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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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希望嫻妃能幫她做個決斷。如是嫻妃覺得那孩子該殺,她便由著秋蟬去;若是嫻妃也心軟攔她,她便多了一個收手的理由。 嫻妃卻是望著她愣了半天,俄而訥訥道:“你……你夢見她有孩子、登上后位而已,這便去害她?” 蘇妤想了想,自己這番說辭好像是有些荒唐,卻又不能告訴嫻妃她已然經(jīng)歷過一次所以知道,默了一默,補(bǔ)充道:“那夢里瞧得出時日,便是不久后了?!?/br> “……哦。”嫻妃這才恍悟地點了頭,思忖片刻又道,“但……jiejie你已有很多夢不準(zhǔn)了,對吧?” “是。”蘇妤頜首。未辯解太多,從前確是有很多夢不準(zhǔn),但此事根本不是個夢。 “那我說句話……jiejie別覺得驚訝?!眿瑰f著,很有些神秘兮兮地意思。蘇妤眉頭微挑:“什么?” “佳瑜夫人此時不可能有孕?!眿瑰V定道。 蘇妤大感奇怪:“為何?” 明明已是把一眾宮人都支走了,殿中只有她二人,嫻妃卻仍是繞過了案幾,走到她身邊附耳低語說:“因為……佳瑜夫人到現(xiàn)在還是處子之身?!?/br> “你說什么?!”蘇妤一聲驚問,震得嫻妃耳鳴了一陣子,橫了她一眼,解釋道:“民間有些醫(yī)書,能從些細(xì)節(jié)之處看出來這些。我從前好奇,觀察過一些宮女,j□j不離十的?!?/br> “……”蘇妤不知自己彼時是怎樣的神色,心中只暗嘆道:果然書中自有黃金屋??!佩服佩服! 那么……便是秋蟬騙了她了? 蘇妤一陣心寒。與秋蟬相處時日不長,可她事事都是留著余地的,寧可不報這仇也不肯秋蟬搭上命去。 秋蟬倒是比她還要狠一些。 不過萬事無絕對,亦有另一種可能……便是佳瑜夫人識破了秋蟬卻未動聲色,借著秋蟬來騙她。 此事究竟如何,倒是并不難查。 差人暗中打聽當(dāng)時一同派過去的另一個宮女靜霜是怎么死的,不幾日便有了結(jié)果——確是被佳瑜夫人賜死的無誤,同時卻添了一個細(xì)節(jié),那日……佳瑜夫人是傳了靜霜與秋蟬同去,靜霜死了,秋蟬卻活得好好的。 不會有什么大偏差了,多半便是靜霜寧死不屈、秋蟬卻倒戈了。 一聲冷笑,蘇妤親自去了宮正司,見張氏。 她要張氏做的事,便是此事上翻盤的一件大事,于張氏而言倒是不難。 “那個叫秋蟬的宮女,有勞張jiejie為她重新擬一份典籍,與本宮半點關(guān)系也不許有、和長秋宮明著也不許有關(guān)系?!蔽⑽⒁活D,蘇妤繼道,“但須得有細(xì)想之下便能覺出的聯(lián)系?!?/br> 宮女的典籍,記著宮女入宮后的一切事項。從姓甚名誰到家在何處、從位居幾品到在哪里供職均記得詳細(xì),一切又都?xì)w宮正司管著,倒正好讓蘇妤撿了個便宜。 秋蟬不會知道,在這么短短的幾日里,她入宮至今的一切履歷……全都變了。 而在這幾日里,蘇妤亦是每日都在數(shù)算,如若當(dāng)真是照原本的想法行事了,佳瑜夫人用藥已用到了第幾日、那孩子大約還能活幾日……她也不知自己為什么要數(shù)這無意義的東西,似乎是覺得這樣,才能讓自己那顆險些死于一念之差的良心再活過來些。 三月初一,張氏差人將秋蟬的典籍謄寫了一份呈給她,她一頁頁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沒有任何疏漏、找不出任何疑點。 