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竟是人沒到,劍先到了。 擂臺四周一片安靜。 片刻后,才?有竊竊私語四起。 “我去,還能這樣的嗎?” “劍確實(shí)是能比人快的……但是這樣能算嗎?有明確的規(guī)定嗎?” “不能吧?總要有人握劍,才?是真的劍吧?” “倒也未必,劍也總是人的劍,既然能御飛劍,確定這是二師姐的劍的話,大概也沒什么問題?” 八面玲瓏如陳執(zhí)事也有些一?籌莫展。 易醉心中先是冒出了“二師姐此舉妙啊,sao啊”的念頭,搶在陳執(zhí)事回過神之前先開口道:“我二師姐來了!比賽可以正常繼續(xù)了!” “你二師姐哪里來了?!這只是一柄劍而已!”紫淵峰有子弟不服嚷嚷:“難道你要?對著一?柄劍喊二師姐嗎?” 豈料易醉臉皮極厚,大言不慚:“這又有什么不能!二師姐!我是你的寶貝三師弟易醉?。 ?/br> 煙霄劍很?給面子,沖著他的方向點(diǎn)了點(diǎn),像是在回應(yīng)。 易醉得意洋洋,雙手叉腰:“看,我說的吧,這就是我二師姐……!” “……你!”紫淵峰弟子萬萬沒想到有人這么不要?臉,竟然自稱寶貝,還對著一?柄劍這么喊,不由氣急,又想起剛才?為戰(zhàn)局出聲的那位長老,轉(zhuǎn)身看去:“長老,難道這也能作數(shù)嗎?” 卻見翹著腳的長老一?吹胡子:“怎么不作?數(shù)?劍修劍修,見劍如見人,當(dāng)年昆吾鼎盛之時(shí),五峰峰主開會根本不必真人聚首,只用佩劍相見相聚,再傳音議事,省時(shí)省力。開會都可如此,為何比劍不可?我看啊,當(dāng)然作數(shù)。” 易醉沒想到這糟老頭子竟然會贊同自己,不由得多看過去了兩眼。 端著紫砂養(yǎng)生茶杯的長老喝了口茶,敏銳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看什么看?你這個(gè)小后輩,就知道盯著前輩看,真沒禮貌!” 易醉能屈能伸,既然這長老向著二師姐說話,那就是二師姐的人了,聞言也不氣?,極狗腿地飛速從芥子袋里摸了漂亮盒子包裝的二兩茶出來,恭恭敬敬送到長老面前:“是小子無禮,這二兩雨前磐華給您賠罪。” 天下茶出磐華,謝君知那日澆橘二尾巴的是一種,雨前磐華是另一種名貴茶種,易醉這漂亮盒子包得嚴(yán)密,自然沒有茶味泄露,但盒子上卻有特殊的雨前磐華印記,那長老喜茶,自然一眼便懂。 長老嘴上冷哼:“油嘴滑舌,誰要?你的茶賠罪?!?/br> 手下確是毫不客氣地收了茶。 于是易醉順勢在長老旁邊一坐,吆喝道:“既然這位看了上百年年幾十屆選劍大會的資深長老都說了,那么理應(yīng)便按長老說的來,臺上比賽繼續(xù),見劍如見人,大家觀賽愉快!” 還有人不滿,然而臺上王沽卻已經(jīng)自覺面上無光。 人手持劍,面對面比劍,自然正規(guī)正式,全力以赴。 這樣遙遙御劍,自然也是劍法的一?種,然而劍離自己越遠(yuǎn),修士對劍的cao控力自然越弱。 換句話說,無論虞兮枝是什么境界,她這樣人未出現(xiàn),只一柄劍在這里與自己對壘,天然就等于削弱了小半乃至一半戰(zhàn)力,而他自詡不服,想要與這位二師姐切磋一?番,劍下見高低,方才卻險(xiǎn)些被一劍逼出擂臺! 王沽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再抬眼,已是一片認(rèn)真。 他起劍。 有風(fēng)徐來,有劍驟出! 沉沉壓壓四面而至,頃刻間便籠在了那煙霄劍之上! 他認(rèn)可這劍為敵,而劍本狹長,四圣劍意浩瀚,他本只學(xué)了皮毛,也無法完全做到對人用出這劍與劍意,但對劍時(shí),卻恰好將這樣體積小之物全然籠罩于劍意中! “是四圣劍!王沽師兄竟然也學(xué)了這劍!”臺下有人眼尖認(rèn)出:“果然,學(xué)劍一?途總是公平的。王沽師兄雖不是親傳,但進(jìn)步飛速,又筑了基,劍意精純,潛力無限,韓峰主自然不拘一?格降人才!” 紫淵峰大家悄然握劍,心中更生幾分向往,心道自己只要足夠努力,也有像王沽師兄這樣的一?天。 紫砂茶壺的長老滿意頷首:“不錯(cuò)不錯(cuò),這韓老兒終于想通了,不再捂著他的四圣劍像是孵蛋了,昆吾的未來在于弟子,不在于他手里那柄破劍?!?