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雙絲網(wǎng),心有千千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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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回到府中的葉寒腦中一直回響著江流畫最后那一句話,那一聲低哀嘆息道盡了她身為一個女人、一個母親深深的苦心與無奈,也莫名讓自己的內(nèi)心為之一動:女子本弱,為母則強。無論是如流畫這種世俗禮教教養(yǎng)出來的深閨女子,還是如她這種接受現(xiàn)代教育的獨立女性,在考慮事情時,原來都會不由自主把孩子放在第一位,也許這就是身為母親的天性吧! 穹色暈黃日暮漸落,葉寒望著外面漸晚的天色卻未等到該歸家的阿笙,明知他跟青川在一起不會有什么危險,可未親眼見到她終是放不下心來,葉寒明白自己這是被流畫今日這番話給說服了。 于是葉寒不由想起江流畫說起承文承武滿月那日的“熱鬧”場面,頓時疑惑驟起:青川治下一向高明有度,臣服其下莫不敬畏,一切皆以青川馬首是瞻,不敢有絲毫忤逆違背他之事,要不然這些年端王府內(nèi)宅也不會這么清靜。 漸晚,余暉仍帶些許白日熱度,似火,灼熱刺眼,葉寒不懼迎面直視之,雙眼微瞇將遠處那燒紅似血海的天際都裝進了自己眼中,靜默不語間思緒仍激撞不斷,漸漸深入疑惑癥結之處:青川對她的心思是不會變的,這一點她還有有信心的,所以必是有什么她不知曉的變因,將對她這個端王妃有所威脅,才讓這些有心攀附上爬之人又看到了希望,這才活泛了起來。 所以……這個她不知曉的變因,究竟是什么? 葉寒努力回憶著最近并州發(fā)生的大事小情,可怎么也找不出這會對她造成威脅的變因究竟是什么,而且她也沒聽青川說過有什么重要的人要來并州,若真說有什么讓她感到有些反常之處,就只有青川突然讓她接受府內(nèi)外一切事務之事,若退一萬步講青川真是起了什么對不起她的心思,可他這么做也說不通呀! 越想越亂,越想越頭疼,葉寒揉著自己酸脹發(fā)疼的太陽xue甚是煩了,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葉寒不禁質(zhì)疑自己這一猜想到底有沒有錯。 正煩著,屋外呼傳來阿笙興奮著急的喊聲,“娘親,娘親?。 ?/br> 聽見阿笙回來了,葉寒心喜一振,暫時將煩人的事扔在一邊,連忙站起身來朝屋外走去。 一走出正門,葉寒就見阿笙穿著一身金色盔甲站在庭中空地處,一手叉腰,一手扶著木劍劍柄,挺著小胸脯仰著小臉,像只開屏的小孔雀般很是期盼地望著她。 “這是誰家的小將軍,金盔鐵甲,好生威武!”葉寒笑著走近,很是“驚訝”道。 阿笙聽到了想聽的夸贊,很是心滿意足,上前仰著小臉興奮向葉寒炫耀著他新得的戰(zhàn)袍,“娘親,阿笙今天在軍營春演上也立功了,這是爹爹獎賞給我的戰(zhàn)利品,好看不?” 一個五歲的孩童能立什么功,葉寒心想著估摸著青川為逗他好玩送給他的一個借口罷了,不過葉寒還是細致瞧了瞧阿笙身上這件金鱗盔甲,不大不小很是合身,就好像是為阿笙量身定做的一般。 