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暫時不要多想,身體為重?!毖嗪嵲捳Z從容淡定。 顧紅妝茫然的“看著”燕簫,神色復雜:“簫兒,自我服食天香豆蔻蘇醒之后,詭異之事接二連三的發(fā)生,你不感覺很奇怪嗎?” 燕簫沉吟片刻,開口問道:“你是說天香豆蔻有問題?” “我以前從未這樣過。”顧紅妝雙手交疊,聲音遲疑。 燕簫抿唇,臉上的神情有些飄忽詭譎:“這件事情交給我處理,你安心養(yǎng)病即可?!?/br> “簫兒……”頓了頓語氣,顧紅妝黯然道:“你可曾嫌棄于我?” 燕簫微微攏眉:“夫子好端端的,說這些話做什么?” “我蘇醒后,你雖依然喚我一聲夫子,但感覺總不及過往親密。”此話出口,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縈繞在心。 燕簫慢慢勾唇,笑了:“夫子多想了?!?/br> 顧紅妝狀似苦笑道:“我雙眸俱瞎,你嫌棄我,也是應該的?!?/br> 燕簫嘆了口氣,唇角微動,壓低聲音道:“這話夫子萬萬不可再說了,你的眼睛終究是被我所害,學生心中只有憐惜和愧疚,又哪里會嫌棄夫子?” “我不要你的愧疚。”顧紅妝明顯有些神情激動了。 見她如此,燕簫眼眸微閃,淡淡的問道:“那你要什么?” 顧紅妝大概覺得適才語氣太過激動,平復呼吸,過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簫兒,你……還愛我嗎?” “……”燕簫沒說話,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他沒有想到這話有一天會從夫子的嘴里迸出來。 “簫兒……簫兒……”沒有得到燕簫的回應,顧紅妝明顯焦急起來。 燕簫握住顧紅妝倉惶揮舞的雙手:“我在?!?/br> “是不是我的話……” “夫子,我和你相處八年,你可曾為我哭過?”燕簫忽然問了這樣一句話, “呃……”顧紅妝大概沒想到燕簫會這么問,遲疑片刻,她方才嘆道:“簫兒,我很抱歉?!?/br> 燕簫無聲微笑,那笑很冷,沒有任何表情,但他的聲音卻很柔和:“沒關系,只要你還活著,我和你就能重新開始?!?/br> ***************************************** 若干年前,顧紅妝曾為燕簫哭過。 那一年,顧紅妝24歲。 傾國之女,自有傾人之誤。 燕皇一直對顧紅妝心存念想,那一日燕皇醉酒,竟然當著滿朝文武,將顧紅妝橫抱而起,大步前往內殿,試圖行盡yin穢之事,一派昏君姿態(tài)。 滿朝文武嚇得齊刷刷跪在地上直呼萬歲,燕皇氣急敗壞的吼道:“都給朕滾出去?!?/br> 天子意欲染指兒子恩師,傳揚出去,只會成為燕國笑柄一件,都知道燕皇醉酒才會如此,但聽聞他的話,卻也不敢再強行阻攔,唯有燕簫。 “父皇,您看清楚了,您所拉之人不是您的后妃,她是我的夫子顧紅妝?!毖嗪嵣焓謹r住燕皇,生生斷了燕皇前往內殿的道路。 “混賬東西,還不趕緊給朕滾開?!毖嗷时蝗藬嚵撕檬?,頓時勃然大怒起來。 燕簫撩起長袍,驀然下跪,聲音謙恭但執(zhí)拗:“還請父皇放了我家夫子。” “老六,再行阻攔之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br> 燕皇是真的怒了,完全忘了帝王的身份,用了“我”這個字,可見完全失去了理智。 “恭請父皇放了夫子?!边@一次,燕簫重重的磕頭先行謝罪。 他磕的很重,額頭當即有鮮血流了出來。 那樣的血紅之色,激的燕皇戾氣叢生,也不管地上跪著的那人是不是他的兒子,竟然一腳踢在了燕簫的胸口。 伴隨著眾人的驚呼聲,有鮮血從燕簫的唇角蜿蜒滑落,但他依然跪在原地,話語凝滯:“父皇,她是我夫子……” 話音未落,身體又被燕皇一腳踹倒,燕簫爬起來,執(zhí)拗的像個孩子,一心一意希望燕皇能夠收回成命。 顧紅妝看著,眼中不知為何忽然間升起了一層迷霧,然后這層迷霧漸漸變濃,眼內模糊時,心底頓時涌上一股怎樣也說不清的滋味,似苦,也似酸,雖不濃烈,卻足以影響她所有的情緒。燕皇下手有多狠,燕簫傷的就有多重。 如果那人不是燕皇,燕簫只怕早就將那人的雙手斬了下來,但那人是燕皇,大業(yè)未成,他的諸多隱忍,最終在顧紅妝一事上披露天下。 于是,天下人皆知,燕簫為了自家夫子,不惜和燕皇反目成仇,雖說綱常不悖,但卻足見癡情深淺。 那天,燕皇最終在燕簫的阻攔中失了興致,狠狠甩了顧紅妝一巴掌,斥罵了一聲:“賤人”,將她甩在了地上。 那天,宮殿無人,燕簫不顧自身傷勢,將顧紅妝攙扶而起,小心翼翼的摸著她的臉,痛惜開口:“夫子,疼不疼?” 顧紅妝怔怔的看著燕簫,有淚水從眼眶里緩緩滑落。 燕簫原本暴戾的神情在看到她的淚水時明顯怔了一下,那是顧紅妝第一次在燕簫面前哭。 “這眼淚可是為我而流?”燕簫伸出手指接過她guntang的淚珠,失神的看著她,溫和清冽的語音響起,夾雜著淡淡的愁,淡淡的哀。 她說:“我只為自己哭?!?