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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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玥云淡風(fēng)輕道:“花雨,還是你來說吧?!?/br> “是!”花雨撲通跪在了地上,泫然欲泣道:“南宮家主,南宮大人,其實……其實我肚子里懷的,不是南宮寧的孩子!” 南宮夜勃然變色:“???那你……” 花雨面露痛色:“都是三皇子的主意,他讓我在南宮寧和瑜安公主成親當(dāng)晚跑去鬧事,刺死公主腹中的胎兒!就是他帶我入府的,也是他給了我侍女的衣服,不然我沒有帖子,怎么也混不進來的呀!” 這個問題南宮夜不是沒有懷疑過,但當(dāng)時花雨一口咬定說她是混在別的賓客隊伍中溜進來的,至于侍女的服侍,則是她自己偷的,他又查不出證據(jù),索性就信了。 “不僅如此,我接近南宮寧也是三皇子授意的,三皇子究竟要做什么我不清楚,我是孤女,生活貧苦,他給我大量金銀財寶,我就替他效命了!他原本答應(yīng)我,會在我生產(chǎn)之前找個機會把我救出南宮府,誰料……誰料我刺傷了公主當(dāng)晚,他就趁著府里熱鬧的空擋,派人摸進關(guān)押我的院子,要殺人滅口!” 講到這里,花雨已泣不成聲,事實上,這一段她絲毫沒有撒謊,她所做的每一步都是云笙教的。只是生死關(guān)頭,她被桑玥的人救走了。 桑玥微嘆:“我聽聞瑜安的噩耗之后,當(dāng)時就心生疑惑,便派了子歸去探探花雨的口風(fēng),陰差陽錯之下居然碰到有人暗殺花雨,子歸就將她帶離了南宮府?!?/br> 南宮夜和南宮城互視了一眼,心下了然,怕是南宮氏把喜房里的慘劇告訴了太女殿下,太女殿下才存了一分謹慎的心思,亦或是,太女殿下早就知曉三皇子的為人而保持了一分警惕。太女殿下若公然說三皇子是個歹毒之人,他們或許要懷疑太女殿下的用意,但太女殿下避重就輕,只單純地陳述事實,這給了他們無限遐思的空間。他們似乎隱約明白了三皇子的企圖,就是刻意制造一個天大的把柄,好成功地控制南宮家。若真如此,他為權(quán)勢地位,不惜算計自己的親meimei,這樣的人,還有什么仁義道德可言?跟著他,又有什么錦繡前程?說實在的,如果可以,他們南宮家不想投靠任何皇室成員,包括三皇子和太女殿下。 桑玥知道南宮夜和南宮城的糾結(jié),她神色淡淡地道:“你們放心吧,我不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也沒想過利用它來要挾你們,我不缺盟友,只是不愿多一個敵人,井水不犯河水,如此便是最好。當(dāng)然,如果你們執(zhí)意要為云笙出生入死,我也只能勉為其難地肅清亂黨了?!?/br> 她不怕南宮夜去查證花雨話中的真假,事實上,她巴不得南宮夜去查,他越查就會知道越多云笙的劣跡,這么些天,她已將云笙的底刨了個遍,一樁樁一件件全部系在以花雨為源頭的這條線索上,查完之后,她保證南宮家會恨慘了云笙!她可是記得,再過幾日,南宮雪就要嫁入姚家了。 這次的婚宴,不僅有云笙,還多了個冷煜澤,一定會妙趣橫生的! 回到東宮時,已華燈初上。一天之內(nèi),經(jīng)歷那么多變故,又東奔西走做謀劃,說不累是假的,此時的桑玥,腿就像灌了鉛似的,每挪動一步都沉重澀痛。 奇怪的是,今兒都走到寢殿門口了,還不見蓮珠笑臉嘻嘻地迎出來,以往,蓮珠可都是在廊下翹首以待,生怕錯過了迎接她的時辰。 疑惑歸疑惑,她不甚在意這些虛禮,踱步走入內(nèi)殿,一跨入門檻,就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酥油香味兒,全身的感官就在這一刻被喚醒了,她頓時饑腸轆轆,加快了步子朝里走去。 