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寬有萬里的金色光罩隨著眾人的吟唱漸漸匯聚而成，又慢慢縮小得更加地凝實，攜著耀眼的金色靈光往歸墟之眼入口上方飛去，直到歸墟之眼的入口再也看不見分毫，而奔流向歸墟之眼的海水也停止了流動。再也沒有流水匯聚的聲音，喧囂了數(shù)萬年的東海歸墟在此刻迎來了從未有過的安靜。

    吟唱的聲音的聲音并沒有停止，反而越發(fā)地高亢嘹亮。一道又一道的光線從這些元嬰修士的身體內(nèi)跑了出來，然后直直地向剛剛形成的還很薄弱的金色光罩飛去，知道光罩漸漸凝成如同實質(zhì)的金色殼子，看上去就像一個巨大的金鐘罩。這些金色的光線才漸漸變少起來，知道慢慢消失不見。吟唱的聲音也在金色光線消失的時候跟著一起漸漸低沉下去，直到再也聽不見。一陣大風(fēng)吹過，盤坐在半空一處處陣眼之上的老年元嬰修士的身軀慢慢飛散，直到最后了無痕跡。

    同一時間，仙云宗、道玄宗、青丘、商盟.......一個個家族宗門勢力最為莊重的地方傳來一聲聲清脆的響聲，微弱的響聲此刻因為安靜地環(huán)境而顯得無比清脆，早就呆坐在宗祠許久的家族、宗派掌門人們一個個軟倒了身子，只知道緊緊握著手中的殘塊。

    這些在外間殺伐決斷的掌權(quán)人，一個個像是失怙的孩子一般失聲痛哭起來。悠遠(yuǎn)的山間、光輝的廟堂、縹緲的古寺......相繼敲響了悠遠(yuǎn)的喪鐘，一個個弟子紛紛停下手頭的動作，流淚豎立。這一刻，即使是猖狂的魔物，也在自空中傳來的那種滾滾天威中感到了顫栗，呆滯了目光。這一刻，天道開始蘇醒。

    幾乎同一時間，魔門禁地，一個黑衣青年面色嚴(yán)肅地看著不遠(yuǎn)處的血色漩渦，不斷從漩渦之后發(fā)出一聲聲嘶吼。青年對著身后白發(fā)蒼蒼的幾位老人一禮，躬身讓開了步子。為首的一個身穿紅衣的老人對著身邊的同伴點點頭，“我們魔門惹下的麻煩，我們自己解決！”周圍的幾位老人堅定地點點頭。

    “恭送幾位長老?！睆男〉酱笪丛鬟^眼淚的青年此刻也不愿意示弱，何況前面有他最為敬愛的從小教導(dǎo)他的幾位長輩，他也不能示弱，讓他們走得不放心。黑袍青年通紅著眼眶，直挺挺地當(dāng)先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家長輩在眼前化為齏粉。血色的漩渦自此消失不見。

    看著隨風(fēng)飛舞的灰塵漸漸消失不見，青年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干澀的眼眶之中硬生生地淌下了一滴帶了些血色的淚珠。

    隔著東海歸墟之眼不遠(yuǎn)處的龍族家族駐地，黑發(fā)金眸的青年最后看了一眼早已化為廢墟的家族駐地，嘲諷地閉了閉眼。繼而滿臉冷厲地望著身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幾位家族旁支，挑了挑眉，“還要我送你們一程嗎？恩”？

    “龍昭，你這個龍族的罪人！”其中一個終究忍不住，抖抖索索地道?！褒堊寰椭皇Ｏ挛覀儙讉€最后的血脈，你這是想我們龍族被滅族嗎？”

    “龍族的血脈？呵呵？就你們這些臭蟲也配？趕緊地！”龍昭的聲音里隱隱帶上了不耐煩，一聲響徹天際的龍吟響起，一個五爪金龍憑空出現(xiàn)，金龍冷厲地金色眸子瞪著眼前幾只不成樣子的家族旁支。金色的巨龍不管不顧地吟唱起了家族古老的祭言，幾個人控制不住地幻化出了本體，有些顏色駁雜的龍軀還在顫抖不止，卻哪里有金龍的半分威勢，看見龍昭的眼神里充滿了畏懼的情緒。

