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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非常之罪在線閱讀 - 第41節(jié)

第41節(jié)

    鄭航聚精會神地聽著,接著問:“你記得車子是什么時候開走的嗎?”

    “不好意思,太晚了,我們沒再出門。”

    方娟接著鄭航的思路,柔聲問:“第二天早晨送小孩時,車子不見了,是嗎?”

    “早晨是我丈夫送崽的。”孩童母親把丈夫叫過來。鄭航出示了警官證,并遞了張警民聯(lián)系卡給丈夫?!澳阋娺^這輛車嗎?”

    所有眼睛都盯著鄭航,連三個小孩都不跑了。男人粗略地看了看畫像?!皼]見過?!?/br>
    鄭航記下了他們的姓名住址,問清哪個巷子口,飯都顧不上吃,立即趕過去。

    37

    拿著那枚鞋印,石鋒喜不自勝。

    “小鄭,你知道這是什么嗎?”他大聲喊道,“一只溯溪鞋,國際著名品牌,號稱耐用二十年。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鄭航不是驢友,從沒參加過戶外活動,當(dāng)然不知道什么是溯溪鞋。不過捕捉到鞋印,多了一條線索,還是很有成就感。這種成就是教授啟發(fā)和帶動的結(jié)果。

    初看起來,那只是十幾個帶花紋的點,呈弧形布局,將點連接成線,才有鞋前掌的形態(tài)。這是鄭航一夜未睡的結(jié)果。方娟看到他的熊貓眼,心痛地勸他睡會兒,他卻拉著方娟去了寶叔家后墻外,用高分辨率的照相機拍了一組照片回來,再在電腦里成比例放大、組合,利用ps技術(shù)形成了這枚鞋印。

    鄭航已經(jīng)對鞋印進(jìn)行了初步比對,底紋、尺寸、品牌,還有可模擬磨損度。可是他一無所獲,公安情報信息平臺數(shù)據(jù)庫里,根本沒有可類比的鞋。

    接著,他登錄互聯(lián)網(wǎng)專業(yè)制鞋網(wǎng)站,只看到一種跑步靴底有類似鞋釘,但是它落地形成的點,似乎跟他拍下的點印不搭邊。他不想在毫無結(jié)論的情況下提交線索,但時間不等人,石鋒吃過早餐就讓他過去,他不得不將鞋印交了上去。

    幸運的是,石鋒對鄭航發(fā)現(xiàn)的鞋印很感興趣。一眼便辨認(rèn)出鞋的品質(zhì)和品牌。這是鄭航聽過他的課后,十分崇敬他的原因之一。

    “溯溪鞋很特別嗎?”鄭航大膽地問了一句,右手仍緊緊地攥著電腦復(fù)制的鞋印圖。

    “不特別。但這張圖上的溯溪鞋特別?,F(xiàn)在國內(nèi)有很多生產(chǎn)溯溪鞋的廠家,但他們無法生產(chǎn)這種鞋。這是由美國一家家族企業(yè)制造的鞋,他們專門為專業(yè)登山者制鞋,可不是你隨便在附近的超市或驢友俱樂部就能買到的。”

    石鋒的話吸引了鄭航的注意。“這么說,它非常高端,在國內(nèi)十分罕見,具備追蹤性?”

    不過,接著石鋒變得吞吞吐吐起來。“這個嘛,如果是二十世紀(jì)八九十年代,可以說這句話?,F(xiàn)在,國內(nèi)仿制品不少,僅憑印記,難以判斷真?zhèn)巍!?/br>
    石鋒戴著物證手套,舉著照片顛來倒去地看,對賈誠說:“賈副局長,請你帶幾個痕跡技術(shù)員跟我去現(xiàn)場看看,最好準(zhǔn)備好樓梯或者爬墻工具。沒準(zhǔn)還有給我們驚喜的東西在?!?/br>
    賈誠立即撥打電話。

    石鋒拿起現(xiàn)場勘查工具,又皺著眉頭放下,等賈誠打完電話,接著問:“市里有沒有研究有色金屬的人員?恐怕需要他們幫忙?!?/br>
    “有色金屬研究所已經(jīng)撤銷,不過,還有幾個退休人員?!辟Z誠說,“我一個堂舅舅曾是專業(yè)的化驗師,還保留著好幾種化驗設(shè)備?!?/br>
    “就找他,最好馬上接他一起去現(xiàn)場?!笔h高興地說,“看來真正的痕跡還在墻上。”

