求情,見了這等架勢,哪還敢多說半句話? 桑玥心中冷笑,對冷貴妃的小舉動不甚在意,她原本就沒指望荀淑妃能幫到她什么。她靜心思考著事情的經(jīng)過,姚秩盡管暴戾,還沒到非要打死人的地步吧?而那名五王子的身旁,為何連一名護衛(wèi)都沒有?難不成,他是獨自下山的? 她上前一步,問向姚秩:“你當(dāng)時,真下手不知輕重嗎?” 姚秩抬頭,對上桑玥犀利清冷,卻藏了一分令人心安的威儀眸光,片刻后,轉(zhuǎn)開視線,似賭氣一般地哼道:“我說了,你們也未必相信!” 桑玥的濃睫輕扇,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清冷的眸光似一池潺潺溪水,涼涼地沖刷著姚秩,洗滌著他一顆躁動不安的心,他的聲音柔軟的幾分,“你們就是不會信的。” 桑玥望著他,聲音不大卻字字透著堅定,道:“你說,我就信?!?/br> 姚秩暗沉無光的翦瞳里忽而涌上了一層閃耀水光,他的唇角抽動數(shù)下,隱忍著道:“我知道輕重的,我沒有把他往死里打,我只想教訓(xùn)他一頓,好讓他不再欺負女人,我甚至避開了重要部位,他究竟為什么會死,我也不清楚?!彼?,最恨的就是男人欺負女人!可盡管如此,經(jīng)歷了一次牢獄之災(zāi),他不敢完全喪失理智。 直覺告訴桑玥,姚秩沒有撒謊,他的神色坦蕩無匹,眸光更是清冽如溪,若非說有什么,那便是一股委屈和不甘。 她看向云傲,眼神已幽暗了幾分,語氣似恭敬還疏離:“皇上,臣女請求檢查尸體?!?/br> 云傲不應(yīng)聲,從多福海的手中端過一杯茶,慢慢地喝了起來。 這便是在拖延時間了,一旦夫余金趕來這邊,于情于理姚秩都不得不交由對方處置。 幾乎是一個呼吸的功夫,桑玥就大膽推斷:五王子的死有蹊蹺,云傲也察覺到了??墒窃瓢辆褪且铏C除掉姚秩,為什么?她當(dāng)然不會認為一切是云傲在暗中cao控的,因為云傲不屑于如此。 云傲裝糊涂的本事絕對是一流,陸鳴心的事沒有疑點嗎?長平和莫海的事沒有疑點嗎?云淑明的事沒有疑點嗎?有,她的伎倆即便算得上高明,可瞞不過云傲,云傲借著她挑起的事端,順藤摸瓜地鏟除了于他不利的勢力。這便是云傲一種帝王手段。 但此時,她實在想不通,一個姚秩礙著云傲什么了? 突然,門外的一名侍衛(wèi)稟報說求見慕容拓,慕容拓出去了一會兒,進來時,臉上的神色已松動了幾分:“不用查了!” 在桑玥狐疑的視線中,慕容拓走到尸體旁,蹲下身,探出修長的手指,繞著那人的耳后一扯,一張人皮面具剝落。 荀淑妃看著那半透明的皮,惡心得一陣干嘔,她按住胸口,吁了口氣:“搞了半天,是個假的啊,他不是五王子,這么說,姚秩沒有殺五王子了?!?/br> 原來慕容拓拖延時間不是為了等她來,而是為了調(diào)查真相,他大概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事情有蹊蹺,大張旗鼓地闖入云傲的氈房,姚俊明再去求桑玥,幕后黑手定會以為他們打算跟云傲討價還價,以救下姚秩,殊不知慕容拓聲東擊西,早已暗中派了人去四處查探。 云傲似是而非地瞅了慕容拓一眼,道:“即便不是五王子,他也是熄族人,殺人終歸是犯法的?!?/br> 慕容拓?zé)o畏地對上云傲略顯凌人的目光,揚眉一笑:“可如果他本身就是個罪犯呢?” 此話一出,姚秩的雙目慕然一亮,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唇角,姚俊明更是激動得快要立刻站起來,他面露喜色地道:“曦王殿下,您是不是搜到了什么證據(jù)?” 慕容拓對姚俊明點點頭,銳利的眸光掃視了一圈,爾后對著門外吩咐道:“五王子,請進!” 真的五王子來了? 這一瞬,屋內(nèi)所有人的臉色如夏季繁花一般,各有不同,可無一例外的,都露出了幾分詫異之色,露出的而已,許也有人是裝的,桑玥如是想著。 不多時,一名穿著褐色貂毛裘服的年輕男子走入了眾人的視線,他約莫二十上下,眉清目秀,有一雙幽藍的美麗眼眸,似陽光下的碧海,波紋陣陣,瀲滟生輝。凌駕于“碧海”之上的是一對疏影般微翹而纖長的睫羽,如此美貌的男子,當(dāng)真世間罕有。若說之前桑玥見過的三王子已然俊美飄逸,這位五王子就宛若謫仙蒞臨了。 