心中微有一笑,徹底放下心來。萬事具備,便等著佳瑜夫人告她一狀了。 給佳瑜夫人使個絆、又沒真扯上個無辜稚子,實在讓人心中舒服許多。 . 秋蟬仍不住地說著,闡述著每一個經(jīng)過?;实凼冀K未發(fā)話、佳瑜夫人偶爾問上兩句、蘇妤亦是始終未發(fā)話。 一問一答終于結(jié)束,秋蟬屢次提到蘇妤給了她不少銀錢首飾,佳瑜夫人向皇帝一福說:“陛下,這樣大的事,也不能冤枉了昭儀,是否先搜這宮女的房?如是當(dāng)真搜出了這些東西,也算人贓俱獲?!?/br> “不必了?!被实勖嫔怀?,瞟了蘇妤一眼道,“這些東西,相似相同之物甚多,便是搜出了也證明不了什么?!?/br> 端得還是偏袒。 “陛下?!背聊诉@許久,蘇妤終于開了口,起身恭謹(jǐn)福道,“臣妾只一句話……”她抬起頭,笑看向佳瑜夫人又看向秋蟬,緩緩言道,“這宮女不是臣妾綺黎宮的人,臣妾便是見也不曾見過?!?/br> ☆、第81章 審問 佳瑜夫人聽言,眉頭微微一挑:“是或不是,可非昭儀你一句話便能推得干凈的?!?/br> “宮中禮法森嚴(yán),這樣的事,臣妾自知有據(jù)可查,為何說謊?”蘇妤說著,聽著是回佳瑜夫人的話,目光卻仍是看著皇帝。 過了須臾,皇帝冷聲一笑:“交宮正司審去?!? 聽聞秋蟬被送去了宮正司,折枝難免有些憂心——宮正司那樣的地方,什么樣的嘴撬不開?如是秋蟬供出了實情…… 將擔(dān)憂同蘇妤說了,蘇妤反是輕松笑道:“實情?她今日在殿上說的那些,不就是‘實情’么?” 除了那下藥的原因是假,其余基本就是蘇妤同她說的了。 “你怕她告訴陛下我本想給佳瑜夫人用致小產(chǎn)的藥?佳瑜夫人既未有孕,我平白做這個干什么?這話便是說了,有幾分可信?”蘇妤笑意愈深,眉眼間毫無憂慮,折枝默了一默,又道:“即便如此……她如是在宮正司中咬死了就是娘娘要害夫人、而不提佳瑜夫人反手算計之事……” “她自然會咬死了是我。”蘇妤輕笑著緩了口氣,“聽見她在殿上說了什么么?她說我會照顧她的家人——我倒是沒說這話,但多半是佳瑜夫人以此相要挾了。關(guān)乎一家性命的事,她怎敢倒戈?” 宮女宦官攤上這樣的事多是一死,然則自知是死路一條的事當(dāng)然誰也不愿去做,拿住家人就是最簡單有效的要挾。這樣的法子,于大世家們——譬如如今的竇家、再譬如從前的葉家、蘇家而言,不費吹灰之力。 “今天陛下在成舒殿,話中多有向著我的意思。加之如是去查了典籍,她與我、與綺黎宮都無半分交集,反與佳瑜夫人隱有聯(lián)系,陛下心里本就會有個決斷。她愈咬死了是我,陛下就愈會懷疑是那一邊的意思。” 所以這事大約也只能不了了之罷了,對佳瑜夫人也不會有什么實際的害處,卻是在皇帝心里勝了一籌。讓皇帝心里始終存?zhèn)€疑點,覺得佳瑜夫人從中算計了什么,繼而便會疑到整個竇家。竇綰離這后位……便是更遠(yuǎn)了。 何況她還是完璧。 蘇妤想著嫻妃的話抿起笑來,心中又不覺添了些不解。從前便聽閔氏對她說過,皇帝傳她卻從不動她,如今這竇綰也…… 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不管是皇帝來綺黎宮時、還是蘇妤去成舒殿時……那些夜晚已讓她徹底打消了剛聽聞閔氏未當(dāng)真侍寢時懷疑皇帝哪里“不正?!钡南敕ǎ愀氩幻靼谆实鄣降诪楹稳绱藢Υ髮m了。 因為忌憚竇家?. 對于被送進(jìn)宮正司的那宮女秋蟬,宮正司上下接了皇帝的口諭:嚴(yán)審。 過了一日,又聽大監(jiān)徐幽來傳旨說:“陛下說務(wù)必把實話審出來。” 