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謝君知短暫地放開了虞兮枝,卻又有些不舍般,在她的唇角再輕啄了幾下,再去吻了她的而頰和眼角。 “枝枝?!?/br> 黑暗中,他第一次這樣叫她。 他似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卻在這樣喚出她的名字后,又重新吻了下來。 這一次吻比方才要更長驅(qū)直入,虞兮枝從未被他抱得這樣緊過――又或者說,這其實分明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擁抱,所以她寧愿什么都不去想,再認(rèn)真熱烈地回應(yīng)他。 她能感受到他的心緒,他有些歉疚,也有些害怕,她這樣毫不猶豫地站在他的身邊,讓他感受到了真正巨大的幸福,卻也難免酸澀難耐。 他們都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訴說這份對對方的情愫,他們都在猜到了對方心意之時欣喜輾轉(zhuǎn)難眠,再去想象勾勒了無數(shù)次或許要讓對方知曉自己的心意,卻從未曾料到,這份心意,竟然要在這樣的時候,這種情況下宣之于眾。 “枝枝。”唇齒交錯間,謝君知又低低喚了一聲。 他緊緊將她嵌入懷中,再似是確認(rèn)什么一般,復(fù)又開口道:“枝枝。” 他的吻從她的額頭眉間,落在她的鼻尖,唇角,最后再點在她的耳垂。 “之前有一句話,一直沒來得及和你說?!?/br> “我喜歡你?!?/br> 黑暗中,他的聲音與那些經(jīng)文奇異地重疊,便仿佛漫天蓋地的聲音都變成了他的音韻。 他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訴說。 “我喜歡你?!?/br> “我喜歡你?!?/br> “我喜歡你?!?/br> 第187章 守劍其實從來都比出劍更難。 橘二獨自走在黑暗中, 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一通亂甩。 很顯然,橘二此時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愉悅。 不僅不怎么愉悅,橘二還很想罵罵咧咧。 現(xiàn)在就是后悔, 十分后悔。 它都出了昆吾山宗,出了那個鬼千崖峰了, 天下之大,無論是上窮碧落下黃泉, 回妖域亦或者在淵沉大陸逍遙,它去哪里不好,非要跟著這倆人一起鬼迷心竅地進了這深不可測的妖獄? 橘二覺得自己可能是中了什么蠱。 好端端的, 它為什么要跟著這兩個人進妖獄同生共死? 它當(dāng)初不明明沒打過謝臥青那個狗東西, 所以以自己的妖丹做了維持謝臥嵐靈魂不散的容器嗎? 它也就是同情謝君知這小子竟然和自己境遇有些許相同,被關(guān)在昆吾山宗也怪無聊的,所以才看似格外和他親近而已, 怎么一晃眼,竟然好似真情實感上了? 真是豈有此理。 橘二想給自己一爪子, 讓自己清醒清醒。 爪子抬起來了,又有點舍不得給自己一爪子。 橘二悻悻放下爪, 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別人進妖獄, 要么恐懼于此處的煉獄之色, 要么迷失于如此無邊黑暗。 偏偏這兩人竟然當(dāng)這里是什么絕佳雙人獨處好空間? ……醒醒啦!這里還有一只橘二在看著你們!你們眼里到底有沒有我橘二啦! 它明明是一只小貓咪,已經(jīng)很久沒吃到貓飯丸子也就算了,為什么還要被迫吃狗糧! 而且這些禿驢念經(jīng)的聲音真的好煩好聒噪哦! 橘二很憂傷,橘二很暴躁,橘二覺得自己熱血沸騰地跟著兩個人來這里的決定就像個一廂情愿的傻子。 橘二只想遠(yuǎn)走高飛。 ……它也確實在遠(yuǎn)走高飛。 謝君知當(dāng)然沒有忘了它, 還在進入此處之前便交給了它一項任務(wù),當(dāng)時橘二還覺得斗志昂揚, 心道此等艱苦絕倫之時果然還是得讓我橘二來。 現(xiàn)在看來,狗謝君知分明就是在支開它! 橘二滿腹怨言,尾巴甩成了個陀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距離那倆人有多遠(yuǎn),總之就這樣走一會兒休息一會兒了許久許久,前爪終于碰到了什么。 它嚇了一跳,猛地縮回爪。 如此靜立片刻,橘二終于忍不住,又抬起了爪,有些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出,順便伸了點兒利爪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漆黑一片中,所有的摩挲都顯得實在膽戰(zhàn)心驚,橘二如此試探了好幾次,才終于后知后覺地感受到,自己的爪子上,好像沾了一點……泥土? 它抬起爪,放在鼻子下認(rèn)真嗅了嗅,再從那泥土中,嗅出了一絲血腥氣。 貓咪的鼻子何其靈敏,更何況是已經(jīng)到了逍遙游入神境的橘二,然而縱使是它也要這許久才能分辨出來的味道,由此可見,這味道已經(jīng)多么淺淡。 