/br> 燕簫似痛似快,淡聲開口道:“夫子,你在說謊,這淚分明是為我而流?!?/br> 沉寂聲中,顧紅妝語聲縹緲:“簫兒,僅此一次,我不會再為任何人流淚?!?/br> ************************************** 顧紅妝的話歷歷在耳,她曾為他哭過,他能記得,她自然也能清楚的記得,但合歡殿里,夫子卻對他輕聲致歉…… 走出合歡殿的時候,在燕簫心底看似掩藏很好的感情被瞬間無情撕裂,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殿下……”李恪試圖攙扶燕簫,殿下的身體竟然有些搖搖欲墜。 燕簫無聲制止李恪靠近,而是望著庭院中的花樹失神不語,良久之后,他方才說道:“李恪,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錯了?什么錯了?李恪疑惑不解,殿下究竟在說什么呢? 挖心,深夜饑餓 更新時間:201398 23:45:00 本章字數(shù):3308 燕國,初夏。 帝都共計發(fā)生兩件大事。 第一件,燕皇病重,斷斷續(xù)續(xù)的昏迷不醒,巨大的痛楚讓他迅速衰老下去,臉部扭曲。但盡管如此,他的嘴角始終都掛著淡淡的微笑。 那樣的笑容,令人迷惑不解的同時,卻又透著絲絲縷縷的寒氣。 太醫(yī)們束手無策,多番齊聚治療,但卻毫無成果,朝臣皇子,三分真心,七分算計,表面?zhèn)膰@息不已,私底下卻開始籌謀算計,為今后仕途鋪墊徜徉大道。 燕清歡一日清晨,“無意中”察覺燕皇沾血龍帕時,他忽然間意識到父皇這一次大概是真的命劫難逃了。 是夜,燕皇陷入了第一次昏迷,燕清歡守夜。 他在燕皇床榻前輕聲開口:“父皇,皇位可否交給我?詭” 回應燕清歡的是一室沉默,他不斷請求著,他知道父皇能夠聽得到。 翌日,清晨陽光普照,燕皇睜開了雙眸,眼睛晦暗如海,他輕聲道:“老四,你該明白,燕國歷來只有太子才有資格登基為帝?!?/br> 燕清歡跪在燕皇床前,聲音恭謙肅穆:“父皇,老六性情暴戾,嗜殺成性,燕國一旦交由他手,屆時定會血染天下,難道您忍心看著燕國百姓屆時被六弟禍及,生靈涂炭嗎?” 聞言,燕皇低低的笑,伴隨著他的笑聲,牽動肺腑,又是好一番咳嗽:“成大事者,死傷千人、萬人,不礙事,亂世梟雄有哪一個不是嗜殺成性的?若想站在權位最頂峰,勢必要踩著無數(shù)尸骨頭顱方能成事。要想做到這一點,非暴戾之人不可?!?/br> 燕清歡目光驟然一變,寒意盡顯:“您的意思是,老六比我更適合成為天下霸主?” 燕皇似是沒有看到燕清歡的神情,淡淡的說道:“你若比老六心腸更狠,這天下霸主交給你來做又有何不可?” “何為心狠?” 沉默片刻,燕皇輕聲呢喃了一句:“朕聽說顧紅妝還沒死?” 燕清歡下意識皺眉:“只是傳聞,不可當真?!彼_實也聽說過,當時竟是驚喜多過于憤怒,但合歡殿守衛(wèi)森嚴,他至今還未得到確切消息,顧紅妝是否還活著。 父皇既然知曉,可見消息是做不得假的。 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瞬間縈繞在心,復雜多變,一言難盡。 就在這個時候,燕皇說話了:“老四,朕曾經以為全天下最心狠的那個人是老六,但他卻在顧紅妝一事上失了手,若是你能提著顧紅妝的頭顱來見朕,朕此刻就能向你許諾,燕國天下將是你的。” 燕清聽罷此言,渾身一僵,愣愣的看著燕皇,竟是半晌無語。 燕皇嘴角泛起冷冽寒涼的笑意:“老四,若君不被***迷惑,此生斷絕情愛,方能雄霸天下。對于朕來說,若老六不配為君,那么為君之人必定是你。但愿……你不會像老六一樣,讓朕心存失望?!?/br> 燕清歡跪在地上,安放在身側的雙手拳頭,開始一點點握緊…… ************************************** 藏書閣,書籍高聳如云,燕簫坐在桌案后做了一個夢。 夢里面,他仿佛回到了漠北沙漠。 恐怖惡劣的天氣,一會兒烈日當空,黃沙滾滾,一會兒狂風大作,漫天黃沙。 在極度缺少水分的情況下,燕簫仿佛看到了冰天雪地,仿佛看到了烈火巖漿,他開始出現(xiàn)了幻覺。 無數(shù)血粼粼的尸體在眼前浮動,然后那些尸體幻化成了各種各樣的人,有孤苦無依的老太婆,有喪失雙親的可憐孩子,有飽受饑餓寒冷的少女……他們腳步虛浮,飄蕩在空中,似乎極為畏懼他,不敢輕言靠近。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了……她。 她是夫子。不,因為她左臉戴著蝴蝶面具,眉目清寒,那樣的寒,應屬阿七所有。 黃沙之上,竟然生長著一棵珍稀奇樹。 蓮花,紫色的蓮花綴滿枝頭,引來無數(shù)蝴蝶圍繞嬉戲,剎那間芳香迷人。 燕簫第一次看到有蓮花不是長在池塘里,而是長在樹上,況且這么蓮花還是……紫色的。 她就那么站在蓮花樹下,黑發(fā)拖地,白袍裹身,轉眸間,眉眼如花。 她微微含笑,朝他伸手,皓齒輕啟:“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