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凌凌的杏仁眼在眼前晃來晃去，憤懣、驕傲、得意……生動極了。

    只一張眉目如畫的面容，偶爾會蹙眉，是說到忘情的時候，腫著的左手不小心磕碰到。

    周嘉榮捏了捏鼻梁，想提起一點作為長輩的威嚴。

    畢竟，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喝酒了，還在外面喝……該罰！

    只是今天這種情形，對小孩兒來說內(nèi)心震蕩必然不小，他能這么迅速的反擊，實屬不易。

    終究有那么幾分下不了手，也許是舍不得此刻這小狐貍湊上來傾訴的信任。

    他嘆口氣：“做的不錯，這次就算了?！?/br>
    后半句幾若無聲，祝余沒聽清：“周叔叔，你說什么？”

    周嘉榮：“說你最近表現(xiàn)不錯，要不要看電影？”

    那些片子雖是他讓于生去收集，但東西到了卻也一一過目，知道有幾部不錯的喜劇片。

    表現(xiàn)不錯？

    祝余看看自己的左爪，大佬莫不是在驢他？

    片刻的恍惚后，忽然福至心靈，大佬不會是看他不高興，所以……

    神仙老板！

    眼睛不自覺彎起來：“看！看！看！”

    與此同時，祝家，

    在祝余那里受了一肚子氣，回家后又和馮婉大吵一架的祝曉申，砸了客廳好些東西。

    東西砸了，怒氣散后，卻有數(shù)不盡的疲憊。

    馮婉攬著祝韶然站在樓梯上，嘲諷道：“都砸了才好，要還不解氣，有什么火也可以對著我們母子發(fā)，大家一拍兩散！”

    祝曉申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樓梯上外表高貴美麗，神情譏誚的女人。

    這是他的妻子么，世家名媛……對著一個孩子說污言穢語的世家名媛，真是可笑！

    難怪祝余那么決絕的離開，本來那么懂事，哪怕話少些，畏手畏腳些，可總歸是好的，現(xiàn)在卻被逼成了這樣。

    如果當初他好好聽他說一兩句話，早些發(fā)現(xiàn)劉媽……太晚了。

    祝曉申疲憊的抬了抬手：“我們離婚吧?！?/br>
    也許當初的選擇是錯的，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若是香凝，她那么溫柔和善，這樣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事，一定做不出來。

    馮婉如遭雷擊：“你說什么？”

    她說一拍兩散，不過是氣話，可祝曉申怎么敢！

    祝韶然淚眼朦朧：“爸爸……”

    mama什么時候說祝余是野種了，還有，令香凝是誰……

    他在房間寫作業(yè)，聽到爭吵聲才出來，只言片語并不能弄明白什么事，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爸爸去見了祝余，回家就和mama吵架。

    心里數(shù)不清的疑問，還有沒頂?shù)钠嗷?，全都在這一刻蜂擁而至，祝余……又是祝余。

    為什么他總是陰魂不散！

    正不知所措，祝韶然肩膀被馮婉扳過來。

    馮婉褪去冷淡，溫柔又無助：“然然，mama的然然，你爸爸不要我們了，我們?nèi)ゾ司思?，好不好？?/br>
    想離婚是吧，兒子肯定跟她。

    祝曉申：“……然然，爸爸……”

    沒想趕你走。

    馮婉知道祝曉申對兒子的看重，祝余已經(jīng)不可能回來了，難道他連然然也敢失去？

    只問：“然然，我和你爸爸，你跟誰？”

    祝韶然低聲：“mama，我跟你走。”

    爸爸這么兇，mama已經(jīng)被他罵過好幾次了，他不想理他。

    事情就此成為僵局。

    祝曉申：“……”

    事情怎么會鬧成今天這個樣子，明明一個月前還好好的。

    祝余不會回來了，然然……他只有兩個兒子，難道全都要弄成仇敵？

    最后，祝曉申認錯。

    馮婉就著臺階下了，夫妻兩個哄了祝韶然回房間，然后去了臥室，關(guān)上門又各自冷下臉。

    祝曉申說了祝余的要求，要么公開令香凝不是插足的那個，要么公開馮婉那條錄音。

    馮婉覺得祝曉申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就不能把錄音拿回來？”