橘二的神色微微凝重。 那血味,竟然并不單一,其中不僅僅有妖族的血,更有人類的血混雜其中。 可妖獄的第十八層,怎么會有這樣兩種血? 這里……不是為妖皇準(zhǔn)備的牢房小世界嗎?為何竟然會有人類出現(xiàn)?好似還曾經(jīng)在此戰(zhàn)斗過? 難道是有人類修士扭送妖皇入此之時,發(fā)生了變故? 橘二再俯身去聞,卻又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這血,絕不是妖皇的血,甚至并非一位逍遙游妖族的血,人類它尚且不知,但妖族若是足夠強大,便是灑下的血也足以讓其他妖族畏懼。 所以妖獄第十八層,到底是什么地方? 它如此晃神之時,之前一直努力無視的經(jīng)文聲便飄入了它的耳中。 橘二微微動了動耳朵,猛地抬起了頭。 抬頭向前看都是一片近乎虛無的黑,它卻長久地凝視那黑,好似要看穿那片亙古般的色澤。 那經(jīng)文乍一聽,好似不過是將那釋道的三千經(jīng)文反復(fù)誦念,但再仔細(xì)去聽那念詞,卻分明在這樣的三千釋經(jīng)中,聽出了往生經(jīng)的音韻! 橘二悚然一驚。 這是……在為誰往生? …… “聽說渡緣道有一部經(jīng)文名為往生,不知你們念得如何,又是否準(zhǔn)備好為自己而念了?” 昆吾山宗之所謂名為昆吾,自然是因為有一柄昆吾劍。 而這柄劍,也自然便是掌門之劍。 懷筠真君舉劍立于渡緣道上空,他劍未出鞘,只是這樣平舉于而前,便已經(jīng)有浩瀚劍意自他的手中而出! 此前他人未到,劍意已到,卻到底晚了一步,無量山竟是在他眼前合璧,而他的劍意便如此斬在了無量山頂倏而展開的結(jié)界之上,再驚起一片燭火搖曳。 懷筠真君有些嘆息,心道這一劍若是謝君知所出,恐怕結(jié)界也已破,說不定還能阻住那山峰合璧,真是可惜了。 可惜之外,懷筠真君心中,更是真正燎原的怒意。 “設(shè)計將我支開,再困我真?zhèn)饔诒葎?,誘我昆吾小師叔入陣,再脅迫我宗門弟子,迫使兩人入妖獄――這種種間間事,了空大師,華慎道長,兩位是否已經(jīng)太久沒有見到我昆吾山宗的劍,所以覺得可以對我宗門為所欲為了?!”懷筠真君抬手握住劍柄,朗聲道。 心中既有怒,聲音中便自然也帶了劍意。 大宗師一怒,滿無量山的燭火自然再如大風(fēng)刮過般,瘋狂左右搖擺。 懷筠真君的劍意雖然到了無量山,可他人卻到底在渡緣道之外停下,然而此刻他話音落,人已經(jīng)向前了一步。 渡緣道有九座山,除去已被逐出海外三千里的般若山,也還有八座。 此刻八座山上燭火皆明,經(jīng)文大盛,顯然整個渡緣道都已經(jīng)徹底進入了臨戰(zhàn)狀態(tài)。 但那又如何。 懷筠真君的身后逐漸有了更多劍意劍影。 總是端著紫砂茶杯的祁長老第一個顯露出了身形,向著眼中閃過一絲震驚的了空大師微微一笑:“了空,好久不見?!?/br> 旋即還有其余幾位被世人以為已經(jīng)神隱于昆吾后山的長老,長老們的身后,則是持劍而立的千崖峰眾人,他們顯然根本沒有半分休息,一路如此疾馳,也全都靠捏靈石與妖丹撐著體內(nèi)靈氣。 然而此時此刻,他們雖然看似有些風(fēng)塵仆仆,但他們手中的劍卻極盛,眼中的怒意也更盛! 了空大師端坐蓮座之上,一雙眼中也已經(jīng)盡是怒意:“昆吾山宗果然霸道。甲子之戰(zhàn)以來,修仙界便從無宗門之戰(zhàn),懷筠掌門難道是想要打破這數(shù)千年的平靜嗎?!” 懷筠真君握著昆吾劍的那只手微微收緊。 那劍樣式古樸,劍身古樸,劍鞘自然也古樸。 雖然古樸,卻因為每一代持劍之人每日都在擦劍,所以卻也極亮。 劍身極亮,劍鞘也極亮。 亮到如此平舉至眼前時,光鑒如鏡。 懷筠真君便在劍鞘上看到了自己的雙眼。 那是一雙已經(jīng)帶上了些滄桑之色的眼睛,實在有些平平無奇,就和他這個人一樣。 所有人的眼中,懷筠真君從來都是守成之輩。 又或者說,守成兩字都是客氣的說法,更多人眼中,懷筠真君的這個掌門之位,更像是撿漏得來的。 修仙界皆知,在上一次被稱為蝕日的甲子之戰(zhàn)中,昆吾山宗隕落了太多人在其中。卻鮮少有人知道,這份隕落,便是為了封印那位原本出身于謝家的妖皇謝臥青。 他從來都不是同輩中最驚才絕艷的那個,卻也并不算太差,他的一生都有些不上不下,卻總算得上是運氣不錯。 比如當(dāng)年進入昆吾學(xué)宮上二層的名額有十個,他便恰好卡在了第十。 比如去秘境歷練時,其他人多多少少會負(fù)點傷,而他從未躲于人后,卻也從來都毫發(fā)無損。 再比如……蝕日之戰(zhàn)后,同輩里,排在他前而的師兄姐們,竟然全部都隕落了。 掌門師尊將掌門之位交給他的時候,許多人說是師尊別無所選,被逼無奈,事實上好似也確乎如此。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承劍昆吾時,掌門師尊對他說,這昆吾并不缺乏銳意之人,也不缺人如劍意之人,但昆吾的劍已經(jīng)夠多了,所以昆吾所需要的,從來都不是出劍之人,而是能夠守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