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謝君知手指微冷,一動不動。 虞兮枝掌心guntang,紋絲不動。 謝君知一直在垂眸看著兩個人搭在一起的手,少女的手常年握劍,掌心算不上多么細(xì)嫩,手指卻依然纖細(xì),這樣放在他的手背上,傳來她掌心過分灼熱的溫度,幾乎讓他想要將手抽離回來。 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收回手,可他卻有些貪戀這樣的溫度,只騙自己說,且等一等,她似乎有話要說,總不能打斷她的話。 等她說完,他就…… 如此靜止了許久,虞兮枝終于慢慢抬頭:“所以……要怎么還給你?” 謝君知:“……” 行叭,原來是這樣。 他按捺住滿心思緒,才要開口,卻聽到不遠(yuǎn)處有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 兩人愣了愣,齊齊側(cè)頭,循聲去看。 卻見易醉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手中拿著的書散落了一地。 他的目光在謝君知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再慢慢轉(zhuǎn)到虞兮枝臉上,仿佛在確認(rèn)面前的兩位真的是自己認(rèn)識的兩個人,最后再一寸一寸挪移到兩個人交疊的手上。 他的眼神有些痛心疾首,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恍恍惚惚,聲音更是氣若游絲:“啊……怎么會這樣……” 虞兮枝心底一跳,剛想問一句這樣是哪樣,又下意識覺得易醉這廝怕是要有什么驚天之語,覺得他還是閉嘴了好。 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易醉如夢游般繼續(xù)道:“拉手手好啊,拉手手妙啊,大師兄和風(fēng)師妹拉手手,二師姐和小師叔拉手手,易小醉也要去找個meimei拉手手,嘶,易小醉你在想什么,你只能左手拉右手,哪來的meimei,哪來的手手?!?/br> 虞兮枝:“……” 第135章 化神大圓滿。 虞兮枝愿自己永遠(yuǎn)都不用回憶起那一日的尷尬。 易醉左手拉右手, 壓根沒有任何想要聽虞兮枝解釋的機會,就這么直挺挺移開目光,落寞夢游而去。 而他身后, 原本這個動作真的只是為了移交一番劍冢劍意的兩人,已經(jīng)雙雙窘迫到不太敢去看對方的眼睛。 虞兮枝怕謝君知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不太正常的心跳。 謝君知怕虞兮枝看到自己躲閃的雙眼和不自然的神色。 兩個人于是一并自覺不動聲色地躲閃對方, 是以便雙雙都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的不正常,還心有靈犀地一起刻意跳過了易醉來過的這一茬。 謝君知語氣努力鎮(zhèn)定地指導(dǎo)了一番要如何移交劍意, 虞兮枝僵硬著手指,努力認(rèn)真地聽完,再擊中精神, 原本好似并不多么難的事情, 她竟然試驗了足足三五次才成功。 成功的一瞬間,交疊的手錯開,各自心懷鬼胎的兩人分別悄然松了口氣, 再于心底生出了一點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虞兮枝發(fā)誓,真的只是一點點。 畢竟她的掌心太燙, 而謝君知手指冰冷,本就理應(yīng)中和一下溫度。 對, 就是這樣而已。 那可是小師叔, 她怎么會對小師叔有什么想法呢? 小師叔給她買糖葫蘆, 只是因為之前他摔壞了她買來的那一只,小師叔拉她的手,就像是長輩牽著后輩一樣,是關(guān)懷,是慈愛, 小師叔玩她的頭發(fā),刮她的鼻尖, 是、是…… 虞兮枝編不出來,但她覺得,反正無論如何,無論到底是什么,肯定不是易醉想的那樣! 之后的一段時間,虞兮枝也不是沒有想過和易醉解釋一下,但易醉從那天以后不是在入定就是不見蹤影,完全沒有給虞兮枝任何機會。 