實話?眾人不明白皇帝這意有所指的‘實話’意味著什么,唯宮正張氏明白,皇帝大抵是親自看了秋蟬的典籍,知道她和竇家有些關(guān)系,定要她把竇家供出來不可。 秋蟬的嘴巴卻很硬,一味地咬死了就是蘇妤的指使,佳瑜夫人只是被算計、而非有意算計。 供狀呈到皇帝面前,皇帝看了一看,蹙了蹙眉便擱到了旁邊。徐幽估量著……這大約是要依慣例不了了之了。 宮闈中事,很多都是一灘渾水。往往兩邊都是嬪妃、推到臺面上的只有像秋蟬這樣的一個宮女而已。如此一來,去審背后的嬪妃自不合適,縱使皇帝心里全然知道誰是誰非,但無罪證也發(fā)落不得。畢竟,嬪妃背后……還有世家呢。 為這樣可大可小的事情撕破臉面到底不合適。 故而在宮中,“大事化小”成了不成文的規(guī)矩,在可以不牽涉世家的情況下絕不牽涉。當(dāng)然,既是后宮中事,還是多多少少可以被皇帝的心思左右的——便如這事,皇帝若是偏著佳瑜夫人一方,便把這秋蟬的供狀公布出去,把蘇妤的罪名坐實了;如是偏著蘇妤些,就讓秋蟬死在宮正司里,讓這唯一的一條線斷了便再無可查。 至于皇帝心里明白的那些“實話”,如若有朝一日打算徹底辦了竇家,便正好抖出來,讓竇家罪加一等,為時不晚. 然則賀蘭子珩偏頭又凝睇那些供狀半晌,驀地抄起來,起身便往外走:“去宮正司。” 宮人們俱有微驚,連忙跟上。 他覺得,這機(jī)會不能放過。此事多半是佳瑜夫人存心想害蘇妤,既然秋蟬咬死了不說,不了了之自然可以,兩邊都不傷。 但若能撬開秋蟬的嘴自然更好,拿住了罪證便能要挾住竇家,讓他們安份點,別總想著把女兒往后位上推。 那后位,他得竭力留到蘇妤能坐上去的那一天. 到了宮正司,正是審訊的空當(dāng)。秋蟬尚在刑房里,卻沒有宮正司的宮人在。 這兩天實在過得暗無天日,感覺流了很多的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斷氣,若不是清醒地知道自己身系一家性命,大概早就把佳瑜夫人供出去了。 她從進(jìn)宮那一日就知道宮正司是什么樣的地方。如今剛剛兩天而已,她隱約有些擔(dān)心,如是再這樣下去,宮正司會有些別的法子去查到那些事。 不過那就怪不到她頭上了。佳瑜夫人也說過,只要她不供出來,便保她家人平安。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這聲音弄得秋蟬渾身一個激靈,費力地睜開眼睛去看,進(jìn)來的人卻比宮正的親自到場審問更讓她驚懼。 “陛下……”秋蟬癱軟在地上,毫無見禮的力氣,只能死死盯著他,不知他會做什么。 如是直接殺了她,反倒輕松。 “這事怎么回事,你自己說吧?!被实壅驹谒媲?,負(fù)手而立,聲音沉穩(wěn)得沒有情緒。 “是云敏昭儀讓奴婢在佳瑜夫人藥里做手腳……”秋蟬剛說了一句,便被皇帝打斷了:“朕看過供狀?!?/br> 那是何意? 刑房本就只有一個小窗,這一間又是背陰的,陰冷之意更甚。賀蘭子珩覺得有些不適,視線落在不遠(yuǎn)處的一個炭盆上,信步走了過去。 秋蟬眼瞧見皇帝親手拿著里面的烙鐵撥弄著炭火,渾身一陣又一陣的發(fā)冷,似乎已經(jīng)能感覺到疼痛。畏不敢言,聽得皇帝又道:“朕會親自來,就不是來聽把供狀上有的話再說一遍的?!?/br> 表面已不再熱的炭灰成功地被撥弄到了一邊,露出底下燒得正旺的紅炭,賀蘭子珩悠哉哉地就伸出了雙手……烤火。 莫說秋蟬登時松了口氣,連徐幽都松了口氣——原還以為皇帝這是氣急了要親自動刑。 “你是永昭二年進(jìn)的宮,家在淮昱?!