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全)
我們教會人們?nèi)绾斡洃? 卻不教會他們?nèi)绾纬砷L——奧斯卡·王爾德 當(dāng)夏尼子爵夫婦回到子爵府的時候, 自鳴鐘剛剛敲了一下。比起子爵時不時的聚會活動, 這個時間還早得很。府中的仆役剛剛打過一個盹,匆匆忙忙地跑出來迎候主人:“大人,夫人, 今晚真早??!” 幾乎是看到他同時, 克里斯汀和勞爾都不由皺了皺眉頭。 他們的感官還停留在剛剛結(jié)束的晚宴中,高而闊的穹頂;精致的中國瓷餐具;余味悠長的葡萄酒;入口鮮甜的焗蝸牛;數(shù)十位穿著淺藍(lán)外套,戴著絲綢領(lǐng)結(jié)的高級男仆們悄無聲息地來去,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 就會迅速地走上前, 把客人們還未出口的要求完成得無懈可擊。相比之下, 眼前這位子爵的朋友推薦過來的男仆就顯得格外身形榔槺,舉止可笑,滿身的酒氣讓他更像是街頭的閑漢。 不止是男仆, 勞爾從未發(fā)現(xiàn)他自幼生活的子爵府是如此窄小。在搖晃不定的燭光下, 老舊的地板吱嘎作響, 桌布上還有未洗清的斑點,祖?zhèn)鞯募揖喵龅瓱o光。他好像突然從太陽下走進(jìn)了地下室里, 只覺得眼前一片昏暗。 即使擔(dān)著爵位,每年有五千法郎的進(jìn)賬,但是夏尼子爵還是經(jīng)常入不敷出, 因為他經(jīng)常會花大錢去追逐預(yù)算之外的享受。然而卡特伯爵府的沙龍為他打開了一扇窗, 窗后的繁華榮盛只得一瞥, 就已經(jīng)把前二十年所有的‘享受’化為虛無。勞爾在沙龍里見到巴黎的頂尖的人士,毫不趨奉,也不覺得對方有什么值得夸耀之處。直到此時,才懷念起那里的好來。 “親愛的,我們把家里的舊東西都扔掉吧?!币贿M(jìn)臥室,他就把手中的文明杖一丟,對克里斯汀說道。 “好的,”她正坐在鏡子前一一卸下那些發(fā)飾和珠寶,手上一慢,脖子上的貓兒眼項鏈解了幾次都沒能摘下來,“現(xiàn)在太晚了,明天再安排吧?!?/br> “我的天使,你真是讓人迷醉?!眲跔柹锨霸谒陌l(fā)頂吻了一下,然后是額頭,面頰,嘴唇,脖頸,隨即雙手一緊,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寶貝兒,你真美,你是最美的……” “勞爾!”剛剛松開的項鏈摔倒地上,發(fā)出一串脆響,絲綢外裙在拉拽之中撕裂??死锼雇⊥圃谒绨蛏系氖肿屜哪嶙泳舾优d奮。她漸漸沉默下來,溫柔而順從地,伸手輕撫勞爾激情勃發(fā)的面頰,耳邊卻似乎又聽到了那個人隔著墻壁的吟唱: “我是你的音樂天使,過來我這里,音樂天使……” ‘今年還有三個月,但是年金已經(jīng)用完了,’克里斯汀半睜著眼睛無意識地想著:‘新的賬單又寄來了,粉刷墻面就得雇三四個人,好的桌椅一套至少兩百法郎——’ ‘今天,我穿了卡特伯爵府的衣裙,戴上了夫人贈送的首飾,可是,他為什么不來找我呢?’ ----------saturday--------- 不管前一晚的沙龍多么熱烈,第二個黎明依然會如期到來。在主臥旁的陽臺里,卡斯德伊伯爵夫婦相對而坐。 “奧菲莉亞怎么樣了?”抬手揮退身邊的男仆,卡斯德伊伯爵低聲問道。 “還是那樣,一直哭個不停,什么都不肯吃。”伯爵夫人端起茶杯,卻完全沒有想喝的意思?!鞍Ⅶ炖诎参克!?/br> “讓阿黛拉告訴她,我必須在今天晚餐時見到她。”伯爵花白的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一邊抽出一支雪茄一邊吩咐。 “可是,阿道夫……” “卡斯德伊家族沒有懦夫?!