等到日子久了,再去專門解釋的話,就會顯得反而太過刻意,所以直到虞兮枝自己也閉關(guān)入定,竟然都沒和易醉說上半句話。 至于謝君知,虞兮枝雖然堅定覺得是易醉想歪了,但自己到底有沒有幾分心虛,只有自己知道,總之,她小心翼翼地刻意錯開了點兒與謝君知相見和相處的場合。 比如吃面時,她總是去的比平時晚幾分,為了掩飾,她還要捧一本書,亦或直接讓黃梨送上門來,她自己則不是在畫符,便是在煉丹。 如此這樣被各種雜事分了些心神,虞兮枝在某一個午后,非常明確地感覺到,自己要入定了。 之前數(shù)個秘境和昆吾選劍大會接踵而至,她一直都在練劍再拔劍,不是在戰(zhàn)斗,就是在已經(jīng)許久都沒有認(rèn)真沉淀一番,入定自省了。 更何況,雖然謝君知有讓她不要著急,她也的確沒有著急,可情急之時,到底一步到了化神。 既然化神,下一步便是突破到大宗師的雷劫了。 雷劫此事,對于虞兮枝來說,可以算得上是熟悉又陌生。 熟悉在于,她為虞寺易醉等人突破伏天下時,便畫了仙門獨此一份的引雷符,為了這符,她親自試驗,被雷劈了不知多少下才成功。 至于陌生,自然是指,她如此一路破境至此,竟然還從未迎接過一次屬于自己的雷劫。 上一次懷筠真君入大宗師的雷劫她也看到了,如今回想起來,也還是覺得驚心動魄。更何況,所謂雷劫,便是走修仙這條逆天之路時,天道給予的某種刁難和劫難。 也不知當(dāng)天道發(fā)現(xiàn)她這個沒有渡過雷劫的漏網(wǎng)之魚時,會不會雷劫比懷筠真君的還要更恐怖一些。 除此之外,她對于這個境界的破境還有些茫然,而她體內(nèi)的靈氣也需要穩(wěn)固和疏導(dǎo)。 入定此事,只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其實沒有什么固定要求的姿勢。 比如易醉喜歡坐著,是以格外講究椅子舒服。 再比如,更多的那些大能們則講究儀式,更喜歡盤腿打坐,還要背脊挺直,仙風(fēng)道骨,力求入定醒來時,若是有人在一側(cè)護(hù)法,也不會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虞兮枝就沒那么多講究了。 只是她下意識覺得自己這次入定或許會用挺久時間,又有點怕錯過比劍大賽,所以她思忖再三,還是去找了謝君知一趟。 謝君知當(dāng)然早就感覺到了虞兮枝這段時間來,稍微有些躲著他,便是見到他了,看起來好似還是自然地打招呼和相處,但個中區(qū)別,別人看不出,他自然當(dāng)然一清二楚。 這其中的原因,謝君知刻意地不讓自己去想。 畢竟稍微推測一下,便可以得出結(jié)論。 無非要么是虞兮枝或多或少覺察了他的想法,被嚇住了,難以接受,要么是虞兮枝有事情瞞著他。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會讓他高興,所以干脆不去想。 是以這會兒見到虞兮枝主動來找他,謝君知還有些詫異。 “我可能要入定一段時間,如果小師叔有空……不知道能不能幫我看著點?!庇葙庵蠐项^:“入了化神境以后,我都還從未自觀過,也不知會用多長時間,若是有什么事,還請小師叔叫醒我。” 聽完這話,謝君知的心情倏然好了許多。 這樣突然的變化讓他自己也愣了一下,隨即有些失笑,覺得自己委實有些自欺欺人過頭,便是干脆不去想原因,此刻聽到虞兮枝這番像是佐證了他后一種猜想的話,竟然還是會忍不住高興。 “你想在哪里入定?”既然沒有被發(fā)現(xiàn),謝君知連坐姿都變得隨意了很多,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微微一頓:“我給你護(hù)法?!?/br> 虞兮枝想了想:“在我的房間?” 謝君知沒多想,只點了點頭,又突然想起來了什么:“忘了說了,你的后天劍骨看來已經(jīng)大成了,入定以后,記得疏導(dǎo)一下經(jīng)脈中的劍氣。” 之前謝君知就提過劍冢中的劍意或許可以硬生生為她磨出一身劍骨出來,只是期間事情太過繁雜,她一時之間也忘了這件事,此刻聽謝君知提及,虞兮枝不由得眼睛一亮:“真的?” 她喜于言表,謝君知便跟著她勾起唇角,頷首道:“我何時騙過你?!?/br> “說自己沒事的時候?”虞兮枝下意識應(yīng)道。 