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帶著三分賭氣,兩分無奈,晉晚生離開了水甕,好在頭不疼了,也不渴了,接著睡覺,剛走了兩步,他無意中看看天空,三星掛斜,大毛星和二毛星早就出來了,他再細看,三毛星啥時候也蹦出來了,天快亮了,晉晚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困乏,他幾步走進屋子中,一頭扎進床里,立刻沉沉睡去。 天亮時分,張有旺來到晉晚生家中,看到他還在熟睡,立刻晃晃他腦袋,晉晚生一點沒有反應,張有旺又伸手摸摸他臉,晉晚生依然酣睡,張有旺見他睡得很平穩(wěn),就悄悄離開了。 晚間,張有旺又過來看晉晚生,見他還在熟睡,想了想,覺得也還正常,他連著喝干了兩壇子老酒,醉一天一夜不算多,就又離開晉晚生回到了家中。 第二日傍晚,張有旺打漁歸家,暮色沉沉,他不放心晉晚生,背著魚簍,里面裝著打算送給晉晚生的活魚,悄無聲息地進了晉晚生的屋子,屋子里已經(jīng)暗了下去,影影綽綽,他見屋子里有個人影,幾分熟悉,又不敢確定,只得開口相問;“誰呀?” 那人低頭,后背對著張有旺,面對著床鋪,正擺弄什么,有點欲罷不止的樣子,聽到張有旺的問話,先是一愣,后背抖了抖,也不知道是在提褲子還是再干什么,反正屋子黑,張有旺又是剛進來,根本就沒看清是咋回事,過了一會兒,那個人才轉過身來,罵道;“該死的王八頭,連老娘都不認得,虧了我還天天摟著你睡覺?!?/br> 不用看,一定是自己的婆娘計氏婦人,張有旺忙問;“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來看看怎么啦,他也是我兄弟?!?/br> 一句話,張有旺頓時啞口無言,他大步上前,計氏女回手一推,張有旺一個趔趄,張嘴大罵;“你個挨千刀的*,在搞什么鬼名堂,害怕老子看不成!” “你個綠蓋小王八,老娘在看兄弟,看他還要昏睡幾日才能醒,你過來有個rou用?!?/br> “我過來看看他,順便把賣剩下的活魚留給他,讓他當飯吃?!?/br> “你他娘的還挺孝心,你見到誰睡著了還能吃飯,快給我拿著魚滾回去?!?/br> “老子不走?!?/br> “你他娘的不走,老娘走?!?/br> 計氏婦人轉身,狠狠瞪了他男人張有旺一眼,揮手作擊打狀,張有旺閃身,計氏女邁開粗腿,兩步跨出了屋子,張有旺近前,看到晉晚生依然閉眼酣睡,不覺焦急起來,心想,已經(jīng)第三天了,明日不醒,要不要讓趙阿大過來瞧瞧,順便弄醒他。 屋子里完全黑了下來,張有旺不愿意回家看到計氏婦人,就坐在了晉晚生的床頭上,看著晉晚生,那料想他還沒坐穩(wěn)當,計氏婦人風風火火地返了回來,上前薅住張有旺的耳朵,罵道;“你個死王八,為什么不和老娘一起回家?!?/br> 張有旺嗨呦著,喊道;“耳朵,我的耳朵。” 計氏女啼啼啼地笑著,兩個人連罵帶嚷走出了屋子,到了外面,計氏女問道;“魚簍里還有幾條活魚?” 張有旺說;“你放開我,我就告訴你。” 接著又說;“三條,三條活鱸魚,很肥?!?/br> “回家、回家我給你燉魚吃。” 院子里聲音漸悄,屋子里晉晚生依然酣睡不醒。 第四天,日上三竿,晉晚生又渴醒了,他從床上下來,走到水甕前,伸頭進去,咕嘟嘟,一口氣喝飽了水,這才覺得肚子很餓,他直起身,連懶腰都沒伸,忙著看看天上,艷陽高照,微風習習,難得的好天氣,他轉身回屋,打開米缸,空空如也,肚子告訴他,不去打漁今天就得挨餓。 晉晚生忘記了幾天前發(fā)生的事情,他覺得自己還是自己,那還有什么好尋思的,快整理漁網(wǎng),背上魚簍,去江里要吃的。 江濤拍岸,浪花四濺,晉晚生解纜,劃船,霎時,小船到了江心,晉晚生四處張望,還沒到打漁的好去處,他又舉棹劃槳,不知不覺,他把船兒劃向了江心處很少有人去的孤島,一槳一槳又一槳,過了不長時間,晉晚生抬頭,眼前是那座孤島,為什么來這里,他渾然不想,看看水流的方向,找到一處平坦開闊的水面,撒下第一網(wǎng),接著收網(wǎng),漁網(wǎng)里只有幾根亂草,晉晚生看著漁網(wǎng),慨嘆道,魚過千張網(wǎng),網(wǎng)網(wǎng)都有魚,怎么到了我這兒,卻沒有魚了。 慨嘆過后,晉晚生劃著小船,繞著這座孤島又撒了幾網(wǎng),還是一無所獲,晉晚生不覺垂頭喪氣,無奈中只好仰望天空,太陽偏西,江風烈烈, 正所謂,江風伴饑腸轆轆,浪花敲船幫嘩嘩。 