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今天過年了，我?guī)е裾渌齻儊砜茨懔?，小麗的手術(shù)做完了，彎彎說還算順利，媽，彎彎真的和我們不一樣，這孩子可比我們強(qiáng)多了，小小年紀(jì)就能養(yǎng)家了，這次小麗的病還多虧了她歐陽秀蓮絮絮叨叨地把這半年發(fā)生的事情大致念了一遍。

    第二祭拜的是彎彎的曾外祖父，主祭仍是老外婆，論理，老外婆和老外公是平輩，可以不用下跪的，可不知是因?yàn)槔⒕芜€是因?yàn)樗寄罨蚴莿e的什么緣故，打彎彎記事起，每次祭拜老外婆都會跪下來。

    當(dāng)家的，我?guī)е裾渌齻儊砜茨懔?，前幾天和彎彎說起我們當(dāng)年的事情，對了，彎彎是你的曾外孫女，也不知你記沒記住，我知道你是個做大事的人，也是個大忙人，這些事情一般不太留意。對了，我說到哪了，哦，彎彎，彎彎問起我你老家那邊還有沒有什么人，當(dāng)家的，這些年你也沒給我托個夢，我也不知他們過得好不好，你說，我要不要去找找他們?怎么說也是你的親人，如今彎彎本事了，要是他們過得不好，我們也能幫襯他們一二了，以前不敢去，是因?yàn)槲覀兏F，怕他們嫌棄我們歐陽秀蓮絮絮叨叨地說了有一刻來鐘。

    彎彎見老外婆數(shù)次提到自己，也舉著手里的香再次磕了三個頭，老外公，我是彎彎，對不起，這些年是我們拖累了老外婆，她不是故意不幫你奉養(yǎng)老人的，我們這

    彎彎的話沒說完，外婆忙接了過去，爸，要怪就怪女兒沒本事，沒能照顧好媽，反倒害媽吃了這么苦，你放心，既然媽說到你老家還有親人，等過些時候小麗的病好些了，我們一起去你老家那邊看看。

    再說吧，我也是說說而已，我怕他們會怪罪我，要是不嫁給你爸，說不定他就不會死。歐陽秀蓮幽幽地說道。

    媽，這個話就不用再說了，人都已經(jīng)沒了，再說這些有什么意義?歐陽玉珍磕了三個頭，先站了起來，并伸手去扶老太太。

    你們繼續(xù)吧，我坐下來和他再說說話。歐陽秀蓮擺了擺手，倒是也沒再跪著，而是坐在了墓碑前，從腋窩處抽出了一條帕子，開始擦拭起墓碑上的相片和字。

    歐陽玉珍見此嘆了口氣，帶著歐陽麗和彎彎走向了第三座墓碑。這次拜的是她的丈夫，主祭的換成了她，也端著托盤跪在墓碑前，歐陽麗和彎彎兩個緊隨其后，一人拈了三支香。

    作揖敬供完畢后，歐陽玉珍放下了托盤，一聲小麗她爸之后，便是抽抽噎噎的動靜。

    歐陽麗和彎彎的眼圈也都紅了，默默地陪著流了三四分鐘的眼淚，歐陽玉珍這才帶頭擦了擦眼淚，小麗她爸，還記得前些日子我來告訴過你，小麗得了胃癌，今天，我?guī)齺硪娔懔?，她從花城回來了，手術(shù)很成功，這半年來，多虧了你外孫女彎彎，她不但陪著小麗在花城治病，還為小麗為這個家掙到了足夠的花銷，有她在，你就放心吧，我們不會再吃苦挨餓了，很快就有好日子過了，就是，就是

    后面的話歐陽玉珍沒有說下去，搖了搖頭，彎彎想了想，問道：外婆，外公家是哪里的，那邊有沒有什么人，他父母還在不在，用不用我們奉養(yǎng)?

    算了，當(dāng)年他們說了，這輩子，老死不再往來。說完，歐陽玉珍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彎彎從她斷斷續(xù)續(xù)的敘述中，倒是也拼湊出了一個簡單的故事。

    外婆出生后，老外婆一直謹(jǐn)記著那個魔咒的傳聞，一方面不停地接活來提高自己的修為;另一方面對這個唯一的女兒也是傾心教導(dǎo)，不僅送她去鎮(zhèn)里念書，也親自教她刺繡，為的就是有一天她能考上大學(xué)，也能養(yǎng)活自己。

    可惜，外婆的運(yùn)氣還是差了些，她碰上了十年動亂。

    像她這樣的出身，別說念大學(xué)了，就連一般的工廠招工人家也不要她，因此，她只能留在家里務(wù)農(nóng)。

    可盡管她們生活的村子比較閉塞，但由于名聲在外，老外婆仍是被抓去了縣城批斗和游行，外婆自然而然也被牽連在內(nèi)，最困難的時候只能靠繡沙發(fā)罩去市里換點(diǎn)微薄的生活費(fèi)。

    可巧那會村子里來了不少上山下鄉(xiāng)的知識青年，這些人大部分是從外省的大城市來的，帶來了很多山外的新思想新見解，外婆很喜歡和他們相處，因?yàn)樗麄儾粫靡环N偏見的目光審視她并輕視她，相反，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還很同情她，說她是被農(nóng)村的封建迷信和愚昧落后思想所坑害了。

    第八十八章往事(二)

    也許是同情，也許是善良，也許是真心喜歡，總之，有一位從魔都來的青年男子喜歡上了外婆，并正式求娶了外婆，成了彎彎的外公。

    可惜，半年后悲劇發(fā)生了，外公在一次搶修水庫堤壩時不幸落水溺亡了，彼時，外婆剛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得知這個消息后，外婆當(dāng)天晚上就瘋了。

    半年后，外婆生下了一個女兒，也就是彎彎的mama歐陽麗，仍是隨的母姓，因?yàn)橥夤母改刚f了，今后不想聽到任何關(guān)于這個孩子的消息，就當(dāng)是兩家從不認(rèn)識。

    如今快四十年過去了，魔都那邊一直沒有來過人或是來過信過問當(dāng)年那個遺腹子或遺腹女生下來沒有，這種情形下，外婆是絕對沒有勇氣走進(jìn)魔都走進(jìn)夫家的，她怕對方好容易平靜的心田又起了波瀾，因?yàn)楣胚€在的話，這會肯定也八十多了，這個年歲的人是經(jīng)不得半點(diǎn)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