紫檀木桌上,擺著精致的菜肴,分量都不多,色澤形狀卻是極好,一看就叫人大快朵頤。 邊兒上放著兩副碗筷,一壺清酒,兩個酒杯…… 兩個…… 桑玥心中一喜:“慕容拓!” 繞過屏風(fēng)出來的是蓮珠,她瞪大了眸子:“曦王殿下回來了么?” 桑玥指了指桌上的碗筷:“為什么是兩副?” 蓮珠撓撓頭,咧唇一笑:“剛剛皇上來了口諭,說過來用晚膳?!?/br> “這樣啊,你退下吧?!鄙+h的心遽然一空,失落像六月洪水,瞬間淹沒了她。蓮珠退下,屋子里再無第二個人,她卸下強勢的偽裝,單手支著額頭,闔上眸子,幽幽一嘆,如一滴晶瑩的露珠跌入了平靜無波的湖面,蕩開了層層叫做“憂郁”的漣漪。 慕容拓,你在哪里? “沒有我就吃不下飯了么?” 桑玥的身子猛烈一顫,不可置信地回過頭,自光影交錯處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兒,數(shù)日不見,他的雙頰清瘦了些,眉眼又成熟了些,模樣……更俊美了些。 “慕容拓?!彼鹕?,撲進了他的懷里,感受到那熟悉的體溫和心跳時,她才確定他是真的回來了。再沒比此刻更讓她動容的事了,一天的陰霾和勞累霎時一掃而空,她的心滿滿的,全是幸福的意味。 慕容拓緊緊地擁著她,親吻著她的額頭,輕聲道:“你受苦了?!币换貋砭吐犝f了御書房的事,他的心,疼死了! “嗯。”這一次,她沒有像以往那般故作堅強,而是撒了撒嬌,“安慰我,不然我哭給你看?!?/br> “勝利一定是我們的,你相信我?!蹦饺萃貙櫮缫恍?,掬起她的臉,低頭吻住她溫軟的唇瓣,唇舌交纏了許久,直到二人都有些微喘,他才戀戀不舍地松開已被吻得嬌艷欲滴的紅唇,胸有成竹道:“我查出華清宮那位的身份了?!?/br> 桑玥抬眸,定定地望著他,雙手捧住他如玉風(fēng)華的臉:“她是誰?” ☆、庶手乾坤,誰主沉浮?【第六十三章】爭寵,比演技 慕容拓頓了頓:“確切地說,她不是一個正常人?!?/br> 桑玥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慕容拓遲疑了片刻:“我的意思是,她是一個人造人?!?/br> 桑玥聽不懂了,完全是一頭霧水:“人造人?用什么造的?” “本體是一個少女,但她全身上上下下都被動了刀子,蒼鶴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來改造她,讓她的每一處,包括私密之處都與冷香凝的分外相似?!边@話說著都讓人脊背發(fā)涼,他潛入蒼鶴的密室時,那些工具、各種形狀的刀子和鉤子,每一樣都犀利萬分,還有各種嬰兒、孩童和少女的尸體,饒是他曾浴血沙場、殲敵無數(shù),見了那么多殘忍的畫面和軀殼,還是被那景象給深深地震撼了!為了把她打造成最接近真實狀態(tài)的冷香凝,蒼鶴不惜從嬰兒、孩童和少女的身上取材,由此可見,冷香凝生得有多完美了。而那蒼鶴,真真是喪盡天良! 桑玥的心里忽而滋生了一個大膽而惶恐的猜測:“那冷香凝……豈不是……” 慕容拓知道她難以接受,抱著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柔撫著她削弱的粉肩:“不錯,蒼鶴仔細檢查了冷香凝的身體并做了記錄,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地方?!?/br> 桑玥深吸一口氣,壓住怒火,道:“沒聽思焉和靈慧提過?!?/br> 慕容拓感受到了桑玥心底的怒火,冷香凝遭受此等屈辱,便是他都恨不得把那罪魁禍首碎尸萬段,他徐徐一嘆:“就是在普陀寺的別院,思焉被迷暈了,靈慧在寺廟里不知道,冷香凝定是知道的,為了抹除這段記憶,冷蕓才給她灌了失魂草湯?!?