這時,走在后面的青川也回到了庭中,好似有讀心術般,側頭附耳貼向葉寒用兩人才能聽見的音小聲解釋道:“這本是給阿笙五歲生辰禮,因你我之事給忘了,今日借軍營立功受獎送給了他?!?/br>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件盔甲這么合身,葉寒疑惑散去,沒再懷疑,低頭見阿笙頭盔下熱得發(fā)紅的小臉,關心道:“阿笙,不重嗎,娘幫你把頭盔拿下來歇會兒好不好?” “娘親,阿笙想再穿會兒?!卑Ⅲ媳孔緭u了搖頭,雖然金盔壓身很沉,但還是舍不得脫下來。 葉寒從未見阿笙喜歡一樣東西喜歡到這么愛不釋手的地步,又不好強行給他脫下,只能轉而勸道:“快吃晚飯了,你也要穿著這身盔甲吃飯嗎,這么重,到時你抬得起手夾菜嗎?” 夜色漸沉華燈早燃,廊下的丫鬟婆子正有序地端著菜進屋布著晚膳,阿笙聞著飯菜香肚子一下就餓了,可對身上這身笨重卻威武的金鱗盔甲還是舍不得脫下來,轉動胳膊試著抬了幾下,都是太重,阿笙權衡再三,還是依了葉寒的話把盔甲戀戀不舍地脫了下來。 “嬤嬤,你幫阿笙把盔甲放在床上就行了,等會阿笙自己來弄?!卑Ⅲ蠈δ弥椎某邒吆苁蔷o張說道,生怕他那身寶貝盔甲被磕破弄壞了。 葉寒拿著棉帕正為阿笙擦拭著汗涔涔的小臉,見他這般緊張樣不禁搖頭笑笑,心里也有些吃味,這孩子也不見他對自己這個親娘這般緊張過,真是白疼他了! 心里這般想著,葉寒有些賭氣將手中打臟的棉帕輕扔進一旁木盤上,卻忽被青川揶揄輕笑的墨眼給捕捉到了,葉寒頓覺臉上一熱,嬌嗔瞪了他一眼立馬轉過頭去,暗嘆道怎么這么倒霉,被青川看見了自己這幼稚的樣子。 暮沉入夜若繁華落盡,白日里所經(jīng)歷的一切,無論是熱鬧喧囂還是平淡無奇,最終都回歸在一屋之中一餐之上,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分享著彼此的快樂與無聊。 “娘親,你知道嗎,那些船塢好高好大,阿笙站在岸邊往上看,仰得脖子都酸了都望不見頭……” 阿笙小孩話多,飯桌上全是他一個人嘰嘰喳喳說著話,青川自是一慣食不言安靜聽著,還好葉寒不時會附和問道幾句,不致于阿笙一人說得尷尬,雖然阿笙自己從未有此感覺。 葉寒夾了一塊糖醋rou放進阿笙碗里,邊問著,“除了這個,阿笙今日在軍營還做了什么?” “嗯……”,阿笙將碗中的糖醋rou連米飯刨進嘴里,邊嚼邊想了想,吞咽清空了嘴里的飯食后這才繼續(xù)興奮講道:“阿笙今日還在營臺上為將士搖旗吶喊,擊鼓鼓氣,對了對了,娘親,阿笙今日還一個人騎了大馬,像風一樣跑得好快,爹爹還說過幾天也送阿笙一匹大宛駒給阿笙?!?/br> “一個人騎?”葉寒吃驚放下手中碗筷,轉過頭來似怨非怨盯著青川,雖未說一言卻好似無聲責怪著他說著,你讓阿笙一個人騎馬,他還這么小,要是摔下來可怎么辦。 青川靜坐一旁,好似沒聽見兩人說話一般,專心致志吃著飯,對葉寒投射過來的慍怒目光絲毫無感,好似惹她生氣的是另一個人一般,只抬手給阿笙夾了一大筷子苦瓜放入他的碗中,“關心”叮囑道:“吃飯?!蓖耆珶o視阿笙一下也皺成苦瓜的小臉。 隨即也給葉寒夾了幾塊她最喜歡吃的鹽烤雞rou,然后像個沒事人般與葉寒說起話來,“聽說jiejie今日去了陸府,不知看過陸知那對雙生子沒有?聽軍營里見過的將領說,陸知這兩兒子長得虎頭虎腦,頗有其父之風?!?