/br> 易醉心底微驚,心道這長老口氣真是好生大。 韓峰主身為紫淵峰的峰主,手中怎可能是破劍? 紫淵掌外門雜事,更掌戒律任務(wù)二堂,韓峰主手中的劍,名為千仞,取“千仞之高,人不輕凌;千鈞之重?,人不輕舉。”之意,是紫淵峰歷任峰主之劍,若是劍有排名,這千仞劍足以排入當(dāng)世名劍前列! 易醉不由得試探道:“這位長老不知是從何峰出?” 白胡子長老頓時(shí)警覺:“干什么?想問清楚小老兒的地界,然后來尋我嗎?我可告訴你,送出手的東西,斷沒有還回去的道理!” 易醉:……? 不是,長老,您聽我解釋! 擂臺之上,煙霄劍于四圣劍意中輕顫,似是想要四面突圍卻一籌莫展,一?時(shí)之間,竟真的被這四圣劍意困于其中! 王沽臉上微喜,心道自己這劍雖然稚嫩,卻果然沒白學(xué)。 所以那日虞兮枝又怎么可能破了韓峰主的…… 他心中念頭還未盡,卻見下一?刻,煙霄微頓。 煙霄劍身偏窄,然而在它停頓的這一?瞬,卻有渺渺劍意從劍身張開。 那日虞兮枝擋住韓峰主的四圣劍,也是用了同樣一劍,大家睜大眼,以為煙霄劍還要?以同樣的方式反擊,卻見那劍微微回旋,劍意倏然銳利起來,竟然幾乎能夠刺傷人眼! “太清望月第三式!”虞寺眼睛微亮,忍不住上前半步:“這一?劍,竟然可以這么用嗎?” 他話音剛落,煙霄劍身上的劍意已經(jīng)為自己辟開了揮舞的狹小空間! 于是劍身微顫,向著四圣劍意揮舞而下! 王沽到底剛剛筑基,四圣劍也不過皮毛,甚至還沒有接觸到劍域的概念,還不知道自己這樣維持劍意困住煙霄,便是在維持劍域。過去他也不是沒用過這一?劍,但到底沒有堅(jiān)持過這么長時(shí)間,此刻額頭已經(jīng)冷汗淋漓,再被這樣的劍意一擊,頓時(shí)有些不穩(wěn)。 “王沽師兄!撐住?。 庇新曇魪膱鲞呿懫?,紫淵峰有弟子站起身來,為王沽打氣?。 而王沽也真的因?yàn)檫@樣的聲音而多支撐了片刻。 卻也只是片刻。 太清望月平地而起,在半空劃出了銳利的月牙劍意,宛如倒鉤般,將四圣劍意從內(nèi)而外徹底擊潰! 四圣劍意如碎屑散開,然而那月色劍意卻綿延不絕,銳不可擋,繼續(xù)向著王沽而去! 王沽回劍而擋,不住后退,卻終于擋住了那一道劍意,他臉色蒼白,還來不及想下一?步回?fù)簦瑹熛鰟s已經(jīng)懸停在了他的面門之前。 他擋住的只是一道劍意,卻終究不是煙霄劍。 少年怔然無語,他看著煙霄劍半晌,那劍微窄,一?看便是女孩子喜愛的那種輕劍,然而劍上劍意卻并不輕,無人持劍,他卻仿佛可以透過這柄劍,看到本應(yīng)持劍的那個(gè)人。 他連劍都打不過,更何況那個(gè)人呢? 王沽慢慢收劍,看向煙霄劍,認(rèn)真一?禮,正色道:“我認(rèn)輸?!?/br> 而直到此刻,天邊才?終于有一?道身影乍現(xiàn)。 虞兮枝衣袂翻飛,踩著一?根新折的小樹枝,終于從天邊如流星般翩然而至,風(fēng)風(fēng)火火道:“我趕上了嗎趕上了嗎?” 第60章 可有一戰(zhàn)之力? 眾人方才還沉醉在煙霄劍精妙絕倫的劍意之中。 有人心想這位二師姐據(jù)說依然是煉氣初期, 煉氣初期怎可能會御劍而戰(zhàn),又怎可能會一劍便勝筑基初期的王沽,所?以她到底是什么境界? 又有人暗自描繪那劍意, 心道原來太清望月第三式可以這么用?,太清峰傳言說, 太清望月前三式都是基礎(chǔ)劍式,不比清風(fēng)流云劍厲害多少?, 看來這可真是純屬一派胡言。 許多人的怔然又被御枝而來的少?女一句話打破,所?有人都向著天邊望去,少?女沒什么形象, 腳下的樹枝淺綠卻禿, 額前發(fā)被風(fēng)吹開,露出一張火急火燎卻依然帶笑的漂亮小臉,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揮出剛才那般劍意的樣子。 ……甚至有人在想, 會不會這就是煙霄劍自己揮的自己,而不是這位笑得過分可愛的二師姐。 易醉簡直要熱淚盈眶喜極而泣, 少?年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心道自己之前瘋狂拖延時(shí)間的舉動?果然是對的, 希望二師姐看著這份面子上, 打自己的時(shí)候下手可以輕一點(diǎn)。 卻聽旁邊的紫砂茶壺長老“咦”了?一聲?, 老頭子剛才還在抖腿,這會兒似是驚愕,腿都不抖了?,仔細(xì)看了?