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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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凝打斷了她的話,眸光一暗:“所以,我不能再覺得菜不好吃了,不然,他們都會死,是嗎?” “娘娘……” “我是不是也不能說衣服不好看?不能說秋千不好玩?”冷香凝的眼淚一下子沖出了眼眶,這個地方,好可怕! “皇上駕到——” 冷香凝和眾人一起,給云傲行了一禮:“參見皇上!” 云傲三步并作兩步,把冷香凝扶起來,欣喜道:“我回華清宮沒見到你,原來你上這兒來了,這里好玩么?冷不冷?” 冷香凝吸了吸鼻子,試圖把眼淚逼回眼眶,但她一吸,云傲就察覺到了異樣,捧起她的臉,看見她滿面淚水,心,頓時就是一痛,爾后開始雷嗔電怒,問向一旁的懷公公:“懷豐,你就是這樣伺候皇后的?” 懷公公急忙磕了頭響頭:“奴才知罪!” 云傲犀利的眸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停留在同樣哭得稀里嘩啦的小太監(jiān)臉上,沉聲道:“居然敢在皇后面前失儀,多福海,把他帶下去,別讓他再出現(xiàn)在皇后的跟前。” 這便是要殺人了。 “是!”多福海恭敬地應(yīng)下,剛走了兩步,冷香凝叫出了他,“不要!” 云傲斂起滿腔怒火,百剛化作繞指柔:“香凝,怎么了?” 冷香凝用一種充斥著無窮盡驚恐的眼神望著他,顫聲道:“你……你是不是又打算殺人了?” 又?云傲的眸子里以極快的速度劃過一絲冷光,他握住冷香凝冰冷的手,和顏悅色道:“香凝想赦免他,朕就不動手了。” 小太監(jiān)悄然松了口氣,多福海心里暗嘆:皇上只說他自己不動手,沒說別人不動手,這個小太監(jiān)啊,難逃一死。 多福海把人帶下去,懷公公和思焉退避三舍,云傲抱著冷香凝在秋千上坐好,臉上滿滿的,全是幸福的華光:“香凝,我好想你?!?/br> 這樣的云傲跟印象中的太不相同。她忘記了許多事,和云傲的也不完全記得,但至少,她原以為跟云傲在一起是能為所欲為的,現(xiàn)在,她不這么覺得了。 “云傲,不,皇上,臣妾犯了錯,你會不會殺了臣妾?”現(xiàn)在,她連他的名字也不敢叫了。 云傲的面色一冷,那些狗奴才,一定刺激到香凝了!他收拾好情緒,笑得溫潤:“香凝,我們是夫妻,你不用自稱臣妾,你犯再大的錯,我也不會怪你?!?/br> 這話,似乎另有所指,但以冷香凝的心智是聽不出來的。她歪著腦袋,眨巴著淚意盎然的眸子:“你保證不殺我?” 云傲心疼極了:“香凝,我殺了我自己也不會傷害你?!?/br> 冷香凝木訥地點點頭,算作信了他的話。 云傲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這一次,冷香凝沒有躲避,她不敢躲了,她拼命地問自己:惹怒了云傲,會掉腦袋的,是不是? 云傲瞧見了她眼底的驚魂未定,嘆道:“香凝,我真的不會傷害你,我不是毒蛇猛獸,我是你的丈夫,是你這輩子的依靠,你不要怕我?!?/br> 冷香凝“哦”了一聲,一陣寒風(fēng)吹過,也不知是冷還是害怕,她往云傲的懷里縮了縮。云傲本想今晚就跟她行房,但看她這被嚇得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里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此時,剛好姚賢妃和荀淑妃路過,二人總沒有見了帝后不行李問安的道理,所以,盡管瞧著云傲和冷香凝親密地抱在一起,二人還是走上前,規(guī)矩地行了一禮:“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br> 云傲沒有絲毫松開冷香凝的意思,也沒有用正眼瞧姚賢妃和荀淑妃,只淡淡地道:“平身,沒什么事就退下吧?!?