/br> 方才葉寒也是愛子心切一氣,見阿笙平安無事、青川伏低姿態(tài)討好,她也不好再氣,笑顏會道 :“承文承武確實跟陸知長得挺像的,不過哥哥承文偏于安靜,倒是弟弟承武性子更像陸知一些,跟明珠一樣都是個好動愛鬧的主兒,流畫為此愁得不行,說這兩孩子以后大一點,能走路了,再加上個愛舞刀弄槍的明珠,估計以后少不了她頭疼的時候。對了流畫還說讓我……” 話到嘴邊卻話音突斷,很明顯葉寒這是猶豫了,亦或是不好意思,畢竟阿笙還在這兒呢! “讓你什么?”青川很有興致追問道。 葉寒嬌嗔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微紅發(fā)燙的臉看著坐在兩人中間認真吃著飯的阿笙,羞怯怯小聲回答:“……讓我……讓我們,也給阿笙,生個弟弟meimei?!?/br> 聽著間青川墨眸微動似有星光,可未來得及張開回話,就被阿笙這個嘴快的一下?lián)屃讼龋堃膊怀詠G下一碗青綠苦瓜,立即起身跑到葉寒身邊,興奮問道:“娘親,你真的要給阿笙生個弟弟meimei嗎?弟弟meimei什么時候阿笙才能看見呀?娘親,阿笙想要個meimei,最好像明珠一樣可愛,還有阿笙也想要個弟弟,明珠比我還小都有兩個弟弟了,阿笙也想要兩個弟弟,不,三個!” 阿笙一口氣不歇說著話,小嘴吧吧地話不停往外蹦,簡直像個小話嘮,葉寒聽著根本插不上嘴,只有等他說完了才拉著他舉著三個小指頭的手,沒好氣回道:“三個?真當娘是兔子了,一生就能生一窩嗎?” 一旁青川聽之也不由被葉寒這話給逗得淺笑一樂,寵溺望著她溫柔的側顏,安靜聽著她繼續(xù)對阿笙說著,“有你這一個調(diào)皮蛋就夠我累的了,再生幾個,你也不怕娘給累著?再說若真有了弟弟meimei,娘就沒有這么多精力放在你一人身上了,到時你這個小醋壇子還不得打翻了?” “不怕不怕!到時娘親疼阿笙,阿笙疼弟弟meimei不就行了!”阿笙小腦瓜子轉得快,飛快回道。 葉寒一聽不由生樂,捏了捏阿笙可愛的小包子臉,沒好氣回道:“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你以為這樣就行了,弟弟meimei又不是娘一個人想生就能生的,這還得看你爹!” 說了這么一番,問題再次拋回到青川身上,沒能逃掉,于是阿笙伸長脖子追問過去,“爹爹爹爹,你和娘親什么時候能給阿笙添個弟弟meimei呀?” 順聲青川抬起頭來,墨眼深沉難透,目光若有所思,隨意掃了阿笙一眼,然后停駐在葉寒滿懷期望正望向他的笑顏上,莫名舌唇欲一動開口應下,卻見她一經(jīng)多年仍舊纖弱單薄的身子,終是理智退了沖動,冷聲提醒著阿笙說道:“春時苦瓜難得,不可浪費,吃完?!?/br> 說了這么久還是沒能逃掉,阿笙心里大嘆著倒霉,小臉苦大仇深地盯著碗中絲毫未動的大片青綠苦瓜,心里掙扎著不愿,可爹爹說話說一不二,而娘親……阿笙抬頭求救地望著葉寒,卻見她低眉沉默不說一言,最后各路都走不通,阿笙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將碗中的苦瓜慢吞吞硬塞進口中艱難吃下。 飯案上依舊是一家三口不變,卻遠沒有方才的說說笑笑闔家熱鬧,異常安靜,唯有筷箸相碰口中咀嚼之聲。 吃罷晚飯,葉寒便帶著在軍營玩了一天的阿笙回暖閣洗漱睡覺。 明燈白耀如晝,青川一人獨坐屋中,空空偌大徒生寂寞,青川看著葉寒碗中絲毫未動的鹽烤雞rou,墨眼微傷,心中不禁一嘆,莫不無奈,拿她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