    腳手架很快在狹窄的陰坑里架起來。石鋒和賈誠的舅舅老金一起爬了上去,鄭航拿著取證袋和玻璃瓶站在他們旁邊,痕跡技術(shù)員按照石鋒的指示,在下面幫忙。

    物證收集需要足夠的耐心,要辨認(rèn),要分類,還要去偽存真,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扣準(zhǔn)案件的命脈,鎖定犯罪嫌疑人。石鋒一生都在從事這項艱苦的研究,他的見識和敏銳無人能比,一眼就能看出哪是證物。

    但是現(xiàn)在他身處一面墻上。十余天前有一個人穿著溯溪鞋在墻上踩過幾只腳印,歷經(jīng)十余天的日曬雨淋,他仍需從腳印里找出靴子留在墻上的東西。靴子上會不會沾有帶嫌疑人特征的東西?即便有,那些東西會不會已被雨打風(fēng)吹去?即便仍有殘留,那些東西能否被rou眼所分辨、所發(fā)現(xiàn)?

    現(xiàn)場所有人都在質(zhì)疑。但這份疑問,只留在心里。

    石鋒將痕跡取樣工具掛在胸前,右手攥著一把金屬鑷子,左手捏著一只取證錫盤,首先靠近了第一只腳印。這塊墻面與其說有一只腳印,不如說留有七八個圓點,只是圓點的布局十分規(guī)則。石鋒頭上戴著鎢光燈,左眼套著放大鏡,在圓點間搜尋。

    鄭航出神地望著。他想,不論教授能否找到有關(guān)物證,他的這份嚴(yán)謹(jǐn)細(xì)致永遠(yuǎn)值得全體民警學(xué)習(xí)和傳承。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年輕的民警或坐或蹲在地上,感覺有些累了,五十多歲的石鋒和六十多歲的老金卻仍在腳手架上忙碌著。

    “這一趟沒有白來。”石鋒拉著老金走下腳手架,“接下來更要辛苦您了。”

    “能幫到您,是我的榮幸?!崩辖鹂蜌獾卣f,“那就去我那兒?”

    “行?!笔h感激地說。

    賈誠讓其他同志收拾現(xiàn)場物品,他和齊勝、鄭航、方娟跟著一起到老金家去。

    老金雖已退休,仍擔(dān)任著地質(zhì)礦產(chǎn)開發(fā)局顧問。他的書房簡直就是一間小型礦產(chǎn)檢驗室。他取出必要的檢驗工具,倒了一杯水,用滴管吸了幾滴水?dāng)D進(jìn)一個小玻璃瓶子,然后放了一塊墻面取來的泥,接著又加了點兒水。他晃動著玻璃瓶,把那小塊泥稀釋了,接著又把稀釋的泥小心翼翼地倒進(jìn)了另一根玻璃試管。

    “看,”他舉在石鋒面前?!坝行┪⑿〉姆瓷漕w粒,你成功了。那是一種金屬和礦物質(zhì)含量很高的土壤?!?/br>
    接著,他又漂洗了一遍礦物質(zhì)樣本,倒了一些在干凈的載玻片上。

    老金將載玻片放在顯微鏡下。

    “獨居石,竟然真是獨居石?!崩辖痼@訝地喊道,“可以確定。不過,還有一點點鉛和鋅,這是意料之中的?!?/br>
    “真的嗎?”

    “當(dāng)然。獨居石對于每個地方來說,都是獨特的東西,雖然我們這里屬于全國首產(chǎn)地。”老金從顯微鏡旁直起身子,回到物證袋邊,又拿起另一只裝著碎屑的袋子。“在赭岡國家森林公園的山頂。俗話說,‘赭岡有人,獨居無石’,這是一片禁伐、禁獵、禁挖的森林。這人恐怕活動在赭岡山頂有段時間了?!?/br>
    “您確定?”石鋒睜大了眼睛。

    “有時間,我陪您去走走。那里風(fēng)景不錯。一般旅游者或者驢友去一趟,鞋底很難沾上這種東西。而且,此人專門穿上溯溪鞋爬墻,是有備而來。因為這雙鞋很適合爬墻,但主人是專門穿著它在山上走的?!?/br>
    “哦。”石鋒感到大受裨益。

    “還有更有趣的東西??炜催@個?!?/br>
    石鋒往前靠近了一些。老金從另一袋碎屑里取了些東西放在載玻片上,推到顯微鏡下。

    石鋒迫不及待地問:“是什么?”