/br> “是,臣妾告退。” 姚賢妃拉著略微發(fā)怔的荀淑妃離開了御花園。一路上,姚賢妃發(fā)現(xiàn)荀淑妃的神色不太對,遂出聲詢問:“你哪兒不舒服?” 荀淑妃摸了摸微白的臉:“大抵穿得少了,有些冷?!?/br> 姚賢妃的視線掃過荀淑妃華麗的衣裙和精美的妝容,明白了她黯然傷神的原因,荀義朗生得那般俊美,荀淑妃又會差到哪兒去?宮里,除了皇后娘娘和冷蕓,就屬荀淑妃最為亮麗動人,更遑論她還精心打扮了一番,但皇上竟連看也不看,的確叫她難以接受。 “婉心,皇后娘娘吃了許多苦,皇上關(guān)愛她是正常的?!币t妃只能這么安慰著。 荀淑妃卻是話鋒一轉(zhuǎn):“鳳仙,我大哥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愛著皇后娘娘,你心里可難受?” 姚賢妃和荀淑妃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既然荀淑妃問,她便如實相告:“怎么會不難受?明明愛著他,卻要跟別的男人成親生子,希望他過得好,他又為了心里的女神終身不娶?!?/br> 這是姚賢妃頭一次坦白自己的心跡,荀淑妃被她的回答激起了一陣共鳴,眸光又黯淡了幾分:“那你……” “但這都是命,我喜歡他,他喜歡皇后娘娘,都是自愿的,沒有人強迫我們。我知道你心里戀著皇上,看到皇上獨寵皇后娘娘一人難免失落,但皇上十多年對后宮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其實早就提醒了我們他從未忘記過皇后娘娘。我跟你掏心窩子講這話,是希望你能想開,別跟自己過不去?!币矂e跟皇后娘娘過不去,且不論皇后娘本就是無辜的,單單是皇太女的手段,荀淑妃就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說實話,她真沒想到姚鳳蘭的女兒居然是皇后娘娘的,還一公布身份就做了儲君,這說明什么?說明皇上對皇后娘娘的深愛已經(jīng)無法用常理來衡量了。難怪之前桑玥敢跟冷貴妃對著干,她是皇上心尖兒上的寶貝,只怕連皇上自己都要忍讓她三分。 姚賢妃語重心長地說完,荀淑妃溫婉一笑,頗有種醍醐灌頂?shù)臅晨熘骸岸嘀x你的開導(dǎo),我好多了?!?/br> …… 桑玥下朝后也在找冷香凝,但她卻被一點事兒給耽擱了。路過臘梅園時,她驚訝地看見了羞人的一幕:南宮家的嫡四子南宮寧正摟著瑜安公主親得火熱。 后宮可不比深宅大院,臣子不得私自入內(nèi),否則是要被砍頭的。除非得了帝后的應(yīng)允,但顯而易見的是,云傲和冷香凝都不曾允許過南宮寧入內(nèi),那么,南宮寧是溜進來的了。 上回在大皇子府,南宮寧就對瑜安公主展開了愛情攻勢,當(dāng)時的瑜安公主尚能跟南宮寧謹守于禮,眼下二人就擁吻在了一起,只能說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內(nèi),南宮寧已經(jīng)成功地俘獲了瑜安公主的芳心。 南宮家在十大家族中排行第四,算得上是京都實力分外雄厚的名門望族了。南宮家跟姚家一樣,都不參與皇儲之爭。不像冷華和戚家都已明確地站到了她的陣營。 郎才女貌,看似并無不妥,但桑玥還是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這皇宮什么時候成了菜園子,連南宮寧這種身手都能溜進來了?只怕是有人給他開了后門。 云傲帶著冷香凝回了華清宮后,懷公公即刻前往了未央宮,哪怕冷香凝沒有入住,桑玥還是會習(xí)慣往那兒去。果然,懷公公進大殿時,桑玥已在主位上坐著了。 “奴才參見太女殿下?!睉压⒅辛艘欢Y。 桑玥狐疑地瞟了他一眼:“犯錯了?” 