只是,他的眼底閃動著驚魂未定的鋒芒,一觸及地上已斷了氣的男子,眉頭立時黑而銳地皺起:“是他?” 桑玥微微地揚起唇角:“五王子認得此人?” 五王子憤憤不平地道:“就是他把我綁起來,扔進山洞,然后偷了我的令牌和衣服!他叫多阿德,原本是我王叔驅(qū)逐出門的庶子,也是我們熄族人人得而誅之的要犯!我父王懸賞千金,捉了他整整半個月,他狡猾得很,每次都能逃脫!” 半個月,桑玥心里默念了一遍,她們從大周出發(fā)是二十天前。這個名叫“多阿德”的男子從半個月前開始作jian犯科,會是巧合嗎? 頭頂似聚集了一片黑壓壓的烏云,壓得她微喘,心微亂,她不由地朝冷貴妃投去審視的目光,試圖從她完美的笑容里探到哪怕丁點兒的破綻,冷貴妃卻是把玩起了手里的琉璃茶盞,對這種堪稱“熾熱”的眼神視而不見。 桑玥總覺得自己算漏了什么,自從蕭麗妃死后,這種感覺就時不時地就如風(fēng)兒一般刮過她的心田,會是什么呢? 姚秩明明不可能有事了,她為何依舊無法安心呢? 有了五王子的指證,姚秩的行為便不算謀殺,而是擊斃亂黨,夫余金來了之后不僅沒有責(zé)問姚秩,反而送了他許多謝禮,同時,也十分感激慕容拓對五王子的搭救之恩。 作為回報的條件,慕容拓要求秘密驗尸。 桑玥則是極最快的速度回了帳篷,可當(dāng)她掀開被子打算就寢時,立刻發(fā)現(xiàn)了不安的源頭——里面冰涼冰涼的,空無一人。 一股惡寒爬上脊背,她握緊拳頭打了個哆嗦,披上衣衫后,走出帳篷,問向門口的云傲安排的侍衛(wèi):“姚小姐去哪兒?離開了多久?” 那名護衛(wèi)答道:“兩刻鐘前去如廁了?!?/br> 兩刻鐘,那就是在她離去后不久,這么說,姚馨予一直在裝睡了。 她急忙去隔壁的帳篷內(nèi)叫醒了子歸和蓮珠,讓子歸運用內(nèi)力撬開姚馨予的錦盒,想要取出那封信,卻發(fā)現(xiàn)信已不知所蹤。很快,蓮珠回來了:“小姐,奴婢去了恭房,姚小姐不在里面?!?/br> 桑玥一下子跌坐在了綿軟的床榻上,她不認為冷煜安會約姚馨予做任何出格之舉,所以,那封信,肯定是假的!原來,聲東擊西的,不只慕容拓一個。 好一個局中局! 幕后黑手想要借助云傲的手殺掉姚秩,好挑撥姚家跟云傲的關(guān)系,這一點毋庸置疑,可同時,他們也將魔爪伸向了姚馨予。且先不論姚馨予會不會遭受什么凌辱,單單是姚馨予若無法在天亮之前安然無恙地返回,明天旭日東升,姚馨予的名聲毀于一旦!姚家的清譽飽受重創(chuàng)!姚馨予跟云笙的親事從此告吹!跟冷煜安,也同樣不可能了! 另一方面,她沒料到,姚馨予會大膽到這種地步,她原以為那封信只是些風(fēng)花雪月之詞,所以,即便她發(fā)現(xiàn)那送信的丫鬟不是貼身服侍冷煜安的,而心生了幾分懷疑,可在姚馨予一再保證絕對沒有認錯的情況下,她暫時壓住了疑慮,打算翌日找冷煜安問個明白,誰料,在那之前,姚馨予就失蹤了! 桑玥對著侍衛(wèi)吩咐道:“你們是皇上派來的,想必對皇上、對我都是衷心的,現(xiàn)在,我命令你們,三緘其口,不論任何人問起,只能說姚小姐整晚都在帳篷里,沒有出去過,明白嗎?” 守門的兩名侍衛(wèi)同時抱拳:“是!” 桑玥又道:“還有,我累了,在我睡醒之前,哪怕是冷貴妃親自前來,你們也得把這帳篷守好了!” “屬下遵命!” 桑玥帶著蓮珠回了帳篷,跟蓮珠換了衣衫,爾后以秀發(fā)遮面,使用障眼法離開了帳篷。 她讓子歸用特殊的聯(lián)系方式將慕容拓約在了遠離居住地的山坡后。 一見面,二人異口同聲:“有問題!” 桑玥神色肅然地道:“馨予不見了?!?/br> 慕容拓先是一怔,爾后目光一涼:“多阿德是被內(nèi)力擊碎了心臟而亡,按照姚秩的說法,他避開了重要部位,那么,當(dāng)時在圍觀的人群里定潛藏了一名高手,隔空震死了多阿德?!?/br> 桑玥秀眉一蹙:“就算多阿德不是被姚秩打死的,姚秩也難辭其咎,他這個性子,或許哪天就把姚家人全部送上菜市口的斷頭臺了!” “所以,你就該讓云傲殺了他。” 慕容拓此話一出,桑玥的腦海里閃過一道思緒,難不成,云傲殺姚秩是想讓姚家永絕后患? 慕容拓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撫過她蹙起的眉頭,這樣寧靜的獨處已多久不曾有過了?