眼虞兮枝:“她踩的是樹枝?哪來的樹枝?” “應(yīng)該是她扔了?劍來這邊,自己又要御劍, 見千崖峰十里孤林,所?以隨手折的?”易醉合理推測道:“樹枝有什么問?題嗎?” 卻見糟老頭子慢慢將翹起的腿放了?下去, 聲?音慎重又震驚:“十里孤林的樹枝她也敢折?” 易醉奇道:“為何不敢?二師姐之前頭上的簪子一直都是十里孤林的小樹枝啊,有什么問?題嗎?更何況,我?看小師叔每次折得都很隨意啊?” “他?折和你們折能一樣嗎?!”長老怒道,說到簪子,這位長老又下意識便去看了?一眼虞兮枝頭上的簪子,卻見那里竟然插著一支筆。 “天照筆?!”長老擰眉,神色更多幾分不可置信:“你這位二師姐什么來頭什么家世??怎么什么都往頭發(fā)上插?” 易醉撓頭,不解其意:“小樹枝破筆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他?不知這長老為何如此在意小樹枝,畢竟許多人眼里,虞兮枝從前的簪子才非凡品,換了?樹枝后,不少?人都小聲?笑過。而他?出身白?雨齋,還不會說話就在各種筆堆里亂抓,自然并?不覺得天照筆有什么。 長老被他?的輕描淡寫氣得胡子亂抖,剛才收了?易醉的茶,才看他?順眼了?兩分,此刻那兩分盡數(shù)消散,長老冷哼一聲?,喝了?口紫砂茶杯里的茶:“無知!” 既然虞兮枝來了?,易醉自然不必再蹲在這位長老身邊,他?聽到對方這么說,也懶得再說什么,只高高興興起身,跑去和虞寺迎接從天踩枝而落的虞兮枝了?。 虞兮枝穩(wěn)穩(wěn)落地,王沽認(rèn)輸,結(jié)界自然收攏,于是煙霄劍便也轉(zhuǎn)了?個(gè)圈,回?到了?她身邊。 她伸手取劍,卻并?未收劍回?鞘,只是新?折的小樹枝有點(diǎn)略長,頗為無處可去,于是她便抖了?抖灰,將小樹枝塞進(jìn)了?芥子袋里。 贏了?自然要守擂,她沖著虞寺微微點(diǎn)頭,再帶了?點(diǎn)“你等著我?回?去收拾你們”的神色,看了?易醉黃梨程洛岑三人一圈,這才抖了?抖劍,沖著王沽攻受:“承讓?!?/br> 王沽本應(yīng)下擂臺,但真正看到虞兮枝后,卻到底抿了?抿嘴。 “虞二師姐?!彼?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不知是否能知道,二師姐現(xiàn)在是什么境界?” ――為何只是御劍,便能直接勝了?他??他?畢竟已經(jīng)?筑基,難道二師姐已經(jīng)?不知不覺筑基后期,又或者筑基大圓滿? 既然那千崖的雷劫是沖著易醉師兄而去,而除此之外,昆吾便只有虞寺大師兄那一次雷劫,王沽覺得自己已經(jīng)?在窮極想象力了?。 倘若真的如此,那么二師姐想來距離跨過那道坎也應(yīng)當(dāng)不遠(yuǎn)。 掐指一算,各峰竟然都已經(jīng)?有不少?人卡在了?筑基大圓滿的境界,只待契機(jī)到,再臨門一腳,跨過那道天塹,再去見那伏天下的新?世?界。 王沽暗自有些?許喪氣,本來覺得自己能夠筑基,已是佼佼,但此來掐指一算,竟然還是自己井底之蛙,以為身邊既世?界,竟然忘記抬頭向上再看看。 “你覺得我?是什么境界,我?便是什么境界?!庇葙庵s不答,只抿嘴笑了?笑。 她到底已經(jīng)?結(jié)丹了?,又跟著謝君知練了?這許久的劍,看了?許多書,自然早就明白?了?各個(gè)境界之間的區(qū)別。她雖然破境無聲?,但自己卻總也有所?覺。 是以不用?謝君知提醒她,她也在睜眼的一瞬知道,被這滿山劍意割了?一遭,后天劍體還沒成,但她已經(jīng)?從結(jié)丹中期直接到了?結(jié)丹大圓滿。 王沽沉默片刻:“難道二師姐已經(jīng)?伏天下?” “那要看我?是否有機(jī)會和我?阿兄對上了??!庇葙庵Σ徽f是,也不說不是,只脾氣很好地應(yīng)道。 也不是她要故意這樣端著不說,只是要說,還要再解釋自己為何破境卻無異象,結(jié)丹之前還好,不過是些?霞云漫天一類的動?靜罷了?,可若是伏天下卻無劫雷,那只怕要顛覆修仙界的認(rèn)知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到逼不得已,虞兮枝還是選擇先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