/br> 桑玥死死地揪住慕容拓的衣襟:“那蒼鶴有沒有趁機……”不怪她多想,實在是冷香凝太過美貌,只要是個正常男子都難以抵制她的誘惑。 “蒼鶴沒有侵犯冷香凝,這點你放心。”慕容拓湊過去,在她耳旁小聲道出了個中緣由,桑玥的眼底掠過一絲極強的惑色,細細分辨,竟含了一分欣喜,她不由地嘲諷一笑,“原來蒼鶴是這樣的啊,難怪他終身未娶,只認了蒼冥為義子?!?/br> 慕容拓捧起她的臉,給了她一個綿長的深吻,又繼續(xù)方才的話題:“冷香凝被囚禁的十幾年,她一邊接受各種手術(shù),一邊暗中觀察冷香凝并模仿,蒼鶴的確很擅長手術(shù),不然的話,他也不能讓瑤兮公主做一個真正的女人了。對了,你還記得曾經(jīng)教授容青瑤的云娘嗎?” 桑玥的思緒飄回南越,聽慕容錦提過:“記得。” “其實云娘一直在南越暗中訓(xùn)練那名女子,云娘的手段是毋庸置疑的,她僅用了一年就把容青瑤訓(xùn)練得很冷香凝如此神似,十八年,你想想,云娘能把那名女子訓(xùn)練成什么樣?” 難怪云傲和她都挑不出錯兒了,若非她知曉冷香凝對荀義朗的心意,大抵也不會懷疑假皇后和云傲粘糊的相處。但冷蕓認為冷香凝既然選擇回云傲的身邊,心里對荀義朗定是沒有感情的,這是冷蕓唯一算漏的地方,正是這個漏洞,讓她窺視了端倪。 慕容拓理了理她鬢角的青絲:“值得慶幸的是,她的身體還有破綻,冷蕓大抵是被你逼急了,所以讓她在不夠穩(wěn)定的情況下提前把她送入了宮。” 有破綻就好,桑玥的眸光一亮:“她叫什么名字?” 慕容拓看著她眼底光彩重聚,一顆提著的心稍稍放下:“樸清然,冀城人士,比冷香凝小上兩歲,家中有兄嫂弟妹,還有一個孩子,皆被蒼鶴給控制了?!?/br> 冀城是通往胡國的要塞,桑玥的黛眉一蹙:“你確定是冀城人,不是胡人?”如果是胡人,她的計劃就不太好辦了,畢竟胡人對國家的忠誠已經(jīng)達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單論這一點,大周人、南越人,亦或是北齊人,都比不上胡人。 慕容拓輕笑道:“你貌似對胡國人頗有感慨?!?/br> 怎么能沒有感慨?銘嫣的事給她的觸動太大了,她盡管一直知道銘嫣心懷不軌,卻從未懷疑過銘嫣對姚秩的真心,畢竟誰會舍得把自己的骨rou推進煉獄中,只為讓他成長?這太匪夷所思了! “銘嫣的身份,你查到了嗎?”雖說他們知曉銘嫣和胡國的豫親王府有關(guān)系,但具體是什么關(guān)系尚未明朗化。 慕容拓從懷里掏出一張字條,是靈慧傳來的,桑玥打開一看,臉上的表情頃刻間就變幻莫測了,銘嫣的母親真的是熄族人,但生父卻是豫親王,胡人的思想太可怕了。 豫親王對銘嫣,銘嫣對姚秩,絕對都是慘不忍睹的撫養(yǎng)方式。銘嫣才五歲,豫親王就把她丟到了大周,任其自生自滅,爾后讓銘嫣按照他所設(shè)定的路線,進入青樓,開始了孤寂飄蓬和殘忍的一生。 不過……桑玥腦海里靈光一閃,笑了:“銘嫣的身份越尊貴,對于我們而言就越是有利?!?/br> 慕容拓摸著她白皙的臉,眸光溫柔似水:“不需要我出手么?” 這話,怎么聽怎么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桑玥抿了抿唇,心下了然,慕容拓大概已經(jīng)知道她和沐傾城的計劃了,她眨了眨眼,眸子里閃過一絲促狹:“我還不是怕你太累了?什么都要你親力親為,你哪有時間陪我?” 慕容拓鼻子一哼,只怕她和沐傾城不止謀劃了銘嫣一事這么簡單,她這個人,不榨干別人身上的價值決計不會罷休。 桑玥靠在他懷里,理了理混亂的思緒,神色仍是不太好,慕容拓知道她在擔(dān)憂什么,軟語道:“我本來昨晚就抵達京都了,做了點兒事于是耽擱了?!?/br> “什么事?” 慕容拓挑了挑眉:“哎呀,一群不要命的奴才拐了一國皇后,為?;屎笄遄u,我只能勉為其難把他們?nèi)客葡伦o城河了?!?