懷公公自詡是個深宮老妖,可偏偏在桑玥的面前從來就掩藏不住心事和情緒,他把御花園內(nèi)發(fā)生的事稟報了一番,其中沒有漏掉荀淑妃和姚賢妃的那一段,原因很簡單,他把桑玥標(biāo)記的禮品一一送給太醫(yī)檢驗之后居然出現(xiàn)了驚人的結(jié)果:荀淑妃送的西洋參有毒! 桑玥的眸子里流轉(zhuǎn)起晦暗難辨的波光,她在腦海里反復(fù)思量,據(jù)小河子昨晚傳遞的消息,蒼鶴離開朝陽宮后不久,荀淑妃就打扮成宮女混了進去。其實蒼鶴和荀淑妃都做得十分隱蔽,若非她提前叮囑了小河子,務(wù)必盯緊朝陽宮,大抵不會知曉二人去看過冷蕓。 “把西洋參毀了,不必聲張,這毒不是荀淑妃下的?!避魇珏豢赡懿恢浪卸嘀斏鳎餮髤⒗锿抖?,這簡直是給她機會除掉她,荀淑妃沒那么傻。至于白天跑去找冷香凝求情的小太監(jiān),應(yīng)該是受了別人的唆使,往小了說,就是要冷香凝看到云傲殘暴的一面,從而疏離他、畏懼他;往大了說,冷香凝心底善良,若為了救幾個奴才跟云傲對著干,那可真是逞了幕后黑手的心了。 第一天,就有人對冷香凝下手了?;蕦m真是個吃人的地方,偏云傲一怒之下讓多福海秘密處置了那名小太監(jiān),線索突然就這么中斷了。 西洋參,小太監(jiān),這兩件事,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所為? ☆、庶手乾坤,誰主沉浮?【第五十七章】母愛,情敵? 桑玥吩咐懷公公盯緊琉淑宮的動靜,同時,也要留意華清宮內(nèi)是否有不干凈的幺蛾子。 下午,華陽夫人陸氏來了。 冷香凝和桑玥在未央宮接見了陸氏,與陸氏隨行的,還有一名裹得嚴嚴實實,戴了斗笠的女子。 二人給冷香凝和桑玥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禮:“參見皇后娘娘!參見太女殿下!” 陸氏滿頭華發(fā),額角細紋橫生,一雙不再年輕的眼眸徐徐跳動著清亮的輝光,十八年了,跟女兒分別了十八年!她從來不相信女兒真的死了,那是一種母女連心的直覺,但是她一介婦孺,實在無力撼動這個被大家所承認接受的事實。她勸丈夫去找,丈夫說她糊涂,她一怒之下搬進了佛堂,女兒被囚禁了多少年,她關(guān)了自己多少年。 直到桑玥在她的壽宴給她提了個醒,她才知道女兒其實還活著??赡钱吘故谴禾斓氖拢缃褚咽菄蓝?,這大半年的思念,日日折磨她,像螞蟻咬著她,今兒夙愿得償,她的歡喜已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了。 她忍住淚意,哽咽道:“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娘娘一面,老身死而無憾了?!?/br> “祖母,你別這么說,你還要長命百歲的?!闭f話的,正是陸氏身旁那名連手都戴了手套,不曾裸露半分肌膚的女子。她的聲,像泉水叮咚,悅耳動聽。 她既然喚陸氏祖母,想必就是傳聞中被雪藏著的冷芷珺了。 冷香凝沒了記憶,她不認得陸氏,只覺得這個老人很親切,她很想好好地靠近她,加上桑玥提前說了陸氏和她的關(guān)系,她對比了自己和桑玥的感情,也就能理解陸氏對她的了。 冷香凝笑著讓人看了座,輕輕喚了聲:“娘?!?/br> 陸氏的身子一僵,腦海里閃過片片白光,嘴巴張合了數(shù)下,欲言又止了好幾回,最終鼓足勇氣,喚了她的名字:“香凝……” 冷香凝笑呵呵地走到陸氏的身邊:“你想抱抱我不?我平時都很喜歡抱玥兒的?!?/br> 陸氏已從桑玥的口中得知了女兒失憶一事,因此對女兒不認得自己不覺得多么奇怪,原以為女兒會十分疏遠自己的,誰料女兒會主動親近她!她老淚縱橫,拼命點頭:“想!做夢都想!” 此時,桑玥已屏退了宮人,偌大的內(nèi)殿只剩她們幾個,陸氏站起身,把冷香凝抱入了懷中。 這一抱,她憶起了十月懷胎、瓜熟蒂落時,那種痛喜交加。 憶起了女兒第一次蹣跚學(xué)步時,那種激動不已。 憶起了女兒第一次喚她“娘親”時,那種幸福滿足。 憶起了女兒出嫁時,那種難舍難分。 “香凝……”陸氏哭得泣不成聲,冷芷珺那兒也傳來了低低抽泣的聲響。 陸氏的懷抱有種令人陶醉的清香,或許,那就是母親的味道,冷香凝閉上眼細細地感受著。 不論冷香凝年紀多大,是否已有生養(yǎng),她在陸氏的眼里,永遠都是那個需要呵護的孩子。這樣的意念感染著冷香凝,她露出了一個幸福的微笑:“娘的懷抱很舒服呢!” 陸氏破涕為笑:“香凝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一點兒沒變?!?/br> 二人親熱地交談,桑玥則是坐到了冷芷珺的身邊,寒暄了幾句之后,道出了心里的疑惑:“芷珺,你為什么把自己裹得這么嚴實?” 臨行前冷華已經(jīng)交代過了桑玥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冷芷珺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就柔聲答道:“我曬了太陽,身上就會長紅斑?!?/br> 桑玥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因為今天暖和,幾扇窗子都大敞著,午后的日暉沒有絲毫保留地照著殿內(nèi)的每一人、每一物,包括身旁這位柔柔弱弱的美人。她起身,關(guān)了窗子,室內(nèi)的光線驟然黯淡了許多:“這樣,你會不會好受些?” “嗯,多謝太女殿下?!崩滠片B笑著說完,摘下斗笠,露出了那張驚為天人的臉。 這一瞬,時間悄然靜止,繁花黯然失色,桑玥覺得自己是透過了無數(shù)疊加而成的絢麗花束在看她,那種出塵脫俗的美,仿若來自九霄仙宮,又似踏破歷史長河,飄渺,厚重! 她比冷蕓更酷似冷香凝!這簡直……是個完全能夠跟冷香凝媲美的女子! 桑玥服了,“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lǐng)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詩經(jīng)》誠不欺她,世上當(dāng)真有如此皓月朗星的女子,她由衷地夸贊了一句:“真美?!?/br> 冷芷珺抬臂,勾了勾桑玥的手指,靦腆一笑:“色衰愛弛,唯韻恒之,聰穎的女子才能美一輩子,臣女不及殿下。” 桑玥被她這個可愛的小動作逗笑了:“方便的話,以后多入宮陪陪你姑姑,她怪孤單的?!?/br> 冷芷珺含笑看了那對聊得火熱的母女一眼,認真地道:“好。” 桑玥心里感嘆萬千,果真是天妒紅顏,像冷香凝和冷芷珺這樣風(fēng)華絕代的佳人,一個半世孤苦,一個身患怪病,著實令人唏噓不已。 冷香凝和陸氏聊著聊著就困了,陸氏陪著她躺倒床上,冷香凝窩在母親的懷里,感受著云傲和荀義朗都不曾給過她的特殊溫暖,心里眷戀漸生、勇氣漸生,對這個幽幽深宮的恐懼似乎淡化了不少,她咧唇一笑:“娘,你今晚不走了吧!” 陸氏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笑得十分慈祥:“娘下回再來看你?!?/br> 冷香凝伸長脖子,睜大鳳眸:“我跟云傲說,許你天天來,好不好?” 聽女兒直呼皇上的名字,陸氏就知道皇上待女兒一如往昔般地疼愛,心里又寬慰了良多,但天子妃嬪的親眷是不能天天往皇宮里跑的。 冷香凝破天荒地竟然察覺到了陸氏的擔(dān)憂,她眨巴著瀲滟生輝的眸子:“云傲說只要我喜歡,做什么都可以,我喜歡你天天來。” 陸氏笑著應(yīng)下:“好,我明天一大早就過來看你,你困了,歇著吧?!?/br> 冷香凝打了個呵欠,滿足地閉上眼。 桑玥和冷芷珺正在外間作畫,聽到里面?zhèn)鱽磔p柔的吟唱,赫然是陸氏唱起了年輕時哄孩子入睡的搖籃曲,她的嗓音已不復(fù)宛轉(zhuǎn)悠揚,卻每一聲都能滲透到人的靈魂深處。 這是強大的母愛,世間最無私也最感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