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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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妤心中一懼。縱使胡坐不雅,強跟他頂也絕沒好果子吃。 如坐針氈。 皇帝看了她一會兒后也坐下來,蘇妤不自覺地往一旁避了一避,同時聽到皇帝問她:“傷怎么樣了?” 蘇妤平緩心神:“臣妾無大礙了,多謝陛下?!?/br> 皇帝一聲輕笑:“無大礙,上次你也是這么說的?!?/br> 有些許冷意的口氣,讓蘇妤有些發(fā)寒,低垂著首沒敢吭聲。聽得皇帝沉了一沉后說:“朕看看?!?/br> 蘇妤輕一訝,看向皇帝,皇帝往她膝蓋上睇了一眼:“你的腿,朕看看?!?/br> 這不是商量,她好像沒有拒絕的資格,可是…… 眼前的九五之尊,讓她猶豫不決地望了又望。 皇帝也看著她,見她坐立不安的樣子愈發(fā)明顯,還不自覺地又往側(cè)旁躲了一躲,笑說了句:“你過來。” “……”蘇妤僵了一瞬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到他面前。 她這般謹慎與恐懼交加的神色讓他倏爾想起成婚不久的時候,他們尚過得和睦。那次……好像是她在他的書房里,無意中碰翻了他案頭涮筆的瓷杯。污水傾了一桌子,浸過他剛剛寫好的奏折。 在他進屋的時候,她驚慌不已地回過頭來,也是這樣的神色,支吾了半天才說:“殿下,對不起……” 那時蘇家的勢力尚還大著,他和她并未翻臉。他往桌上看了一眼,信步走過去抬手在她額上一拍,笑責道:“凈找麻煩,虧得是明早才要用的折子?!?/br> 同樣的神色,但那件事如是發(fā)生在今天,她卻絕不會是無措那么久后道一句“對不起”了,只會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下拜,然后說:“陛下恕罪?!?/br> 他瞧著她的神情,須臾,睇了胡床一眼:“坐。” 分明是不許她坐遠。 蘇妤的內(nèi)心掙扎無比,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只好惴惴不安地依言坐下。這個遠近剛好,賀蘭子珩一笑,抬手拽起了她的裙擺。 明顯覺出她身子一栗。 他淡掃了她一眼她便再不敢動,任由他撩起了她的裙子又挽起了中褲,露出已好得差不多、只還有些微微發(fā)青的膝頭。 他仔細查看后滿意地笑了一笑:“還真是‘無大礙’了?!?/br> “……是?!碧K妤應(yīng)了一聲,說著就要起身,他的手卻及時地在她腕上一扣:“上次跟你說不用那么多規(guī)矩,你說你不敢失了規(guī)矩,正準備著向皇后見禮,朕現(xiàn)在告訴你——免了吧,不會有皇后了?!?/br> 他等著她的反應(yīng),驚愕也好喜悅也罷,不管是怎樣的反應(yīng)他都接受。然后他要告訴她,后位會給她留著——即便知道她一時不會信,他也要先讓她知道,之后再慢慢讓她相信便是。 卻沒想到,她竟然沒有反應(yīng),沒有任何一種他所設(shè)想過的反應(yīng)。 過了良久,他也等了良久,終于見她朱唇微啟,緩緩說:“可是因為……納吉不順么?” 他思忖一瞬,點頭說:“算是吧?!?/br> 蘇妤又沉默了一陣子,沉默得他全然看不出她到底在想寫什么。只得自顧自地解釋下去:“一連三次納吉禮,都是不吉。于情于理,這皇后朕封不得,所以……朕想著,倒正好可以把后位留給想給的人?!?/br> “章悅夫人么?”蘇妤脫口而出之后噤了聲,頜了頜首,笑意有些戚戚的,“其實……陛下何必在意納吉的結(jié)果?那占卜……說到底也不意味著什么。臣妾嫁與陛下的時候,納吉倒是順利得很,之后……又如何?” 雖則隱約知道竇綰日后也會對自己多有刁難,但在她心里,竇綰為后還是好過章悅夫人執(zhí)掌鳳印。畢竟,竇綰只是他明媒正娶的另一個女子,而章悅夫人……那曾經(jīng)是她的隨嫁媵妾。 