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經(jīng)驗的醉鬼鬧事，醒來臉色如戲。黑紅交替，精彩紛呈。

    李譫醒了，渾身酒氣熏的自己都難受。他掀開被子，走到正在廚房為磨豆?jié){的男人身旁，硬著頭皮開口問道：“老大……能借身衣裳洗個澡嗎？”

    以為唐楨不會理解他的難處，他還特意指了指自己身上不堪入目的發(fā)型、衣物，補充道：“出不了門……”

    唐楨把豆?jié){的過濾網(wǎng)放倒，轉(zhuǎn)身看他，眼底帶這些興味，“不叫我唐楨了？不罵我渣男了？”

    秋后算賬。

    李譫張著嘴，正欲解釋，恰巧宋辭抱著洗完臉喝飽奶正拍手傻樂的女兒下樓。她也走進廚房，先把女兒遞給唐楨，說：“爸爸抱?！?/br>
    接著她蹲在冰箱前，頭也不回抬問：“李譫，奶黃包吃嗎？早飯?！?/br>
    “吃！多點！”

    “呷噻（吃屎）?！碧茦E抱著女兒，冷冷看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李譫站在原地，欲哭無淚。宋辭朝他攤了攤手，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說：“老人家脾氣大，你多擔待。對了，剛才好像聽你說要洗澡？我去給你拿衣服，一會兒你洗完剛好吃飯。”

    師徒兩體格差不多，李譫穿著唐楨的衣服很合身，但是他不喜歡。他落座在夫妻對面，指著衣服挑釁著說道：“老氣。高芃那個笨女人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李譫?！碧茦E冷冷地向他投去眼刀子，“請你尊重我和我的妻子?！?/br>
    宋辭理解李譫的心情，年少不知意，心有不甘，人之常情。她撫上唐楨的后背，看向李譫言語里略帶暗示：“師弟，你這句話傷的可不是我們?！?/br>
    “可不是。”李譫苦笑，“到頭來還是我自己難受?！?/br>
    “高老師……”

    唐楨打斷宋辭的話，冷冷嘲諷道：“李譫，與其坐在這怨天尤人，不如用你苦讀考進我門下的聰明腦瓜子好好想想，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錯了。是你，是我，還是高芃？”

    你的上級永遠不可能是你的朋友。

    面對突然嚴肅的唐楨，李譫醉酒的后遺癥瞬間不見了。什么臟水，什么抹黑，什么無理取鬧，他現(xiàn)在一個都不敢想。

    唐楨見他逐漸清醒，神色也稍稍緩和：“我和高芃，如今只是朋友。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更傾向于把我和她的關(guān)系定義為革命戰(zhàn)友。至于原因，你無需知道。如果你不相信我，也請你仔細回想，自己愛的是什么樣的女人。她的為人與涵養(yǎng)，會讓她選擇插足別人的婚姻嗎？”

    醍醐灌頂，字字珠璣，這么形容唐楨的一番言語對李譫的影響不為過。他握著調(diào)羹，怔怔望著眼前這對態(tài)度大方的夫妻，心中只剩羞愧。

    豬油蒙心，不講道理；胡亂猜疑，不知尊重。妥妥是自己嫌棄的，高芃不喜歡的，社會毒瘤樣。他不配，不配擁有高芃的愛，不配四處埋怨高芃不接受他的愛。

    他不配。

    “少年不成熟地愛、也不成熟地恨人類和大地。他的性情和精神的翅膀仍受到羈絆，很是沉重?！蹦莻€尼采筆下，四處傳道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唐楨在心底默念這句話，主動移開視線，假裝沒看見李譫泛紅的眼眶，留給他調(diào)整情緒的空間。少年啊，虛榮心勝過一切。

    成人間的尷尬總能輕易被不知且無畏的孩童化解。

    唐頌在搖籃里躺累了，扯著嗓子盈盈哼哼找人抱。唐楨心系小寶貝，借機離開了餐桌。

    宋辭看了一眼唐楨的背影，眼帶柔和回頭，撞上視線好奇又渴望的李譫，腦子里就閃過了高芃有孕這件事。

    猶豫片刻，她開口問道：“李譫，你了解高老師嗎？”

    “了解？如何定義？”李譫反問。

    “她的喜好，她的叁觀，她的理想，諸如此類?！?/br>
    她喜歡香水，她喜歡高跟鞋，她喜歡真絲睡衣，她喜歡瑜伽……關(guān)于她的喜好，他所知道的，都是淺顯的。

    能力是捕獲眼球的東西，而人品才是留住人心的存在。所以，用自己的叁觀與她的匹配，他們應該是相互了解的吧？

    而她的理想……他不知道。

    沒有一個答案令人滿意。李譫煩躁的咬了一口包子，不說話。

    宋辭嘆息：“李譫，不知道的事可以問。她如果不說，你也可以自己觀察。你口口聲聲說愛她，卻不曾為她花費心思，你……確定自己對她是愛而不是受到占有欲的支配了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李譫搖頭苦笑，“師姐，我現(xiàn)在去問去留心還來得及嗎？”

    他拉著宋辭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師姐，你說我……”

    “來不及了?！彼无o狠下心告訴他：“高老師辭職了?！?/br>
    那個上午，宋辭親眼目睹，一個高瘦清俊的男生，抱著一碗豆?jié){啃完了一袋奶黃包。甜膩，飽腹，似乎和他都無關(guān)。他的眼神茫然，唐宋夫妻不敢與他對視。那像深淵一樣的眸，任誰看了都心疼。

    唐楨回西部繼續(xù)支教工作了，宋辭留在家里奶娃，復習，等著研四答辯。視頻里的男人剛洗完澡，沒戴眼鏡，少了點銳利。

    兩人絮絮叨叨話了點家常，宋辭說道高芃讓她推薦母嬰產(chǎn)品，她說：“老師，我前兩天回學校，碰到李譫了?！?/br>
    “嗯，怎么？”

    “猶如初見，陽光開朗。怪異的很?！?/br>
    唐楨忍不住笑，“人家生活狀態(tài)好，你為什么要用怪異形容。”

    “我一直記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br>
    “阿辭。”唐楨搖著頭，嘴角的笑意暗淡，“你剛走的時候，我的工作生活也是照常進行的?！?/br>
    “老師……”

    唐楨繼續(xù)說：“白天上課看論文，晚上……想你。放棄一個愛的人，代價太多，過程更是艱難。阿辭，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相?！?/br>
    宋辭淚意上涌，又不想深入傷心話題，只好故意說道：“哼，狡猾的人類?！?/br>
    假裝分割線。真是羞恥的補更……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