/br> 桑玥先是一怔,隨后心里百轉(zhuǎn)千回,不論他在哪里,都時刻關(guān)注著她這邊的動靜,他竟是比她更早發(fā)現(xiàn)冷香凝被掉包了,還救下了冷香凝?,F(xiàn)在,她再沒后顧之憂,完全可以放手一搏了。 慕容拓修長的手指捏住弧度優(yōu)美的下顎:“其實要拆穿樸清然很簡單的?!?/br> 慕容拓敢這么說,必是有了應(yīng)對之策,桑玥并不懷疑慕容拓的能力,她原先的確很想拆穿樸清然的虛偽面具,但突然,她改變主意了,她覺得讓冷蕓自食惡果會更加有意思,況且,樸清然對她還大有用處。 …… 當(dāng)晚,云傲在東宮用了晚膳,奇怪的是,桑玥還宴請了宮里五品以上的妃嬪,大家在一起歡歌熱舞,變著法兒地一展自己的風(fēng)華,桑玥美其名曰“安撫后宮”,她們不能爬上龍床,偶爾見見天子容顏也是好的。 云傲怕冷香凝不喜,但桑玥卻說,已經(jīng)和冷香凝通過氣了,云傲不疑有它,就陪著桑玥一同欣賞著其實并不怎么吸引他的歌舞才藝。 大約一個時辰后,云傲要回華清宮,桑玥撒嬌地挽住他的胳膊,嗔道:“父皇,兒臣今日受了委屈,你得陪陪兒臣。” 這樣的桑玥讓他無所適從,云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試探地道:“你不是有慕容拓么?哪里還記得我這個父皇?” 桑玥乖巧地笑了笑:“那父皇有了母后,就不要兒臣了?” 云傲對冷香凝最沒抵抗力,對桑玥也沒有多少抵抗力,畢竟這是他和最愛女人的骨血,是他們生命的延續(xù),哪怕他覺得桑玥的言行舉止有些蹊蹺,但那些蹊蹺跟被女兒仰慕和依賴時所滋生的幸福感相比就無足輕重了。 說到底,他孤單了十八年,內(nèi)心早已像沙漠那般干涸,如今陡逢親情甘露,感性立時就壓過了理性。加上,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不知還能享受多少這樣的天倫之樂,心里就越發(fā)覺得它彌足珍貴了。 這一晚,五品以上的妃嬪大多受到了桑玥的邀請,除了,荀淑妃! 荀淑妃憤憤不平地去華清宮求見了皇后,樸清然揮退了左右,偌大的內(nèi)殿只剩她們二人時,樸清然一改人前的懵懂純真,眉宇間的神色清冷了不少:“瞧這樣子,皇上今晚是不打算回華清宮歇息了?!?/br> 荀淑妃秀眉緊蹙:“你是不知道,在熄族的時候,皇上舟車勞頓,累得半死,但桑玥一句話,皇上忍住疲憊就陪她下了一整晚的棋,在皇上心里,她和冷香凝同樣重要,你如今丟了鳳印,若再失去皇上的恩寵,只怕很快就要被桑玥給整沒了?!?/br> 樸清然的眉心一跳:“她當(dāng)真知曉我不是冷香凝了?” 荀淑妃嘆了口氣:“我早就提醒過你,她跟冷蕓一樣,都是聰明絕頂?shù)娜?,你大概還是露出了什么馬腳。她現(xiàn)在不僅知道你不是冷香凝,還知道是我換了你們兩個,就連冷香凝被送往何處,她都猜出來了!” 樸清然的呼吸一頓:“好生厲害的丫頭?!?/br> 荀淑妃捋起寬袖,露出一方綁了紗布的皓皖,她輕輕一扯,那凝固了的血rou躍入了樸清然的眼簾:“她還威脅我,若是我繼續(xù)為冷蕓賣命,她就剝了我的皮。此女,當(dāng)真是狠毒到了極點?!?/br> 樸清然的身上動了無數(shù)手術(shù),對于這類傷口早習(xí)以為常,她并不覺得多么駭人,只是那丫頭的手段和溫順的外表所形成的鮮明對比讓她略微側(cè)目罷了??磥?,那丫頭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她爭寵了! 一念至此,她的面目忽而就猙獰了幾分,喚了懷公公進來,在見到懷公公的那一瞬,她臉上的猙獰之色即刻被甜美的笑意所取代:“告訴皇上,本宮頭痛,讓皇上早些回來?!?