可惜,他們兩個來不及纏綿悱惻,就得為些不相干的人四處奔走,一念至此,他的語氣又氣呼呼的了:“我拖延時間,絕對不是為了救姚秩,我只是想查明真相,哪怕我跟云傲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但在這一點上,我和云傲的意思相同,姚秩這個拖油瓶,趁早毀了才是?!?/br> 殺了姚秩何其簡單?但后果呢?云傲以為姚秩是一個庶子,卻不知姚秩在姚俊明和陳氏心目中的分量不亞于任何一個嫡子,不是誰都跟云傲一樣,把權(quán)勢地位看得比親情重要。 至于慕容拓,他的出發(fā)點完全是想給她減輕負擔(dān)。 她緩緩地靠近慕容拓,貼著他結(jié)實的胸膛,呼吸著令她迷戀不已的清香,深吸幾口氣,仰頭望向暗沉天際一輪皎潔明月,話鋒一轉(zhuǎn):“我一定會狠狠、狠狠地教訓(xùn)姚秩,但眼下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馨予。” 狂風(fēng)呼嘯,山澗哀鳴。 一望無際的山脈,綿延如一條無尾銀龍,寬闊的雪地里反射著幽幽冷光,晶瑩璀璨,仿佛聚攏無數(shù)珍珠白銀,這樣的夜色,無燈自亮。 可是姚馨予卻看不到。 她按照信上畫的圖,來到了熄族山腳的一座簡易石亭,壯著膽子大踏一步,不曾想,那座石亭竟然呼啦啦地動了起來!原本光禿禿的地面開始劇烈地抖動,無數(shù)形狀各異的石頭破土而出,她嚇得魂不守舍,拔腿就要跑!可那些石頭仿佛識破了她的每一個腳步,不論她怎么轉(zhuǎn),怎么避,都繞不出去。 于是她大聲呼救,好不容易等到有人弄停了那些不安分的石頭,她卻慕地被罩入了一張大網(wǎng)之中,尚未看清那人的樣貌,自己的的眼就被蒙了個嚴嚴實實,為了怕她叫出聲,那人還用棉布堵住了她的嘴。 還好是棉布,不是臭襪子,否則她真得惡心死。 先是亂石頭,再是神秘人,姚馨予的一顆心恐懼到了極點,她被抗在那人的肩膀上,耳旁滑過呼呼風(fēng)聲,周圍的氣溫越來越冷,盡管穿了厚厚的秋裳和氅衣,她還是凍得手腳冰涼。 她后悔了,害怕了,不該一時情迷,偷偷跑去私會冷煜安,結(jié)果落入了賊人之手。他到底想對自己做什么?殺了她?還是強暴她?亦或是先強暴再殺? 越想越害怕,蒙著眼睛的布已被熱淚濕透,手心后背全是粘膩的冷汗。 不知道走了多久,這種半吊著的一晃一晃的狀態(tài),折磨得姚馨予幾乎快要嘔吐時,她突然感覺周圍變得十分暖和了。 身子一平,她沾到了柔軟的床褥。 那人點了她的xue道,摘了她臉上的東西,她強迫著自己迅速睜開眼,然而所見的不過是一個虛掩的窗戶、一道晃動的簾幕。 好厲害的高手! 可是他把自己弄得動彈不得,還放在了誰的床上,這是什么意思? 鬢角滑落豆大的汗珠,之前一直在擔(dān)憂的事仿佛隨時都要發(fā)生一樣,她為魚rou人為刀俎,隨隨便便來個人都能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 嘎吱—— 門被推開,一股冷風(fēng)迎面吹來,沒有帳幔,那冷冽的風(fēng)像刀子一般掛著她的側(cè)臉和鼻翼,被淚痕染過的額角,越發(fā)寒涼脆弱。 進來的是兩名穿藍色棉服的侍女,其中一名姿色平平,五官毫無出奇之處,另一名樣貌秀美,五官精致,如果忽略她右臉那塊拇指大小的紅斑的話。 “筱玉,那就是敬獻給六王子的人?”說話的是姿色平平的侍女。 “螺兒,小聲點?!北粨Q做“筱玉”的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音量,“據(jù)說是個天仙美人。” 姚馨予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她被拐到熄族六王子的房間了?六王子不是熄族王后的兒子嗎?怎么會做這種jianyin擄掠的勾當(dāng)? 螺兒掩面偷笑:“既是天仙美人兒,我瞧瞧,方才戴著面紗,我沒看清她的臉呢?!?/br> 筱玉拉住螺兒的胳膊:“可別吵醒她。” 螺兒不禁失笑:“喝成那個樣子了,包管打雷也醒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