    祝曉申再無從前體貼：“你聰明？還不是被人留下這樣的把柄!他只給我三天時間，你盡快選吧，讓然然有個名聲狼藉的mama，還是……”

    馮婉嘲諷道：“你又好到哪里去，敢告訴祝余，他其實比然然大嗎？”

    夫妻幾十年，捅刀子一捅一個準。

    祝曉申暴怒，狠狠甩了馮婉一個耳光，馮婉不甘示弱，撓了上去。

    潤園，

    看完電影，已經(jīng)晚上十點半。

    祝余笑到肚子疼，想喝水，腳一踩地，像踏電網(wǎng)上，倏的整個腿都麻了。

    要不是被周嘉榮撈一把，就要臉著地。

    一手扒拉著大佬的肩膀，祝余嘶嘶的吸氣：“好疼……”

    周嘉榮：“忍著?！?/br>
    一邊彎腰揉.捏他的小腿肚，一邊道：“沒關(guān)系，下次可以再盤久一些，兩條腿換著來，夠用?！?/br>
    上次就腿麻，還不長記性。

    祝余吸氣：“……兩條腿都麻了。”

    一邊拔蘿卜一樣想解救自己的腿，說實話大佬手勁兒真大，揉著怪疼的。

    很快，拔蘿卜失敗。

    幾分鐘后，祝余感覺下肢已癱。

    也不麻了，也不疼了，就軟乎乎的，像放空了氣的口袋，綿延著說不出的空蕩蕩的酸。

    嘴巴倒不閑著：“周叔叔，你是把我當沙袋捏嗎？”

    他瞄過周大佬的健身房，里面有拳擊用的那種沙袋，難怪看著一點都不壯的人，居然有八塊腹.肌。

    手真的像書中寫的鐵鉗一樣，剛才他疼狠了使勁掰，一點用都沒有。

    淺色眼眸清淡掃過來，周嘉榮：“不要侮辱沙袋，捏.包子足夠了?！?/br>
    祝余：“……”

    閉眼，拿抱枕蓋腦袋，假裝已不在人世。

    真的像個小動物，隨時隨地有一百種鬧騰的方式，眼底暈一層柔和，周嘉榮：“吃不吃宵夜？”

    悶悶的聲音從抱枕下傳出：“謝邀，祝余說他飽著呢?！?/br>
    飽是真的，看電影的時候吃了很多零食。

    周嘉榮伸手拿開抱枕：“躺就好好躺，悶著不好?！?/br>
    看少年懶踏踏的看他，有點蔫，卻更顯出十二分的可憐可愛，實在沒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柔軟的發(fā)絲在掌心蹭過，語調(diào)不自覺溫了八個度。

    不過到底再什么也沒說。

    不知道說什么，只是心情很好。

    祝余喜歡觀察人，尤其是美人。

    大佬的瞳仁很淺，淡淡的茶色，許是氣質(zhì)影響，眸光總很涼薄。

    可現(xiàn)在，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帶著點溫情，看的他怪不好意思，為自己方才的無理取鬧，被rua腦袋的時候就沒躲：“知道了，周叔叔晚安?！?/br>
    周嘉榮：“嗯?！?/br>
    他離開，關(guān)上門前，又補充了一句：“晚安?！?/br>
    話說出口，神色莫名。

    小時后聽過很多次晚安，是父親對周元朗說的，沒有他的份。

    現(xiàn)在，他有了。

    沙發(fā)上癱了好一會兒，祝余才回了臥室。

    手機進了信息。

    是祝曉申發(fā)過來的：

    【小余，你的條件爸爸答應，那份錄音，就不要外傳了】

    【爸爸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周末有時間嗎？爸爸帶你去玩】

    祝余：“……”

    有時候，他覺得祝曉申像個精分，隨時隨地的切換狀態(tài)，而且還是聽不進人話的那種切換。

    回復：【靜候佳音】

    至于什么出去玩之類，大佬在家他在家，大佬出門他跟著蹭飯，玩也一樣，所以……懂事的孩子誰愛做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