    金龍卻是不理，依舊自顧自地念叨著家族自上古就傳下來的招魂祭文。隨著金龍唱念出祭文，一具具巨大的骨架從廢墟之中緩緩浮出，巨大的金龍感應(yīng)到其中的熟悉氣息，金色的眸子里面浮現(xiàn)出絲絲溫暖的神色，卻隨著一具紅中帶黑的巨大龍骨的出現(xiàn)而變得冰寒起來。金色的巨龍沒有猶豫地噴出炙熱的龍炎向著這具骨架而去，卻不想從骨架之上幻化出一個怨毒的人臉：“龍昭，你這個龍族的罪人，你還敢回來？！”

    “哼，你才是龍族的罪人吧？”金龍不屑地哼道，沒有留情，看著巨大的龍骨在金色的龍炎中化為灰燼才算作罷。

    看著半空中漂浮著的一具具血脈相連的龍骨，即使是之前膽小如鼠的幾位龍家旁支此刻也是滿臉的愧疚與憤怒之色，看向龍昭的目光也沒有了之前的排斥。“少主，我等甘愿沉睡萬年，守我家園。”在這一刻，卻是真正地臣服于眼前的金色巨龍。

    即使對于壽命悠長的妖族，萬年的歲月也不是玩笑之語。龍昭看著這些自己最后的親人，也收斂了那一絲羈傲不馴，金龍的目光流瀉出強烈的眷念與溫和，慢慢地掃過這塊生養(yǎng)了自己的故園：“放心，大家一起?！?/br>
    一聲悠長的龍吟響徹天際，昔日威嚴(yán)的龍島慢慢沉入海底，隨之一起的，是幾條巨大的真龍。而從龍骨之上也不時浮現(xiàn)出一個個微笑豎立著的靈體，隨著龍島的沉沒，安然地閉上了雙眼。

    曾經(jīng)的鳳鳴山，隨著華云和青雉而來的李陌塵看著眼前滿目黃沙的原野。華云情不自禁地化作了鳳鳥的原形，一聲清亮的鳳鳴響徹天際，帶著強烈的傷心與失落。

    “隨她去吧?！鼻囡魷嘏松裆?，看著空中翱翔的五色彩鳳，只有痛過了，傷才會好啊。

    方寒和李陌塵點點頭，幾人都沒有言語，就這么靜靜地守著五色的彩鳳在天空之中一次又一次地悲鳴不止。當(dāng)年幾乎震驚了棲霞界的三大勢力叛變而引發(fā)的天裂之變，三大勢力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野心家的**被擊碎，曾經(jīng)的夢幻國度也只剩下一片廢墟。

    最慘痛莫過于家國之變，三人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語，因為什么話語都顯得蒼白。只能作為摯友默默地守護者她，這個鳳族留下來的唯一正統(tǒng)血脈。

    繼歸墟大亂之后，被一些野心家打開的禁地封印，讓修真界大大小小的勢力都付出了慘烈的代價，天道被破壞，秩序崩亂的后果如今都還未曾妥善解決。龍族為了守住家族駐地，最后存續(xù)的族人使出了玉石俱焚的法子，盡皆戰(zhàn)死；鳳族則是采取了更為決絕的法子，在本族的涅槃之火中消失。魔門當(dāng)日留守本宗的全員弟子盡皆身亡......最后為了完全封印禁地入口更是搭上了自家幸存的幾位長老……

    這樣慘重的歷史，沒有誰是勝利者，只有亙古而蒼涼的戰(zhàn)地，依舊回旋著悲愴的挽歌。

    正文 第92章

    九十二、

    “你和青雉一道的話,我們也就沒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了,自己好好保重?！崩钅皦m對著華云道，此刻的女修的情緒已經(jīng)漸漸穩(wěn)定了下來,雖然眼眶依然紅腫得厲害，但是精神卻還算不錯的樣子。聽到李陌塵如此說,堅定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李陌塵和方寒也知道她心情實在是不好，倒是很能理解。