有朝一日要與章悅夫人|妻妾調(diào)換……她想也不敢想。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中大是忐忑,自知雖是實情卻有些逾越了?;实郦q看著她,聽言眉心一跳。 之后……又如何?她說得如此的輕描淡寫。 之后的種種,都在那一日之后讓今天的他悔恨不已,所以他拼盡全力也要在這一世扭轉(zhuǎn)這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郭中碩鼠扔的地雷!Σ(っ °Д °;)っ 謝謝粉紅色的黑瘋子扔的地雷!Σ( ° △ °|||) #那些被讀者砸蒙的日子#︴ 推一下基友的坑 喜歡就跳坑吧!坑品有保證! 【文案】 雜技團的臺柱子少女,卻穿越成了隨軍營妓。 好巧不巧,穿越第一天就被大將軍包養(yǎng)。 大將軍表示:愛上一匹野馬,我家里也有草原。 董小姐,你嫁我可好? ☆、布局 “朕知道你的意思?!被实燮降缘?,“知道你看不慣章悅夫人?!?/br> 蘇妤心里驚意更甚了些。一直以來,章悅夫人都是他二人間提不得的話題。平日里是,在她夢里也是。她從前因為對章悅夫人表露不滿而挨過罰吃過虧,且從她的夢里,她知道類似的事日后大抵還會有。 可她實在按捺不住對章悅夫人的厭惡。 默了一默,蘇妤見皇帝也未再開口,才囁嚅說:“臣妾不是那個意思……” 皇帝輕有一哂。 他依稀記得她曾經(jīng)多么倔強。這個“曾經(jīng)”按現(xiàn)在算來不到兩年,算上他重生前的日子也不過七八年。他記得那時她是以怎樣的傲氣對他說“區(qū)區(qū)一個媵妾,還不配臣妾對她見禮”,可他卻不曾留意,自己是在什么時候消磨掉了她這股傲氣。 繼而……讓她越來越怕自己,幾乎每一句話都帶著無可言述的恐懼。 “阿妤。”他再度喚出了這個名字,問她,“如若朕不迎娶竇綰、亦不封章悅夫人為后,你……” 他忽然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說什么。你愿不愿意做皇后?你會不會原諒朕?似乎哪句也不合適。 抬眼,他看到蘇妤直視著前方的目光冷得像覆了一層冬霜。 她果然還是絲毫不肯接受、也絲毫不肯信他。他叫出那個小字,只讓她戒備無比。 . “陛下,左相大人求見?!被鹿偃氲罘A道。 他暗道了一聲好快,便見蘇妤站起了身,垂眸向他一福:“臣妾告退?!?/br> “慢著?!彼舱酒鹆松?,卻沒再碰她,與她保持了一步遠的距離說,“晚上朕去霽顏宮用膳?!?/br> “霽顏宮……”她下意識地便要出言拒絕,抬眸與平淡的他視線一對即刻噤了聲,化作了一聲低低的,“諾?!?/br> 這大概是她如今懼怕他的唯一好處了,很多時候她不敢頂他,只得順著他的心思來。見她如此,皇帝雖總是愧疚頗深,卻也多多少少有半分的欣慰——如是她一味地頂他、執(zhí)意不肯多見他,他就當真不知要怎么辦了。 . “陛下圣安?!弊笙喔]寬進了殿,朝皇帝行了大禮。皇帝略有一笑命了免禮,竇寬今日顯有不安之色,斟酌了半天才道,“臣方才聽宮里來的中貴人說……納吉之事……” 他至此便語滯,皇帝坦坦蕩蕩地接口說:“是,納吉結(jié)果是‘不吉’,朕不能封竇綰為后?!?/br> 竇寬心下一沉。這事出得突然,他覺得女兒坐上后位已是毫無懸念的事情,六禮都已開始行了,誰知半截被擋在了納吉上。一路上他都在揣摩皇帝的態(tài)度,希望皇帝看在竇家的份上能給他個余地,誰知剛一見面,皇帝就把話說得這么死,不能封竇綰為后。 “陛下……”竇寬沉吟片刻,肅然一揖,道,“占卜之事,時有不準之時,您看……” “可朕已試了三次?!被实燮降亟財嗔怂脑?,話鋒一轉(zhuǎn)又笑說,“誠然,先前也知她與朕的八字是合的,朕也不知這納吉為何就是占不出個‘吉’來。事已至此,朕若硬封她為后怕是不妥。不過朕也知道,朕若就此退了婚,她這輩子是嫁不了人了?!被实垡贿呎f著一邊悠悠地靠在了靠背上,“所以才暫未公諸于眾,先請左相大人您來商討一番?!?/br> “……謝陛下?!备]寬道了一聲謝之后也不知該說什么。