    “看起來像是金絲楠木的碎樹葉?!崩辖鹩终{(diào)整了一下顯微鏡,然后把第一個樣本拿出來,換上第二個?!安诲e,是楠木碎屑。我敢說你們找的這個人肯定在赭岡公園活動,有可能是躲貓貓。楠木只有這山上有,其他地方?jīng)]有的?!?/br>
    “山上可以住人嗎?”

    老金彎腰看著顯微鏡,說:“當(dāng)然啦,山上守林人的房子都是政府修的。”

    守林人。難道是守林人殺害了幾十名吸過毒的人?

    赭岡森林公園可不是丹霞山,那是橫跨三省,覆蓋幾個市州的山林,雖說主體山頂在辰河境內(nèi),但要搜山或圍捕,卻不是辰河市警察力所能及的。

    “那就先組織精干警力進(jìn)山調(diào)查。”賈誠說,“這條線索不能放棄?!?/br>
    這是一頓沉悶的晚餐。石鋒提出飯后要趕回去,因為他已經(jīng)完成了使命,而且這兩天耽誤的課需要他慢慢補齊。但對鄭航來說,雖然發(fā)現(xiàn)很多關(guān)鍵證據(jù),有利于他撇清嫌疑,并證明串并案是完全正確的,但沒有真正鎖定犯罪人,令他十分苦惱。

    方娟一直在旁邊安慰他,并不停地代他向教授表達(dá)敬意。石鋒不以為然,他解釋說,研究證據(jù)的教授只是一個思想者,警察才是真正的實干家,依賴教授破案的,那是天方夜譚。

    鄭航心情不好,便不再說話,怕自己進(jìn)入雷區(qū)。

    這時,方娟的手機振動起來,她想都沒想就接了。她覺得可能是管理中心的同事,幾天沒去,肯定堆積了一案頭的事情,或許有急著要處理的。

    但是,電話那頭沒人說話。

    方娟瞬間明白了,臉漲得通紅。她拍了拍鄭航,在他口袋里掏出手機,接著跑進(jìn)隔壁空包廂,將自己和鄭航手機的錄音功能全部打開。

    “你們太失敗了!”電話那頭狠聲說,但聲音低沉,依然是經(jīng)過電子設(shè)備處理過的。

    “我聽著呢!”方娟慌亂地回答,回頭看了一眼跟著過來的鄭航。

    “你們在查車?!睂Ψ奖┰甑卣f,“還查那扇墻壁,自以為可以發(fā)現(xiàn)什么有力的證據(jù)。但是,時間迫在眉睫,公道自在人心。你們怎么就采取不了行動呢?”

    方娟冷靜地說:“我們見面談吧,無論你在哪里,我都可以趕過去,好嗎?”

    “不用,你太白癡了。不值得我去見你。這么久了,人一個個死去,難道你是為了減少你們的管理責(zé)任?”

    “告訴我你的姓名,我需要你的地址、電話。我認(rèn)為你是一個有正義感、值得依賴的人。我保證只我一個人來見你,我保證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你跟我的事?!?/br>
    但打電話的人根本不聽方娟的話。他似乎很受傷,很生氣。“你找男朋友倒是很賣力,工作卻差強人意。小心你男朋友,他是個危險的人。有人忌恨他。說不定哪天,危險會輪到你,像那些癮君子一樣,幾刀子捅下去……”

    “我知道他很歹毒,”方娟清楚地說,“很聰明……殺一人,嫁禍一人,我知道他干了些什么,可是我們需要證據(jù)。他到底是誰?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只要你告訴我一些線索,我就能阻止整件事情?!?/br>
    還是沒有回答。方娟感到對方的沉默是思考,接著傳來電磁干擾聲。“我已經(jīng)無法忍受了,你太無能,我得另外選一個人報警?!?/br>
    她猶豫了,然后果斷地說:“那你把情況告訴鄭航吧,他能幫你?!?/br>
    “不,他是劊子手?!彪娫捓飩鱽砟パ赖穆曇?,“寶叔是因他而死的。你知道嗎?如果他不插手,寶叔最多判無期徒刑,或者法院判不下去,無限期拖著?!?/br>
    “那還是跟我見面吧,就算幫助我,也能幫助你?!?/br>
    “不行,我不能見你。你會迷惑人的,我真受不了你。我恨不得殺了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br>
    “愛,知道嗎?愛就是這樣的?!贝螂娫挼娜撕芗樱八?jīng)深深地愛著你。很久以前,他一見你就無法自拔??墒?,現(xiàn)在不了,他有他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

    “非常感謝你,可我不知道他的愛?。 狈骄昙傺b很激動地說,“讓他來向我表白吧,說不定我可以愛上他呢?”