    青雉站在華云的身邊，如今的青雉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跳脫的讓人放心不下的小狐貍。青年的身形頎長，眼神明亮而堅定，不自不覺就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他走上前拉住了華云的手，華云掙扎不過也就由著他去了。

    “表哥放心，我一定照顧好鳳歌的?！鼻囡羿嵵氐?他看了看在她身邊有些倦色的華云，跟方寒和李陌塵告辭一聲，放出靈舟護著華云遠(yuǎn)遠(yuǎn)地走了。

    李陌塵和方寒沒有錯過二人之間流動著的那種詭異而曖昧的氣氛，大概是幾人這些年相處久了，對于彼此也算了解不過。依照華云的性子，在青雉面前能夠如此這般地聽從安排，而青雉這些年的歷練下來早不是當(dāng)年那個不成熟的青丘小妖狐。對于這兩位至交好友的事情，倒是抱著一種自然而然，樂見其成的態(tài)度，心領(lǐng)神會地相視一笑。大抵是有了自己的良人，對于身邊的朋友期望自然而然就多了些，總是希望人人都能夠找到自己的有情人才好。

    “阿寒，那我們也出發(fā)吧?！崩钅皦m對著方寒溫聲說。

    “恩?！狈胶c點頭。他和李陌塵自己的因果也是需要自己去了結(jié)的，自從進(jìn)階了元嬰期之后，關(guān)于玲瓏雙鐲的種種因果，這次玲音和瓏音倒是沒有絲毫隱瞞，一五一十地對著二人說了清楚。看著早早離開的青雉和華云的遁光已然消失不見，方寒和李陌塵也當(dāng)即出發(fā)。

    這次的目的地卻是在南疆域內(nèi)極南的荒蕪之地，南疆對于修真者而言是一塊有些雞肋的區(qū)域，大部分南疆地區(qū)不僅毫無靈氣可言，更是充滿了瘴氣和毒蟲，即使這些小東西給修真者帶不了太多的麻煩，終歸是讓人不愉快的存在。再加上這片地方的靈氣實在稀薄，便是修士也不遠(yuǎn)踏足其中。

    踏上這塊一如既往安靜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方寒和李陌塵都有些感慨，雞肋也有雞肋的好處，至少對于生活在此處的普通民眾是如此。此次威脅到修真界大多數(shù)地方的魔物，似乎也沒有看上這一塊不毛之地，倒是讓這處生活著的凡人逃過了一劫。

    方寒和李陌塵沿路休息的地方，就是這些坐落在半山腰之上一處處在苗疆之地最為常見的山村寨落。以木頭為框架房梁、黑瓦遮頂?shù)姆课萦幸环N天然質(zhì)樸的美，膚色有些黝黑的山民穿著藍(lán)色蠟染的服裝，熱情歡迎遠(yuǎn)客的樣子讓人心里暖暖的。

    一樣叫做苗疆，一樣質(zhì)樸憨厚的山民，一樣樸實大方的山寨，讓方寒想起了前世與這處地域同名的區(qū)域，心中升起一種熟悉眷念的情懷。山民的語言與他們大致相通，大概是很少見到修真者，看到方寒和李陌塵御劍而來的時候還驚慌得下拜把他們當(dāng)做了仙人。費了好大的一番功夫解釋清楚，這些樸實而熱情的人們對著方寒和李陌塵依舊帶著尊敬的意味，在李陌塵和方寒出手救治了幾個重病的老人之后就更是如此。

    “阿寒哥哥，你們真的要進(jìn)荒原嗎？聽說里面可恐怖了，還有吃人的怪獸啊。”一個梳著羊角小辮的六、七歲的女童看著方寒眨巴眨巴眼睛道，帶著些腮紅的臉頰粉粉的，看起來就像個可愛的紅蘋果。此刻小女孩的眼睛濕漉漉的，帶著依依不舍的情緒輕輕地拽住了方寒的衣角。這是方寒和李陌塵此次寄住的一戶人家家里的小女兒，被家人養(yǎng)得有些天真嬌憨，方寒在此處住著的幾天她都喜歡粘著方寒玩兒，方寒也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女孩。

