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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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績抬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冷峻的臉上不留一絲縫隙,話音尚存理智:“朕曾說過,越州有關她的消息,事無巨細悉數(shù)呈上,這五年來,朕一直以為自己對她的動向了如指掌。” 李績忽然沉音笑了一下:“說來好笑,朕竟然是在今天才知道,原來朕跟她,還有過一個孩子?!?/br> “過”那個字,他咬得很重,像是從胸腔中擠壓出來。 蕭文石趴伏在地,脊背有一瞬的僵硬,不等上面的人開口詢問,他已是鎮(zhèn)定地答了一句。 “臣知道。” 李績搭在膝上的手忽然一握,金貴龍袍被抓出褶皺來。 “是臣故意讓人將那封信換了的,當時陛下正攻定州,事關重大,不容分心?!?/br> “況且越州那邊一直瞞著這件事,直到五月的時候,臣才聽說卓氏有孕。當時陛下要跟陸家聯(lián)姻,期間若是傳出什么閑言碎語來,陸十宴不知道會不會多想,此番拉攏之心定然大打折扣,所以臣才瞞了下來。臣本想事后再告訴陛下,沒想到緊接著就傳來卓氏小產(chǎn)的消息,定州一役打得艱難,喪子之痛非常人所能忍,所以臣自作主張,把整件事隱瞞了下來?!?/br> 蕭文石忽然起身,古井不波的雙眼看著李績,臉色認真地有些可怕:“但即便臣告訴了陛下,這一切仍然無法改變,只不過徒增煩惱而已,不是嗎?” 李績眸光微動,抓了半□□服的手忽然松開,他扶了扶額,背影幾多疲態(tài):“這是你第三次這么做了吧。” “縱使朕有心縱容你,可事不過三?!?/br> 蕭文石橫著脖子,態(tài)度不肯放軟:“臣只做于陛下有益的事,陛下責罰,臣也無悔。” 李績忽然突然抬眼看他,眸中冷意讓人心慌,他一下子止住了聲音。 “蕭文石,沒有一 個帝王喜歡有能力遮住他雙眼的臣子。” 跪在地上的人一瞬間寒毛聳立。 “你要弄清楚自己錯在哪。是朕給你的權力太大了,才會讓你忘乎所以,得意忘形到不記得自己的位置,為朕著想是好事,但你沒權利為朕做選擇。” 一字一句如利箭般插到他心上,蕭文石瞪大了雙眼,臉上傷痕又疼又癢,他又想起那個與死亡近在咫尺的瞬間,冷刃由上而下狠狠砍下來,若不是有人奮力推開陛下的手,他如今早已尸首分離。 三次,整整三次,第三次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錯不在隱瞞了什么,傷害了誰,錯在隱瞞本身。 這就是君臣之間最忌諱的東西。 隱瞞的借口換了任何事情都一樣,是君王絕無法饒恕的,李績確實饒過他太多次了??烧J清這個事實的瞬間,蕭文石居然松了口氣,只要不是為那個女人生氣,只要不是為那個女人迷惑,李績站在冷漠無情的帝王之位上所做的任何決定都是值得他支持的。 蕭文石如此想,然后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個響頭,虔誠無比:“臣知錯,求陛下責罰?!?/br> 李績靜靜看著他,忽然想起有人曾跟自己說過一句話。 他說,自己給不了卿兒想要的。 那時他覺得可笑,他將要富有天下,萬里山河盡歸他所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什么都有,又有什么不能給她呢? 蕭文石也問,即便將所有真相都盡數(shù)告知他,結局就一定會改變嗎? 不一定,李績在那一刻很清楚答案。 娶陸清苒是手段,掌陸家人是局勢,攻下定州是勢在必得,奪位路上的每一步都不容走錯,而在這之前,他從不覺得這之中的某一步,對別人來說是刻骨銘心的傷害。 他是有個東西永遠也不能完整給她,他曾覺得那是無關緊要的事,只要他在乎她,寵愛她,只對她認真,讓她默默做著自己心里唯一不同的人,這樣就夠了。 可這樣的結果是什么呢? 容卿因他而癲狂,失去了他們第一個孩子,她用這么一個冰冷的事實告訴他,她沒辦法接受他這么淺薄的愛。 可見是他錯了。 李績忽然覺得喉中涌上一股腥甜,耳邊轟鳴 地響著容卿對他說的那句話。 “你太臟了,我惡心?!?/br> 她是真覺得他臟,她不僅惡心,她一想到他懷中擁著別的女人,痛苦和失望能讓她發(fā)瘋,能奪去他們之間的骨血,能讓她在小產(chǎn)時哭著說“還好”。 她定然厭透他了。 他曾覺得空白的時光能被日后的歲月相伴來填補,可從竹籃子里漏出去的水再難收回了,他忽然有些慌亂地站起身,不顧跪著的蕭文石,踉蹌著向后殿走。 蕭文石從未見過李績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撩開青紗,口中腥甜被他生生咽下,看到床上躺著的靜靜睡顏時,他的心似乎抽痛了一下,讓臉上維持的冷靜都已十不存一,他向前走去,好像越過了歲月時光,虛浮的步伐異常艱難。 第一步,他看到她躲在女人身后,怯怯地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指著頭頂大喊“跳跳”。 也看到了忽而羞紅臉的自己。 第二步,他看到她牽著自己的手,為馬球賽場上精彩的表現(xiàn)歡呼,“四哥,我就說他們一定贏吧!”。 也看到了被那雙彩眸勾得失神的自己。 第三步,他看到她欲言又止的面孔,手指輕輕拉著自己的袖子,再慢慢松開,“四哥,你討厭我了嗎?” 也看到了因她而猶豫不決的自己。 第四步,他看到她跪在卓閔君靈堂前,微微抖動的肩身,然后撐著酸疼的雙腿站起來問她,“四哥想我走去哪?” 也看到想扶住她身軀的自己。 