    “不……不行?!甭曇糇冃×?,接著是一段長長的、長長的沉默,接著電話掛斷了。

    包廂門口,石鋒、賈誠、齊勝怔怔地站著。

    “你熟悉打電話的人嗎?”石鋒首先開口。

    “不熟悉?!狈骄暾f,“這是第四通電話了,中間相隔的時間有點兒久?!?/br>
    “那就查?。′浺糁皇鞘侄沃?,一邊通話一邊追查,那是多好的機會?!?/br>
    方娟第一次感到教授是個嚴(yán)厲的人?!八看味际峭蝗淮蜻^來,而且只說幾句話,根本來不及。而且,他撥打網(wǎng)絡(luò)電話,使用變聲設(shè)備和欺詐軟件。”

    “還有呢?”

    “從他使用詞語及講話方式判斷,應(yīng)該是個男性,有一定知識素養(yǎng)。但喜怒無常,能感覺出來他精神存在某種問題。他的口頭禪是‘時間迫在眉睫,公道自在人心’。”

    石鋒贊許點點頭?!翱偨Y(jié)得好。”

    “打電話的時間沒有規(guī)律性,但都是在該打電話的時候出現(xiàn),比如殺人者策劃的時候,殺人前夕,還有就是我們調(diào)查車輛、勘查墻壁一定觸動了他某根神經(jīng)?!狈骄瓿烈髁艘粫骸!八且粋€做事很有計劃性的人?!?/br>
    “這跟你猜測他是個有知識素養(yǎng)的人是一致的。”

    方娟點點頭。

    “他的動機呢?他為什么打電話?為什么給你打電話?”石鋒在“你”字上加重了語氣。

    這是個方娟反復(fù)思考過的問題,也許這次對方提出了一些緣由。

    “第一次,打電話的人告訴我某人忍不住了,時間迫在眉睫,公道自在人心。我聽得莫名其妙,他卻沒有再說下去。第二通電話像是精神病發(fā)作,說了一番要殺人、要殺人的瘋話,并說那些吸毒的人多么壞,盡給我添麻煩,只有多死一些,我才能輕松些。我盡力地安慰他,并說幫助吸毒的人是我的職責(zé),我不怕麻煩。但他仍說,殺戮就要開始,你看著吧。第三個電話應(yīng)該是警告和提醒,他說殺戮已經(jīng)展開,讓我注意一塊黃綢手絹,或許那塊手絹會幫助我揭開謎底?!?/br>
    “今天呢?”

    “很生氣?!狈骄暾f,“一定我們并沒有從黃綢手絹里發(fā)現(xiàn)謎底,讓他生氣了。還有把寶叔的死怪到警察頭上。還有……就是威脅我,說我可能成殺戮的目標(biāo)?!?/br>
    “后面的話,我也聽到了,他有些語無倫次?!笔h關(guān)切地說,“目標(biāo)針對你未必是真的,但有一句話一定出自真心?!?/br>
    方娟羞紅了臉。

    “‘為什么給你打電話’,因為‘他曾經(jīng)深深地愛著你’。其實,這也解釋了他為什么打電話,因為他要告訴你這個殺戮游戲。”

    石鋒接著說:“這個人可能就是嫌疑犯?!?/br>
    “那他為什么認(rèn)為寶叔不該死呢?”

    “也許是鄭航的插手,讓他感到了恐懼,從而改變了游戲規(guī)則?!笔h思考了一下,“包括田衛(wèi)華的死,與原來的手法和性質(zhì)完全不同,屬于滅口性質(zhì)?!?/br>
    賈誠插話道:“是的,如果說寶叔的死還在嫁禍鄭航,那田衛(wèi)華的死就絲毫沒有了嫁禍的指向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