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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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朝西北去沙洲湖呢?” 紀(jì)少瑜一下子就笑了,牽扯到身上的傷口,喉頭涌出甜意,臉色一白。 “笑什么呀!” 時九柔按住他,手指一轉(zhuǎn),將他身上幾處封住,又在崩開的傷口上撒一些溫漱觥放在馬車上救急的藥粉,以鮫綃纏住。 她乖巧地抱著膝頭坐好,無比誠實地交代:“你也知道我是海里來的,我其實一點也不熟悉蒼流大陸上的方向。我知道避開官道是為了躲帝京來的追擊?!?/br> “那你之前也敢瞎指路?” 紀(jì)少瑜習(xí)慣了板起臉來,對著時九柔卻是不能了,他看著她細(xì)微的小動作,總能想起她是魚兒時的模樣,有種十分微妙的聯(lián)系感,比熟悉多了一點的親密。 她作為魚的時候,曾與他在一間屋子中朝夕相處了好幾個月。 時九柔抿起嘴,十分無辜。 紀(jì)少瑜從自己儲物的空間中取出一卷輿圖,時九柔將他扶坐起來。 “我少時功課里有一門地理,當(dāng)年初學(xué)時學(xué)得不好,被狠狠罰過,后來即便記住了,輿圖也不敢離身。正好,來,我教你。” 輿圖在紀(jì)少瑜筆直修長的腿上平攤開,時九柔緊靠著他坐,正低著頭認(rèn)真地時記上面的名稱,他的目光落在她頭頂片刻,目光同語氣都溫柔起來。 “蒼流大陸是一塊完整的大陸,處于世界中心,四面環(huán)海。北海有龍族、鯊妖族、利齒魚族,但他們與高玄之國的關(guān)系卻與南海海族和昭赟王朝的關(guān)系不同,北海三族互為敵人,除了龍族外,鯊妖族、利齒魚族時常侵襲高玄國邊線?!?/br> “其實北海龍族在早些年同高玄之國也是水火不容的,只因車陰一個人,將兩族之間關(guān)系拉近,成為維系關(guān)系的紐帶,從此北海龍族替高玄國守海?!?/br> 時九柔:“因車陰是半龍人?” 紀(jì)少瑜頷首,“可以這樣說,高玄國先國主谷滄銘最寵愛的小公主同喪妻的先北海龍?zhí)?、也就是如今的北海龍王相愛,生下車陰。原本兩邊鬧得不可開交,待兩邊的長輩去世后,卻又修復(fù)了關(guān)系,車陰不能入皇族玉碟,便授予北海大將?!?/br> 時九柔點點頭,她指著昭赟王朝與魔妖之地之間的沙洲湖問:“西邊是魔妖之地,去這兒不危險嗎?” “據(jù)傳聞妖魔之地天色血紅,土地漆黑,鋪天蓋地的入魔之妖,昭赟與魔妖之地被沙洲湖和荒泉阻隔開,那是天塹,庇佑昭赟不受魔禍。 沙洲湖水不可浮物,相傳古神還在天上時,天上有一條河名曰弱水,古神逝去后,弱水沉降人間成了這條沙洲湖。沙洲湖邊卻有一座山,名曰紅魍山。” 紀(jì)少瑜的手指點在昭赟和高玄的一處邊境,那里在輿圖上屬于三不管地帶。 “昭赟子民嫌惡那里氣候惡劣,滎瀚國遠(yuǎn)居?xùn)|方安全和平,因而說是三不管,卻因高玄子民居多,便間接成了高玄的管轄地。 如今冬季,正是魔妖入侵時,車陰正在紅魍山剿魔,我們?nèi)に?,在三不管地帶,就好像水融于大海,輕易不能被尋到。” “那帝京怎么辦?”時九柔眸光水潤,小心翼翼地去觸碰他的傷口,“凌渡海會直接篡權(quán)嗎?” “不會。他就算是第七境界的高手,也不敢擔(dān)下篡位的名聲,紀(jì)家統(tǒng)治昭赟有足足一兩千年,皇族血脈之大……他不敢,也不能。” 紀(jì)少瑜話說得太多,累極了,他倦怠地躺平,“我想睡一會了。” “好。”時九柔又回到抱膝坐的姿勢,將下巴乖巧地放在兩膝之間。 “魚兒?” “嗯?” “你既然是鮫人的話,那你叫什么名字?” “嗯……時九柔?!?/br> “柔柔,好聽。” 時九柔在他合攏的雙眼上停駐目光,渙散發(fā)呆。她不敢說自己是瑯瀾,因為不想多生事端,不想被南海鮫族的人發(fā)現(xiàn)自己還活著。 更何況車陰的嫡姐在南海龍族為后,而瑯瑤應(yīng)該已經(jīng)稱心如愿成為龍王的側(cè)妃了,若叫瑯瑤知道她還活著,那就不太妙了。 ······ “什么?城門的兵士竟然叫佩安侯的車駕離開了?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殺了!” 凌綺雯身后跟著婢女丹姝,姍姍來遲。明陽宮中已然亂成一片,特別是皇后小鎏氏所在的鸞鳳閣周圍,大火久久不熄,桃林也是火光一片,闔宮上下都忙起來救火。 她帶著丹姝逆行,正好攔住前來報信的城防營將軍,聽到佩安侯車架在鎖城后仍然闖了出去,而追出城的城防營將士竟是連車影都沒摸到。 凌綺雯怒不可遏,恨恨給了那個將軍一個白眼,提著裙子快步向曦和殿去了。 太子殺父弒君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照花坊的權(quán)貴世家門戶,猶如冰投入滾油,整個帝京全炸了鍋。 皇帝和太子一下子全沒了,龍椅忽然空懸,紀(jì)氏皇族中除了發(fā)過血誓不得篡位的那幾位皇叔外,人人都生出了野心。 而權(quán)貴也sao動起來,紛紛想要一個從龍之功。 小鎏氏之前以養(yǎng)胎為由被封在鸞鳳閣中的事也人人都不在乎了。 鎏元卓是第一個遞牌子入宮的,他渾身上下都在顫栗,野心和權(quán)力壓抑不住地從心底涌出,他的女兒成為了王朝最高的掌權(quán)人,他女兒肚子中的一定要當(dāng)皇帝! 凌綺雯直入曦和殿如入無人之地,她面含微笑,昂后挺胸地走進(jìn)平素?zé)o召不得入內(nèi)的天子書房。 周定鶴對她笑得諂媚,仰慕與戀慕如泉水四溢。 坐在皇帝位置上的女人一襲紅色宮裝,抬著頭看她。 凌綺雯越過周定鶴的注視,直接伏在紅色宮裝女人的膝頭,嬌嬌地喊了一聲:“爹爹。” 女人的臉一瞬間變成凌渡海的臉,他的手蓋在凌綺雯的頭上,摩挲著凌綺雯的頂心。 “你怎么認(rèn)出我的?” “綺雯就是知道爹爹,爹爹咱們成了!”凌綺雯揚眉,又恨恨,“只居然叫太子逃了?!?/br> “他跑不跑的要什么緊,令我更頭疼的反而是國師那個老賊。對了,你不知道紀(jì)少瑜身邊有個鮫人?” 凌綺雯臉色一白,紀(jì)少瑜身邊那只魚果然是鮫人?她悔恨莫及,只能搖頭,“女兒真的不知?!?/br> 凌渡海蔑視地掃她一眼,把桌子上鎏元卓遞的牌子扔給凌綺雯,“可想見你外祖父?” 凌綺雯皺了皺鼻子,“爹爹已經(jīng)是第七境界的了,為何不直接坐實了龍椅,爹爹難道還要讓鎏家的人來作貴妃,養(yǎng)肚子里這個小的嗎?” 凌渡海冷笑一聲,凌綺雯真的以為他是來坐這個皇位的嗎,可笑極了。 “紀(jì)氏的王朝不能傾覆,有的東西在人心底種下了,即便他不行,也成了不能改變的固有的東西?!?/br> 凌綺雯扁嘴,那她豈不是無法成為風(fēng)光掌權(quán)的大公主,不能成為皇位的繼承人了,還要仰人鼻息,一如她小時候拼命討好紀(jì)少瑜一樣。 憑什么,只因紀(jì)少瑜是太子,而她只是臣子之女?分明是出自一對姐妹肚子里的。 “是,全聽父親大人的?!绷杈_雯頓時懨懨。 凌渡海瞥她一眼,“卡在第三境界很久了吧?!?/br> “是,女兒在帝京無法如父親說教那般修煉,只有些臭魚爛蝦,吃了同不吃也無什么區(qū)別。還是爹爹在南海能捕些海族吃修煉得快?!?