    “我們必須要進(jìn)去辦一件事情，辦完以后還會回來的?！狈胶粗劭魸皲蹁醯男『⒆樱睦锩孳涇浀?，溫聲勸解道。

    “那阿寒哥哥還會回來看小花嗎？”女童的聲音有些哽咽。

    “會的?！狈胶c點頭，摸了摸小孩子的羊角辮。對著早就等在身邊的李陌塵點點頭，二人當(dāng)即御劍而去。

    “阿寒哥哥，你一定要記住來看小花啊?！边h(yuǎn)遠(yuǎn)的還聽到孩子的聲音傳來，方寒揮揮手，高聲回到：“我會記住的。”

    “阿寒哥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哦?！毙∨⒌穆曇衾飵狭诵┛抟簦胶只卮鹆寺?，視線里的小家伙已經(jīng)漸漸看不清了，也不知道她聽到?jīng)]有。

    李陌塵看著這一大一小的互動，眼中滿是笑意，輕輕地?fù)碜×朔胶?，“以前還不知道阿寒那么喜歡小孩子?！?/br>
    “怎么，陌塵想要小孩子了？現(xiàn)在可沒機會了?！狈胶袷潜淮恋搅送刺帲行汉莺莸氐?，想起夢中的場景，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他也不知自己情緒怎么就失控了，大抵是這點遺憾一直是方寒心中的一根刺，挑出來的時候還是會覺得疼。

    李陌塵也沒有想到方寒的反應(yīng)這么大，不過又很快恍然。有些心疼地輕輕吻了吻方寒的額頭，把眼睛紅得跟只兔子一樣的方寒深深擁入了懷中，嘆息道：“傻瓜，不是你生的，我可不要。再說，我也沒有阿寒那么喜歡孩子?！?/br>
    “混蛋，我又不會生孩子?！狈胶琅f別扭著。

    “就我們二人不好嗎？恩？”李陌塵長了些胡茬的下巴輕輕地蹭上方寒的臉頰，有些霸道地說：“我倒是覺得兩人才好，冒出個小東西跟我搶你算怎么回事？”

    “油嘴滑舌。”方寒嗔道，耳根子又有些發(fā)燙，為了這小兒女情緒發(fā)作鬧出的小別扭。心里梗著的那根刺卻總算是拔了出來，有些甜絲絲的感覺，嘴角的弧度也漸漸地擴大。

    李陌塵注意到懷中人漸漸軟化的身軀，微微一笑，吻上了似乎還想要喋喋不休的唇，又是一番道不盡的溫柔繾綣。

    距離二人辭別親友出發(fā)去苗疆已然又半余年的時間，修真界的動亂因為各個裂縫再次封印而有所緩和，即使當(dāng)年潛入此間作惡的魔物依舊沒有被完全清楚，卻也在各方勢力的努力下，情況變得越來越好。而因為靈氣下降的緣故，許多宗門壓箱底的各類寶物也輪番上陣，各類產(chǎn)生靈氣的靈植被廣泛種植，這樣的行動甚至推廣到了凡間。

    自此，人參、靈芝等養(yǎng)氣之物的種植之法被凡人所學(xué)習(xí)，這樣的努力不過進(jìn)行了十余年，各大門派也欣喜地發(fā)現(xiàn)所收門派新晉弟子的資質(zhì)已經(jīng)開始有所改善，這些卻都是后話。

    卻說這日飛來峰的靈犀道君照常在翻閱著一本古丹書，卻發(fā)現(xiàn)距離飛來峰不遠(yuǎn)處開始有雷云聚集，繼而一道強悍的氣息沖向云霄，感覺到那股熟悉的感覺，靈犀的面色一喜：“清河結(jié)嬰了？太好了！”言罷靈犀道君也顧不得這看得意猶未盡地丹書了，匆匆把古書扔進(jìn)了儲物手鐲，御起飛劍就往渡劫地點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