/br> “是!”懷公公恭敬地應(yīng)下,退了出去,大約兩刻鐘后,懷公公垂頭喪氣地進來復(fù)命,“啟稟娘娘,太女殿下摔了一跤暈過去了,昏睡中不停地喊著皇上,皇上心疼,說等太女殿下醒了再回華清宮?!?/br> “玥兒受傷了?本宮去看看!”樸清然狀似無比焦急地直起身,忍住滿心厭惡和荀淑妃一同去往了東宮,她倒要看看桑玥在耍什么陰謀詭計! 因為桑玥“摔”了一跤,宴會提前結(jié)束,各宮妃嬪均已回去就寢,桑玥躺在床上,拽著云傲的手,盡管“睡了”,卻睡得不甚安穩(wěn),隔一會兒抽一下、喊一句“父皇”,這一招是跟桑飛燕學(xué)的,不得不說,還挺好用。 云傲印象中的桑玥永遠都是強勢的、孤傲的、不近人情的,因此,他幾乎要忘了她是女兒身,總以為她天生就該承受這樣的責(zé)任和孤獨。但眼下看著她這般依賴自己的模樣,心頭的一處柔軟被觸動,情不自禁地輕聲問向一旁的蓮珠:“太女平時也這樣?” 蓮珠跪在地上,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痛得眼淚直冒:“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這樣,太女殿下……其實很敬愛您的,但她就是不愿意承認,有幾回,殿下喝醉了酒,抱著曦王殿下……不停地哭,說她好擔(dān)心您的身子……” 云傲的心一顫,玥兒擔(dān)心他? 蓮珠的眼淚用完了,趕緊又用指甲戳了自己一下,不免又是一頓痛哭:“太女殿下從前在定國公府時,桑將軍極少在家,夫人那時又只是個姨娘,太女殿下見不著爹,也見不著娘,孤孤單單地過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跟親生父母團聚了,您……您又太忙……根本不陪殿下……殿下左不過才十七歲啊……” 講到最后,蓮珠已不完全是在做戲了,在她看來,太女殿下真的很苦,沒有人知曉她這一條走得多么艱辛,她從來沒有為自己痛快地活過一天,不是在cao心夫人,就是在保護皇后娘娘,而今,還有挑起皇上的天下,偏那邊還有著虎視眈眈的冷家二房。她和曦王殿下,聚少離多,連尋常夫妻的恩愛相濡以沫都是一種奢侈。 蓮珠沒有直接道出桑玥在定國公府被韓珍和桑柔刁難的經(jīng)歷,但云傲不可能聯(lián)想不到那兒去,大宅子里的嫡母、嫡姐哪里會好好地對待庶出?從前桑玥整日一副鎧甲勇士的架勢時,云傲尚且不往那方面想,但此時此刻,桑玥脆弱的一面通過蓮珠的口毫無保留地展露在了他的眼前,他心底對于桑玥的愧疚就如同那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了。 蓮珠趁熱打鐵,眼淚像決了堤的洪水:“皇上!您就算要砍了奴婢的腦袋,奴婢也要說……您不覺得自己太偏心了嗎?您除了上朝,其余的時間全都陪著皇后娘娘,還不樂意別人打擾,太女殿下……也想爹,也想娘,但就因為她外表堅強,所以您就覺得她可以承受這種孤單嗎?” 這話一定要說得極有技巧,過了,會讓云傲察覺出桑玥對冷香凝的敵意;弱了,又達不到讓云傲心疼的效果。蓮珠把握得很好,道出了桑玥對父母的思念之情,又不著痕跡地強調(diào)了云傲的主導(dǎo)作用。 恰好此時,桑玥配合著悠悠轉(zhuǎn)醒,尚未完全睜眼,就是一句“父皇”,云傲微傾著身子,露出了自從桑玥成為儲君以來他就再沒給過她的柔和眼神:“玥兒,你醒了?!?/br> 桑玥的身子一顫,倏然收回手,渾身的依賴氣息就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化為了眼底盈盈攢動的輝光,冷冷的、淡淡的,叫人心疼。她掀了棉被,欲要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