無奈,老天不幫忙,晉晚生又能如何,他劃著小船,離開了那座孤島,劃著,劃著,猛然間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江面上泛出了隱隱紅光,正所謂,落霞映紅江水,晚風蕩起波瀾,晉晚生被這斜陽的余暉燃起了興趣,他情不自禁地把漁網(wǎng)投向了眼前那片泛著紅光的江水里,漁網(wǎng)落入水中,小船兒飄飄蕩蕩,直到晚霞散去,落日不在,他才伸手去拽漁網(wǎng),很沉,真很沉,不是把石頭撈上來了吧,感覺不一樣,有手感,顫悠悠,沉甸甸,用力,再使點勁兒,一米,兩米,漁網(wǎng)靠到船前,晉晚生把漁網(wǎng)拽出水面,浪花,魚兒躍起的浪花,四處飛濺,水天一色,暮靄沉沉。 晚生高興,拖起漁網(wǎng),信手甩入船艙,這一網(wǎng)魚足有上百斤,鱸魚,幾乎都是鱸魚,大個的鱸魚有十多斤,小的還很小,按著自己的規(guī)矩,他把小魚重新扔回到江里,又把一條最大的母魚也扔回到江里。 “唏溜溜,”晉晚生心滿意足地吹著口哨,劃著船兒往回趕,去哪里,家中柴米油鹽一樣都沒有了,還有燈油早就干了,調(diào)頭,抹黑去集上,趕上啥價算啥價,總之,不能再挨餓了。 晉晚生舉棹刺水,小船兒如同射箭一般,怎么這么快,耳邊傳來呼呼風聲,哪消得片刻,小船到了集市邊上的碼頭,船速太快,還沒等他把船靠穩(wěn),就見從碼頭上下來兩個人,晉晚生眼尖,一眼就看見為首的那個五短身材,黃面皮,眼角終年帶著眵目糊的魚販子江大牙,另一個嗎,雖然看著有些面熟,但是卻叫不上名字來。 管他哪些呢,江大牙來了,不怕天黑,老子的魚有銷路了。 晉晚生一躍下船,順手系好纜繩,江大牙急忙喊道;“晚生兄弟,船里有剛從江里面撈上來的新鮮活魚嗎?” 晉晚生早知道江大牙會喊他,就不緊不慢地對江大牙說;“江大哥,你上來開開眼吧,我這是剛剛從江里面打上來的鮮活的鱸魚,大的能有十多斤,小的也有二三斤,還全都在船艙里里蹦蹦跳跳呢?!?/br> 江大牙聽了晉晚生的話,立刻蹦到了船上,等到晉晚生掀開船艙蓋子,江大牙探頭一看,見滿倉里全是活蹦亂跳的新鮮鱸魚,立刻對還站在船邊上的那個人說道;“掌柜的,我說啥來著,好飯不怕晚,這遲來的船兒往往帶著好鮮貨,這么大的鱸魚我都好長時間沒有看到了,你上來看看吧?!?/br> 被江大牙稱作掌柜的人正是鎮(zhèn)上開活魚館的張掌柜,明天鎮(zhèn)上有家財主要請,點名要吃新鮮的活鱸魚,這下好了,張掌柜那顆懸著的心一下子放到了肚子里,他看了看船艙里的鱸魚后,立刻說道;“你的魚我全要了,不過,這位后生你得按著咱們集市上進魚的價錢給我?!?/br> 江大牙是最會做這樣的買賣了,因為他不能領著張掌柜白來,所以,他是一面要壓價,一面還要漲價,于是,他就對對晉晚生說;“晚生兄弟,天已經(jīng)暗了,我看你這滿船的魚,要是遇不到張掌柜這樣的買主,明天在死幾條可就要賠了。” 晉晚生心里明白牙行里的販子們專門靠一張嘴吃飯,肯定要對他壓價,他本來沒想到會這么快就碰到了買主,再說了,他還想趁著米行沒關門之前買到米呢,還有那些油、鹽、醬、醋和燈油,都等著這船魚來換呢,于是,他就說;“江大哥,我自然知道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就憑我這樣的新鮮活鱸魚,少說也要十五文一斤?!?/br> 江大牙立刻說道;“早市上,你這樣的鱸魚最多賣十文錢一斤。” 沒等晉晚生接著討價還價,后上船的張掌柜看著晉晚生的臉,問了句;“壯士,你是晉晚生?” “當然,如假包換?!?/br> “張灣村的?” “那是,在張灣村住了十八年?!?/br> 江大牙見張掌柜在細問晉晚生,也像想起了什么,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晉晚生,嘴里說了句;“真是后生可畏,終年在大江里闖蕩的人就是和常人不一樣?!?/br> 江大牙說什么晉晚生沒注意,他只顧看著他的活魚了,不料,張掌柜聽了江大牙的話,越發(fā)來了興趣,接著問晉晚生;“晉壯士,你就是那個幾日前在你們下灣村不遠的酒肆里和人比酒的晉晚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