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江白阿爸剛抬頭，就見從外面的街路上急匆匆走過來兩條大漢，一身青衣短打扮，天氣雖然很熱，卻用青布條裹著褲腳，兩條大漢一前一后，站在魚店門前，抬頭看門臉，接著朝里面望去，后面的大漢輕聲說了句；“走，進(jìn)去看看?！?/br>
    兩條大漢抬腿進(jìn)了魚店，江白阿爸急忙上前，陪著笑臉，說道；“官，買活魚呀，我這兒可是剛剛從江里打撈上來的，今兒貨色多，有鱸魚，鯽魚，還有鳙魚和草魚，二位官在魚池子里任意挑選，您相中那條，我就給您撈那條?！?/br>
    兩條大漢互相看了一眼，好像還沒有打定主意，該買還是不買，趁著這功夫，江白阿爸開始仔細(xì)打量起這兩個(gè)人的長相，他發(fā)現(xiàn)這二條大漢好像不是本地人，倒有幾分像關(guān)西大漢，一條大漢紅黑的面孔，大嘴岔子，瞪著一雙三角眼，目露兇光，也不知道是天熱的緣故，還是他生來就有這個(gè)習(xí)慣，就見他上衣的紐襻明顯比別的地方新鮮，很顯然，是長期不系紐襻形成的，這個(gè)人敞著懷，露出濃密的黑胸毛，一副惡狠狠地樣子。

    另一條大漢，也是很有特色，前胸和胳膊上的疙瘩rou一塊跟著一塊，眼睛雖然小了點(diǎn)，看人的時(shí)候，射出的卻是兩道精光，就好像能穿透人的身體似的，這條大漢還有一個(gè)最醒目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嘴角處有一塊斜長的疤瘌，不過，他的嘴卻顯得很癟很癟，腮幫子貼在牙床上，張嘴說話的時(shí)候，卻沒有看到門牙，很顯然他那一口牙似乎全都沒有了。

    這兩個(gè)人見江白阿爸讓他們挑選魚池里的活魚，就來到活魚池子前面站住了，接著朝魚池里看了看，然后嘴角有疤，憋著嘴的大漢說道；“魚是活蹦亂跳的，夠新鮮，請問多少錢一斤？”

    江白阿爸笑著回答；“一文錢?！?/br>
    有疤的大漢又問；“誰是這家魚店的老板吶？”

    江白阿爸立刻回答；“我是，我是?！?/br>
    “店里雇了幾個(gè)伙計(jì)呀？”

    “雇了兩個(gè)。”

    “奧，人呢？”

    “在江邊的碼頭上幫著卸船呢，”江白阿爸對答如流，兩條大漢又互相看了一眼。

    “老板，掌柜的，麻煩了，給我稱兩條鯽魚，我要，我要燉湯喝?！?/br>
    不知道啥時(shí)候，這兩條大漢的身后站著個(gè)住著桃木拐杖，滿頭白發(fā)，彎腰駝背的老太太，說話的時(shí)候氣喘吁吁，就好像剛剛跑了很長的路，更像是氣脈不夠用。

    聞聲，兩條大漢齊回頭，看到身后站著個(gè)病殃殃的老太太，立刻又扭過頭來，江白阿爸站在魚池子后面，忙著招呼了一聲；“好咧，您老上前，相中那條，我給您老撈那條?！?/br>
    兩條大漢站在老太太前面，沒有讓也沒有躲，后面的老太太倒是好性子，就聽她氣喘著說道；“不，不急，讓他們先挑?！?/br>
    嘶嘶嘶，又是一陣氣喘，接著就是大口吸氣，等到江白阿爸再看老太太時(shí)，她已經(jīng)住著拐杖靠墻蹲下了。

    老太太蹲下了，兩條大漢并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江白阿爸只好搭訕著說道；“請二位官挑魚?！?/br>
    嘴角有斜疤的大漢看看始終不說話的大漢，那條大漢還是沒吱聲，去突然把手抬了起來，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間，水池子里立刻濺起足有一尺高的浪花，隨著浪花，池子里一條最大的鱸魚不知何故，躍出水面，緊緊粘在了大漢的手掌心處，

    噼哩撲隆，那條鱸魚甩尾擺身，抖動(dòng)身上的水珠，落在了大漢的臉上，大漢眼睛也不眨一下，手還是照樣抬著，那條魚卻不在擺動(dòng)了，可還是直溜溜地粘在大漢的手掌心上。

    這時(shí)候，嘴角有疤的大漢開口了；“還不快把馬蓮拿來?！?/br>
    已經(jīng)看得驚呆的江白阿爸，這才緩過神來，先答應(yīng)道；“是，”接著拿起魚池子邊上的馬蓮，又看著被大漢吸上來的活魚，正不知如何是好，卻不料，那個(gè)嘴上有疤的大漢，伸*過江白阿爸手中的馬蓮，對準(zhǔn)魚鰓，突然一扔，那條柔軟的馬蓮竟然穿透魚鰓，順著大漢的手指繞了一圈。