這樣的事太少見了,一次不吉之后再占,若出了“吉”也就無人再提先前的事,怎么偏生自己的女兒連占了三次都是不吉?躊躇再三,竇寬緩緩道,“若不然……陛下可否過些時日再擇個時日……” 皇帝微有一凜:“再占一次?” 竇寬本是這個意思,但見皇帝分明的不滿,只好把話咽了回去?;实垡菜尖饬藭?,輕笑說:“倒也不是不行。但朕須得把話跟大人說明白了,如若還是‘不吉’,她無論如何也進不得宮了?!?/br> 竇寬沉默不言,皇帝端詳著他,不急不忙地拋出了自己的意思:“竇大人,朕倒是覺得還是不占為好。萬一真還是不吉,朕于情于理不能允她進宮,她攤上‘不吉’之事也嫁不得人……朕又不能再把她強賜給誰,大人說呢?” 端得是為竇綰考慮的口氣。這話倒是也沒錯,一連三次都是不吉,誰也不敢保證第四次就能扭轉(zhuǎn),竇綰一揖:“是……” “所以……朕思量著……”皇帝微有一嘆,“讓她先進宮來,封個夫人。等過些時日,尋個合適的機會再封后?!?/br> “這……”竇寬有些猶豫。冊嬪妃為后和直接迎娶皇后不一樣,倒是能避開“納吉”,但若論風光,也是差得多了。 “大人如是不答應(yīng),便還照大人的意思辦,再納一次吉?!被实埏@得很是大度。 竇寬簡直覺得,這是這些年來最棘手的事情了。雖說不上是關(guān)乎身家性命,卻是涉及女兒的終生、竇家的顏面。 皇帝淡看著他,半點不急,給他足夠的時間掂量,他心知自己方才的提議竇寬只能接受——若不接受也罷,第四次納吉的結(jié)果如何他心中有數(shù),到時候竇綰就決計進不了宮了。 竇寬思量了很久也做不了決定,數(shù)度欲言又止。忽聽得宦官稟道“陛下,吏部尚書葉闐煦求見”,竇寬背后一陣發(fā)冷。 他抬眼覷向皇帝,皇帝平靜地問他:“倒是正好,不然大人跟葉大人商量商量?” 誰都知道葉家也盯著這個后位。 不知為何,竇寬很有一種錯覺,覺得眼前的皇帝簡直是在看笑話。卻又覺不會,他竇家不是蘇家,沒有表露蘇璟那樣的野心,封竇綰為后也是皇帝先提的,怎么會是等著看笑話? 竇寬沒開口,皇帝沉了口氣道:“大人不妨先回去思量思量,不知葉大人有什么事。” 竇寬聽言踟躕了一瞬,試探著揖道:“陛下……臣斗膽問一句,這納吉的事……葉家……” “葉家不知道?!被实坌φf,竇寬還未來得及松口氣,便聽得皇帝又道,“不過章悅夫人知道?!?/br> 竇寬腦中一懵。 皇帝全做不明地揚聲道:“傳葉大人?!?/br> “陛下!”竇寬猛地一喝,見皇帝神色一凌方覺失禮,惶然跪拜下去,“陛下……臣……臣聽陛下意思。” 皇帝點了點頭:“知道了?!彼煊址愿懒艘淮?,“傳葉大人吧?!?/br> “陛下……”竇寬全沒有告退的意思。這時候不能走,既然章悅夫人知道此事,這葉闐煦多半就是沖著這事來的。不吉,算得極充分的理由,讓他進了殿,定要極力阻攔竇綰入宮了。 竇寬咬了咬牙,本想著再過幾日讓朝中同僚多說說話,興許還有斡旋余地,目下卻是被逼得半刻都耽擱不得了,重重一叩首,問道:“陛下可否……先把旨下了?” “竇寬!”皇帝怒然一喝,大顯不悅,“君無戲言。朕既然允了,這夫人的位子定然會給你女兒?!?/br> “臣明白……”竇寬再叩首道,“臣并非不信陛下,只是這位葉大人……畢竟章悅夫人她……” “哦……”皇帝方才露出恍悟之色,口氣輕松地答應(yīng)了,“徐幽,著禮部擬制,冊竇氏正一品夫人位。” “謝陛下。”竇寬這才算放了心,好生捏了把汗,叩首告退。 “朕不會虧了你女兒?!被实酆途彽?,“除了這后位給不得她,其他比照著皇后來?;瓒Y該怎么辦怎么辦,長秋宮也給她住?!?/br> 眼下,這于竇寬來說算得意外之喜了。一絲不茍地再行了稽首大禮,退出殿去。 成舒殿里,皇帝但笑不語地凝神抿了口茶,他許了竇綰長秋宮甚至是昏禮,卻絕口未提鳳印。沒有皇后,兩個夫人。一個住著長秋宮、一個執(zhí)掌著鳳印,想也知道這兩家且得互不相讓,絕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分出高下的。 正好讓后位先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