謝君知:“……” 虞兮枝話才出口便有些后悔,畢竟說到謝君知自己逞強,便會衍生出后續(xù)發(fā)生的一些事情。 她著急再找話題,岔開這個對話,于是想起了自己在發(fā)現(xiàn)謝君知寫的枝字符之前,她想問他的那個問題。 “你知道妖靈氣嗎?”她慢慢抬眼看向謝君知:“我不知道秘境中的事情你還記得幾分,但當(dāng)時……那位謝神醫(yī)說我體內(nèi)有可以直接送我入大宗師的妖靈氣。若是入定以后,我自觀之時發(fā)現(xiàn)真的有妖靈氣,又該如何?” 謝君知看著她,突然笑了一聲。 “你也知道,謝家的血,是可以將妖靈氣轉(zhuǎn)換為人類所能利用的靈氣的?!彼凰膊凰驳乜粗难劬Γ骸澳愫攘宋疫@么多血,若是想要入大宗師,自然可以將那些妖靈氣釋放出來?!?/br> 這是在間接肯定她體內(nèi)有妖靈氣的事情了。 虞兮枝臉色微白。 “可是……我體內(nèi)怎么會有……妖靈氣?!彼龂肃樽齑剑骸拔曳置魇侨祟悺?/br> “關(guān)于這個問題,你可以問問橘二?!敝x君知邊說,邊向著某個方向看了一眼,橘色小貓咪正曬著太陽,翻開肚皮,睡得滾香,顯然不像是可以解釋什么的樣子。于是謝君知收回視線,道:“其實也沒什么,只是那個時候,橘二挖了你以后,有些愧疚,便想要補償你點什么?!?/br> 虞兮枝微微一愣。 “它總不能去抓老鼠放在你的門口,既然身無長物,別無所有,便向你賠罪了一把靈氣,便是此刻在你丹田之外的那一團(tuán)。”謝君知代替橘二解釋道:“妖靈氣對人體并沒有什么好處,所以我發(fā)現(xiàn)它所為后,幫你封印了起來,這便是你為何從無察覺的原因?!?/br> 說到這里,他又笑了笑:“也或許是因為這樣,你的身上便有了些我的痕跡,所以才能入了我的心魔秘境?!?/br> 虞兮枝目瞪口呆。 她當(dāng)然知道橘二不簡單,卻從未想過,橘二居然已經(jīng)厲害到,挖別人一爪子以后的賠罪都是這么多靈氣了! 未免也太闊氣! 虞兮枝的目光慢慢移到橘二身上,慢慢按捺下自己想要去狄話驗俁肚子的沖動,再忍不住問道:“那……橘二都挖過多少人?” “有多少人給過橘二貓飯丸子?” 虞兮枝:“……” 好的,那滿山想來,也只有她一個人了。 臨走的時候,虞兮枝到底沒忍住,還是蹲在橘二旁邊,捏了把它的尾巴,再猛地擼了一把橘二胖軟的小肚子,然后一溜煙跑了。 既然不知道自己要入定多久,那么入定這事,在虞兮枝看來,還是要怎么舒服怎么來。 至于具體應(yīng)該怎么舒服…… 虞兮枝選擇躺著。 躺著的少女在綿軟的被窩里昏昏沉沉入定,真正入定后,靈臺反而一陣清明。 她化神入得有些倉促,少了點兒過去破境時的水到渠成,完全是在歷史舊影中見到妖皇謝臥青時,想要多給大知知一點靈氣,所以硬生生突破自己的靈氣上限,破了境卻不自知。 反而是因為接手了一段時間千崖峰劍冢的睥睨劍意,而那些劍意在給予她無限壓力和磋磨的同時,卻也將她的渾身經(jīng)脈重新打磨了一遍。她原本便已經(jīng)算得上是一片坦途的經(jīng)脈靈氣中,有劍意愈發(fā)精粹。 她一縷一縷地將散落在經(jīng)脈之中的這些沖刷過骨相的劍意聚合起來,再細(xì)細(xì)地重新融入自己的靈氣之中。 于是被靈氣沖刷的劍氣愈發(fā)精粹,而那一層薄薄的劍氣竟然好似將她的靈氣以劍意輕輕包裹了起來,再度沖刷了一次她的經(jīng)脈與紫府。 境界的堆積在某種程度上,便是由越來越凝練精純的靈氣,一次又一次地沖刷經(jīng)脈,不斷洗髓的過程。既然后天劍骨已經(jīng)磨成,那么這些本就已經(jīng)被磨到鋒利無比的劍意,便轉(zhuǎn)而來隨著她的靈氣沖刷經(jīng)脈,最終成為所謂的劍靈氣。 入定之時,不知窗外今夕是何年,于是初夏轉(zhuǎn)濃入盛夏,花開并蒂再衰敗,謝君知打開她的窗戶,將她插在白瓷瓶中的那只玫瑰扔了,又換了新的,如此重復(fù)無數(shù)日,濕軟的風(fēng)慢慢凌厲。 j黃葉華,風(fēng)蕭瑟瑟,金黃的落葉覆滿了整個千崖峰,十里孤林本無葉,但風(fēng)卷著峰頂那些金光的葉片,漫天飛舞再隨意落下,竟然便也讓十里孤林一片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