    伸手吸魚的大漢嘴角微微一咧，算是樂了，接著用另一只手拎起已經(jīng)穿上馬蓮的活魚，揚(yáng)長而去，跟在后面的大漢，走到門口的時(shí)候，突然一甩手，屋子里立刻傳來嗖嗖地撕破空氣的聲音，緊接著，江白阿爸驚呼道：“不好了，我的魚咋死了？”

    聞聽呼喊聲，蹲在墻邊上，拄著拐杖的老太太，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邁動(dòng)小碎步，來到魚池子前面，搭眼看了看魚池里面，就見此時(shí)的魚池子里漂浮起五條大小不一的死魚，死魚的頭部還汩汩流著鮮血，把魚池子里的水都染紅了。

    江白阿爸驚呆，張開大嘴卻說不出話來，倒是那個(gè)氣喘吁吁的老太太指著池子里的死魚說道；“掌柜的，你還不謝謝人家，那是人家再給你買魚錢呢？”

    “買魚錢，誰給我的？”

    江白阿爸不相信，低頭朝魚池里望去，老太太用手指著已經(jīng)翻白漂浮在上面的一條草魚的魚頭說道；“您老沒看到嗎，那枚五銖錢不就鑲在魚頭上嗎？”

    “啊，”江白阿爸一聲驚呼，隨后拿起一條死魚，仔細(xì)看了看，果然，魚頭上插著一枚五銖錢。

    江白阿爸順手拿下那枚五銖錢，把死魚放到了盆子里，接著把池子里的死魚全都撈了出來，挨個(gè)在它們的頭上拔下了五銖錢，接著數(shù)了數(shù)，恰好是五枚，嘴里說道；“還不如不給錢了，打死了五條魚，那個(gè)多那個(gè)少，真是的，也太霸道了?！?/br>
    就在這功夫，曉月風(fēng)塵仆仆地走了進(jìn)來，看到江白阿爸就問道；“阿爸，早上不忙吧！”

    江白阿爸說；“這都啥時(shí)候了，還早上呢，你們吃飯沒，我從家里給你們帶來了飯菜，你們快到后屋吃一口吧?！?/br>
    “哎，”曉月答應(yīng)了一聲就要朝后屋走，不料他剛走了一步，就見到了木盆里的死魚，于是，他又停下來問道；“阿爸，咋有這么多死魚呀？”

    江白阿爸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四處張揚(yáng)，剛才進(jìn)來兩條大漢，看了半天，又問了半天，臨走的時(shí)候，空手釣上來一條大鱸魚，拿著就走，我正想喊他們要錢時(shí)，不料，卻聽到嗖嗖地響聲，接著這五條魚就死了，結(jié)果是眼前這位老太太看出來了，魚是被射過來的五銖錢給打死的，真是的，給錢也不好好給，耍什么威風(fēng)呢！”

    說到這個(gè)份上，江白阿爸看著還呆站在魚池子前面的老太太說；“我說這位老太太，你都來了半天了，我光顧著答兌他們了，慢待了您，我這就挑大個(gè)的給您撈上來兩條活鯽魚?！?/br>
    站在池子前的老太太，聽了江白阿爸的話，沒有說行，也沒有說不行，只是啊了一聲，這功夫已經(jīng)占到死魚盆子前的曉月，看看那個(gè)老太太，突然一樂，接著抿嘴對老太太說道；“要不，您老人家就別買鯽魚了，這五條魚也是剛死，我們就把它白送你，不過嗎，你一個(gè)人吃不了這么多魚，我看你還是在這里先把這五條死魚收拾出來，給我們燉上，然后你拿走一條，您看如何呀！”

    江白阿爸聽了曉月的話覺得不妥，忙著說道；“使不得，使不得，這位老太太都多大年歲了，可別讓老人家伺候咱們?！?/br>
    站在魚池子邊上的老太太，還是沒有動(dòng)彈，也沒有說行還是不行，江白阿爸只好又說；“老太太，您要是不嫌棄，就挑大個(gè)的拿走一條，我們白送給你，你也不用在這里收拾魚。你看如何呀！”

    話音落地，站在魚池子邊上的老太太說話了，不過這次沒有氣喘，也沒有顫抖，而是用清脆的聲音說道；“那我就先收拾魚吧，一會(huì)兒我們吃紅燒魚如何？”

    曉月說；“行啊，你收拾魚，做飯，我給魚池子換水?！?/br>
    直到這功夫江白阿爸才反應(yīng)過來，不過嘴上卻沒說，而是在心里嘟噥了一句，這個(gè)鬼丫頭。

    就在這時(shí)，從門外又走進(jìn)來一男一女兩個(gè)人，江白阿爸剛要上前打招呼，不料，這二人看到曉月和那個(gè)老太太立刻說道；“你們怎么比我們回來的還早?！?/br>
    江白阿爸這才算徹底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他就對著屋子里的四個(gè)人說道；“阿媽讓我給你們帶來了一陶罐白米飯，你們要是不餓，就燉好魚再吃，要是餓了就先墊吧一口?！?/br>
    還是女人打扮的巧鳳，接過來說道；“有魚吃好啊，不差這一會(huì)?！?/br>
    這功夫已經(jīng)看明白是咋回事的江白阿爸說道；“我看咱們還像往常一樣，曉月留在前面當(dāng)伙計(jì)，你們還是回到后邊躲起來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