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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的人都離去時,我才緩緩地走過去,步伐那么沉,那么沉,站在那個曾令我恐懼讓我害怕的人面前,深深鞠了六個躬,三個為自己,三個為蔚藍。 死者為大,再深的恩恩怨怨,都隨風飄去吧。 只是有些事情,注定無法再隱瞞。蔚藍殺人的動機赤裸裸地暴露在日光之下,mama聽后直接暈了過去,而紀睿,手指深深掐進rou里,對著我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子不教父之過,我明白他的心思,所以并沒有阻止,只有這樣,他心里才會好受一點。 “紀叔叔,”我第一次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喊紀睿叔叔,“這一切因我而起,你告訴我,紀元宏為什么這么恨我?!?/br> “不,與你無關(guān),一切的罪孽都由我而起,該死的人是我,是我……”在他蒼涼聲音的敘述下,一段十幾年前的往事浮出了水面。 所有的罪惡因果始于一個暴雨夜,那晚,因為某些原因,紀睿與妻子再次大吵起來,紀睿喝了酒,酒勁令他失控,當妻子第N次拿出他抽屜里的一張照片質(zhì)問他對他吼出“既然對這個女人始終念念不忘那你娶我干什么”時,他口不擇言順著她的話接道,是,我是對她念念不忘,這輩子下輩子都忘不了! 他不知道,他一句或許是酒意上來無心的話,卻將一個愛他的女人打入了地獄深淵。 他妻子愣了好久好久,然后笑起來,歇斯底里地笑起來,笑過之后,沖出房間跑進暴雨中。 而一直躲在門外紀元宏也跟著母親跑了出去,雨愈下愈大,他一邊跑一邊哭一邊大聲喊著mama,當她終于發(fā)現(xiàn)兒子跟過來時,回頭的剎那,卻被打在他身上大片刺眼的光芒嚇得魂飛魄散,母愛的意識令她飛撲過去,將紀元宏推開,自己卻躺在車輪下,再也沒有醒過來…… 那一年,紀元宏才八歲。 八歲的小孩已能聽懂父母爭吵的內(nèi)容,而當他爬到渾身是血的母親的身邊,從她手中掰出那張讓他失去母親的照片時,照片上的那張臉便永遠地鐫刻進的眼眸,一種名叫仇恨的東西,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永遠地烙進他的眼底。 而不幸的是,那張照片中的人,是我的mama。 一場報復的計劃從紀元宏見到mama那一刻,便開始了。 而我、蔚藍、青稞,以及他與青稞未出世的孩子,都成了這場仇恨中無辜的棋子。 恨,永遠是這世間絕望的一種東西。它毀滅掉所有的善意,真誠,寬容,美好,笑容,希望,以及,愛。 09 蔚藍一共拒絕了我二十次會面申請,每一次我都坐在會面室里等到太陽落山,其實我心里很清楚結(jié)果,她不會出來見我,可我依舊坐在那里,看太陽從東邊照進房間,又慢慢地消失在地平線,仿佛完成了陪在她身邊看一場日出日落的儀式。 最后一次去見監(jiān)獄看她,我對那個無奈地朝我搖頭的獄警說,麻煩你再跑一趟,就說我晚上的飛機離開。 十分鐘后,我沒等到她最后一面,只等來了一張小紙條。 這一次,我沒有再等到日落,拿著紙條緩緩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在監(jiān)獄門口,我遠遠看見朝這邊走來的亞晨。 我們坐在馬路邊迎著七月炎熱的太陽,沉默地坐了好久好久。 “她還是不肯見你吧?!眮喅枯p輕開口。 “嗯?!?/br> “她依舊也不肯見你吧?!蔽覇?。 “嗯?!?/br> 又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我申請了里昂那邊一所美院,他們通過了我??墒牵乙呀?jīng)不想去了?!眮喅空f。 我沒有做聲,也沒有驚訝地問他,什么時候偷偷進行的這件事。以他對蔚藍的深情,聽到蔚藍要跟我一起移民時,他的這種舉動一點也不令人奇怪。 “我原本以為,我們?nèi)齻€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如初識的那些歲月,打打鬧鬧,分享彼此細微的小快樂,分擔彼此無足輕重的小痛苦。我原本以為……” 亞晨的話跟隨他離去的背影,在陽光下漸行漸遠,直至消失成太陽下的一個小黑點。 我瞇起被陽光刺痛的眼睛,將在手心捏出汗的那張小紙條高高舉頭頭頂,刺目的陽光穿透脆弱的紙,穿透熟悉的字跡,穿透那些我們并肩而行的美好小時光,我終于再也忍不住,抱緊顫抖的身體,在七月烈日下,嚎啕大哭。 “西曼,對不起。我再也無法遵守曾對你許下此生不離不棄的這個約定了。保重?!?/br> 10 候機大廳的小咖啡吧里。 那言三番兩次欲言又止,我提包起身,輕說:“如果是不能說的事情,那么就別說了。謝謝你來為我送行,再見?!?/br> 轉(zhuǎn)身的片刻,他忽然又叫住我。 “我希望你不要恨江離。”他終是開口,終是說到了江離。 我回頭,苦澀地笑了笑,想開口說點什么卻終是作罷,搖了搖頭。 “他迫不得已才離開,痛苦并不會比你少。”那言嘆口氣。 我緩緩坐回椅子。 “你應該知道,心臟移植手術(shù)就算兩人之間的血型與組織再匹配,機體的本能仍然會排斥被移植的器官,所以需要長期服用藥物來控制免疫系統(tǒng)的反應。” 我點點頭。 “而再成功的手術(shù),移植的心臟在新宿體里存活的期限最多……最多……十年。”那言掩面,語調(diào)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