被实坶e閑道,“家里七口人,除了父母,你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兩個meimei?!?/br> 秋蟬在疲憊中懶得開口——這些事,佳瑜夫人也是知道的,且已將她全家都接出了淮昱,皇帝便是知道這些,也不能拿她的家人來威脅她了。 一陣安靜之后,皇帝接下來的一番話卻將她這些“美好憧憬”擊了個粉碎:“十二日前,竇家安排人將你闔家接出淮昱、去了映陽,八日之前,在映陽的兵部給你兄長安排了差事?!?/br> “陛下……”秋蟬的語中已滿是不可掩飾的恐懼,幾乎已經(jīng)能看到全家被殺似的?;实矍≡诖藭r微偏過頭來,給了她一個在陰暗中被光火映亮的側(cè)臉,看上去厲色更甚:“竇家有竇家的法子,你就當(dāng)朕的禁軍都尉府是擺設(shè)么?” “陛下……是奴婢一個人的罪……”秋蟬壓抑地哭了出來,牙關(guān)緊咬,聲音嘶啞。 “那就告訴朕實話?!被实坜D(zhuǎn)回身來,復(fù)又背過手,“你再廢話一句,朕保你三天之內(nèi)在禁軍都尉府的牢里見你全家?!?/br> “是……是佳瑜夫人讓奴婢反咬云敏昭儀一口?!鼻锵s的眼淚一邊往下流著,一邊慌不擇言地說著,“昭儀娘娘指了兩個人去長秋宮,一個是奴婢……另一個叫靜霜,那天夫人當(dāng)著奴婢的面對靜霜動了大刑,最后還賜死了……非逼奴婢為她辦事不可?!?/br> 嚴(yán)審一人讓旁人瞧著、逼著旁人扛不住,皇帝不禁腹誹一句:竇氏這審訊的法子是跟刑部學(xué)的還是跟禁軍都尉府學(xué)的? “后來……后來還拿奴婢全家性命相要挾,奴婢也沒辦法,便將實情告訴了夫人……”秋蟬繼續(xù)說道,“夫人便說將計就計……讓奴婢回去稟了昭儀,告訴她夫人的確有孕便是、迫她動手……” 她說得很有些混亂,聽得皇帝一怔:“將計就計?”想了一想蹙眉又問,“何出此言?昭儀本是想做什么么?” “是……”秋蟬解釋道,“昭儀娘娘安排奴婢和靜霜進(jìn)去……本就是讓奴婢小心瞧著,看佳瑜夫人有孕與否……如是有孕,萬不能讓她生下來……” 這出乎意料之外的隱情讓賀蘭子珩渾身一震,本是想讓秋蟬把竇綰供出來,誰知她倒確實把竇綰供出來了,最后竟還是扯回了蘇妤身上。 “佳瑜夫人摸準(zhǔn)了自己如是沒懷孕,這般跟昭儀說了之后再誣她用的是致體寒不孕的藥昭儀便有口難辯……”秋蟬繼續(xù)說著,皇帝卻再沒心情去聽。只覺心下有些莫名地發(fā)空。 雖是竇綰設(shè)計騙了她、她也確未給竇綰用那會致不孕的藥,但……她本意是要害竇綰的孩子? ☆、82、相問 拜秋蟬所賜,一行人離開宮正司的時候沉寂極了?;实鄄徽f話,隨行的宮娥宦侍自是更不敢開口。徐幽隱隱覺得這是要出事了,小心地跟著,直至快到了成舒殿門口,終聽得皇帝道:“速傳云敏昭儀來?!?/br> 心有暗驚,徐幽伸手擋住了正要去傳的小黃門,親自去了. 一五一十地將方才在宮正司中發(fā)生的事同蘇妤說了,一個字也沒敢落下。折枝在旁聽得面色蒼白,蘇妤倒是瞧不出什么大的反應(yīng)來。 徐幽言罷一喟:“臣聽著陛下那意思,本只是想讓秋蟬供出竇家,誰知……” 誰知這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的陰謀,頭一環(huán)竟還是蘇妤。 “現(xiàn)在陛下傳娘娘去,娘娘思量思量如何同陛下說才是?!毙煊拿碱^緊皺著揖道。蘇妤這才微微嘆息,毫無聲響。任由折枝為她理了一理發(fā)髻,便起座往成舒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