第五步,他看到她昂著頭,一雙羞憤眼眸盈滿淚水,被噬吻過的紅唇嬌艷欲滴,“四哥,你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也看到想要否認,然后溫柔將她擁入懷的自己。 第六步,他看到她踮腳貼上來的面龐,冰冷的手指攬著他的脖頸,傳來絲絲縷縷的涼意,“四哥,你記住我今天的樣子?!?/br> 也看到情不自禁地伸手作挽留,卻握住了一團虛無的自己。 第七步,他看到她握著他的手,眼里的不敢置信和傷心絕望慢慢侵蝕她的所有自尊和驕傲,“四哥,用這種方式折辱人,你心里很快活嗎?” 也看到忍不住想要告訴她,只要一想起她可能要離開他,就控制不住想要用盡手段留住她的 自己。 第八步,他已走到她床前前。 看不到她任何表情,無法知道她任何心跡,只有蒼白的面孔,不會哭,也不會笑,明明近在眼前,卻可望而不可即。 他也看到了一個后知后覺,泣不成聲的自己。 曾經(jīng)郎心似鐵,如今碎若泥塵。時至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終歸是不一樣的,他才承認,眼前的人終歸是最特別的。 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動去鳳翔宮請安,只為多看眼前人一眼,籌謀天下,誓要奪得李盛江山,只為當初某人的一句“唯太子之尊可堪配卓氏容卿耳”。 只是這樣的認知來的有些晚。 李績跪在床前,握住她微涼的手,輕輕擱在額頭上,腦中所有回想都是折磨,曾信誓旦旦地說“我不會被任何感情絆住”,如今才知,人啊,有血有rou,怎么會不被感情絆住呢? “四哥?!?/br> 一聲輕喚,將垂頭的人驚得一顫,他茫然地抬起頭,看到床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了過來。 “四哥,你哭了?” 容卿在問他。 李績沒想到她會突然醒過來,急忙抬手擦了擦眼睛,臉上喜色閃過,剛要說話,容卿已經(jīng)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我睡著時,好像聽到你有話要問我。” “四哥想要問我什么?” 李績一怔,干澀的嗓子猶如被人握住一般,他仰頭看著床上淡漠的人,空洞的眼睛里沒有一絲色彩,他頓了頓,聲音像被尖銳的東西剌過一樣。 “你會原諒朕嗎?” 容卿眸光閃了閃,怔忪的雙眼慢慢復蘇,兩天里發(fā)生的事,早上的失態(tài),和席卷全身的疼痛,所有回憶都一股腦涌上來,可奇怪的是,她竟然再也不像原來那樣,一想起這些就頭疼了。 “四哥是不是都知道了,我的病,孩子的事,煙洛都告訴你了吧。”容卿平靜地說著,提到“孩子”時,也只是像提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神色沒有絲毫動容。 李績卻變了臉色,就聽容卿緊接著道:“你都知道了,怎么還問我這么愚蠢的話呢?” 容卿說完,他的心忽地一墜,卻好像永遠也觸不到底。他被那樣冷漠的眼神刺痛了,那一刻,他心底忽然有了一個很深刻的認知,那認知不停 地在腦海中回響,在冷靜地告訴他一個事實。 “我發(fā)現(xiàn),你原來很愛我?!?/br> “我發(fā)現(xiàn)時,你已經(jīng)不愛我了?!?/br> 有人掙脫了囚籠,活成了無堅不摧的樣子,有人注定因為自己的錯誤,活成另一個被束縛著身心,再也無法逃脫的籠中鳥。 誰到最后仍矮一截,誰就是真的慘敗。而現(xiàn)在,是容卿在睥睨著他,以一種俯視的姿態(tài)。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啊啊對不起我晚了! 不過也還是把這章碼出來了,我太難了,元旦加班公司跨年我太難了,感情總是抓不對修改好幾遍推翻重寫我太難了。 今天又揭開一個之前埋的小小伏筆,嘿嘿嘿就是之前開頭時候卿卿說過四哥雷打不動每日來鳳翔宮給皇姑母請安,即便是疏遠她們的時候也一樣,其實是想每日都看到卿卿。 有時候許多細節(jié)都是下意識而不是刻意為之的,李績顯然沒有很早就認識到他對容卿的不同,最開始的理解更傾向于占有,但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愛還是占有了。 所以錯在他。 只能慢慢贖罪了。 再說一次我不換男主的,你們怎么罵四狗都好但是男主說好了是他,要接受這點再看下去啊,親們求求了! →感謝在2019-12-30 23:59:47~2020-01-01 20:40: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456771、風荷、朵朵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椰子 9瓶;疏星 7瓶;我愛吃火鍋 5瓶;橫渠 3瓶;朵朵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1章 、皇后四十一課。 檐上白雪消融, 滴答滴答落在窗柩上,殿外空靈的水聲,如玄鐵撞鐘, 咚地一聲擴大,余下空谷回響, 連心靈也跟著震顫。 里面的一切都太靜了,靜得能聽到外面雪化的聲音。 容卿垂著眼,長長眼睫蓋住一身幽芒,她半肩微露, 將手撐在身前, 借著透窗而入的光線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原來站在高處的風景是這么好看, 頂端存在的意義, 就是襯托腳下泥塵的卑微,她看不清眼前人的神情, 就像眼前人曾看不到她一樣。 半晌后她忽然笑了笑,她一笑,仿佛百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