/br> “你也想同我比?” 凌綺雯臉色一紅,連忙低頭道:“女兒不敢?!?/br> “這次定叫你如愿。” 凌綺雯雙眼一亮,“真的?” 她頓時嬌嗲異常,拉著凌渡海的袖子,“那你叫了外祖父來,送來了鎏家的女兒進(jìn)宮,姨母怎么辦呢?有了皇后,再來個貴妃是干什么呢?” 第46章 蒼流大陸,從不講道義?!?/br> “因為鎏畫儷已經(jīng)死了?!?/br> 凌渡海皮笑rou不笑地冷淡道, 隨手將鎏元卓的牌子扔給周定鶴,揚了揚狹長的下巴,“去,叫他進(jìn)來?!?/br> 周定鶴諂媚地接過來, 暗暗對凌綺雯一笑。 凌綺雯心頭一驚, 并未與周定鶴對上視線, 她張了張嘴,“姨母竟是……爹爹你, 那你如何和母親交代?” 鎏畫儷是小鎏氏的真名,也是凌渡海遠(yuǎn)在海州的發(fā)妻鎏畫雁的小meimei。 凌渡海涼涼看她一眼。 凌綺雯低頭,她心里非但沒有害怕, 還覺得爹爹殺伐決斷的模樣令她心之向往。 …… 最后最深沉的夜色逐漸散去,天際劃過薄薄的藍(lán)色, 初升的朝陽一點一點將藍(lán)色以濃烈的顏色暈染開, 團(tuán)團(tuán)濃艷的紅色與紫色的火燃燒著天邊。 令無數(shù)人輾轉(zhuǎn)反側(cè)的長夜終于過去了, 天亮了。 早朝如期進(jìn)行。 小鎏氏罩著珠鏈的鳳冠, 穩(wěn)穩(wěn)地坐在龍椅邊,而龍椅上空無一人, 只一頂冠。 凌渡海在小鎏氏的軀殼中一言不發(fā), 身邊的周定鶴代替了皇帝身邊的大總管,連宣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 說的是太子謀逆刺殺皇帝,皇帝身死, 瀕死時留下一道口諭傳位嫡子。 宮中嫡出的子女只有紀(jì)少瑜和容安公主, 余下就是小鎏氏腹中未出世的孩子。 第一道圣旨落地,滿朝文武皆是嘩然,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四起。 定國公垂首去蹭邊上全公的袖子, “這怎么行,怎么就一定是皇子呢?” 這不難理解,小鎏氏腹中孩子尚且不知男女,即便是嫡出的小皇子,才剛出生的孩子怎么能當(dāng)皇帝呢。 全公擠眉弄眼,“老哥哥是傻了么,這不是也得是了?!?/br> “這道旨意若真是陛下的意思,那可真是……”皇帝,不,先帝的昏庸無道,晚節(jié)不保了。 滿朝文武彼此緘默地?fù)u搖頭,心知肚明后半句話不能說出口,但顯然是不肯信這個說法的,他們寧可信是小鎏氏后宮干政假傳口諭。 但還未等他們統(tǒng)一口徑著人出來帶頭,大殿四處的門驟然落鎖,禁軍從四面八方持刀躥了出來,守在邊上,不聲不響地站著。 就這一剎那,鎏元卓與凌氏族中留在帝京的話事人雙雙出列,將這事異口同聲敲定下來。 他們一方代表的舊勛,一方代表著新貴,在這種劍拔弩張的局勢中出來替皇后撐勢,其余人原也料想得到,只是詫異于他們態(tài)度如此鮮明果決,一時心中畏縮不敢言語。 鎏元卓乜他們一眼,揚聲道:“如今皇帝駕崩,中權(quán)不穩(wěn),不如在座諸位將手中兵權(quán)交出,匯攏至中權(quán)?” 眾人心中恨得滴血。 卻見小鎏氏(凌渡海)抬了抬手,輕而易舉收了零散的兵權(quán)。 第二道圣旨的大意是小鎏氏暫為皇后,待小皇子出生再為太后,老國師要在圣清山鎮(zhèn)守妖魔王尸骨和守護(hù)龍脈,因而只能請凌渡?;爻癁閿z政王。 凌氏的話事人笑著環(huán)視一周,見他們一個兩個都不敢出聲,“這回諸公可還有異議?” 完了,凌渡海要回來,那還有他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