辈舻卣f道:“年輕人總是會被一時的成敗蒙住眼睛,這時候我們該做的是逼著她往前走,而不是擁抱和輕言細(xì)語。她不是孩子了,應(yīng)該明白這一點?!?/br> “那可不是一時的成敗,阿道夫!”伯爵夫人猛地放下茶杯,淡紅色的玫瑰茶濺了出來:“你叫孩子怎么能不傷心?那個混蛋幾乎是毀了她!她以后會成為圈子里最大的笑話!” “她不會?!辈羯焓职醋∷氖郑菩牡臏囟葼C地可怕,每一根手指都收緊得那么用力,甚至在她依然細(xì)膩的皮膚上留下了印痕。 “任何想要讓我的女兒成為笑話的人,最后都會連成為笑話的機(jī)會都沒有?!笨ㄋ沟乱痢さ隆ぐ⒌婪驈拇烬X之間輕聲說道?!爸劣趭W菲莉亞——只要有我在,她依然會是法國未來的皇后。” -- “父親真是這么說的?” 聽了meimei的轉(zhuǎn)述,趴在床上的女孩終于轉(zhuǎn)過身來。 “父親什么時候說過假話?”阿黛拉扶著她的肩膀勸道:“我早就告訴你事情沒那么嚴(yán)重。有父親在,誰敢對你多說一句?好了,快起來換身衣服,你都一晚沒睡了?!?/br> 聽她這么說,奧菲莉亞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昨天那身裙子,頓時一個打挺坐了起來,用力地把敞袖往下拉扯,繡花上點綴的珍珠被拉斷了線,滿床亂滾。 “奧菲莉亞,這條裙子不是你最喜歡的嗎?”卡斯德伊家的二小姐驚叫道。 “安靜!阿黛拉。”女孩不耐煩地呵斥meimei,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滿是恨意。 “別再假惺惺的安慰我了,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多高興嗎?出去!我會按照父親的意思做的。” 卡特伯爵府正陷在另一場忙亂之中。因為整場沙龍的大獲成功,卡特夫人和伯爵閣下分別給府中的上上下下發(fā)了賞金,從貼身男仆史萊姆到幫廚,人人都面帶笑意,連向來嚴(yán)苛的管家也好說話了幾分。 “閣下,這是幾位夫人派人送過來的答謝函,她們府上的聽差還在外面等著,請問您要回復(fù)嗎?” “伯爵閣下,今天的報紙到了,頭版頭條就是《新式沙龍盛況空前》!” “閣下,夫人讓我傳達(dá):除了廳中的那幅畫原地不動之外,其他所有的布置和物品隨您安排。請問您是想把花園的迷宮墻拆了,還是保留原樣?樓梯拐角的雕像需要收進(jìn)儲藏室嗎?” 王爾德只恨沒有多生兩雙耳朵,一邊瀏覽侯爵夫人淡紫色的信箋,在印有卡特家族徽記的淺咖色信紙上匆匆書寫,一邊接過史萊姆遞上來的報紙,口中說道:“迷宮不要拆,讓園丁在磚墻上做點裝飾。雕像搬到輔樓去,走廊上的畫可以放進(jìn)儲藏室。這是給侯爵夫人的回復(fù),把這封答謝函轉(zhuǎn)給母親——” “伯爵閣下,”一個二等女仆走到書房門口,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夫人讓我轉(zhuǎn)告您,有一位女客正在她的會客廳中等待您?!?/br> “誰?”王爾德有些詫異地問道。 “是夏尼子爵夫人,閣下?!?/br> ----sunday---- 王爾德微微一怔,昨晚沙龍才結(jié)束,她怎么又來了? 如果是其他女眷,他自然可以委婉謝絕。但是這位子爵夫人卻是魅影的舊識,從她三番兩次上門的行為看來,兩人關(guān)系非淺。自從戴小姐第一次上門,他就疑心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卡特伯爵就是歌劇魅影。等到她和夏尼子爵地婚訊傳來,王爾德還松了一口氣。既然這位女士是魅影的友人,今日上門必有所求,他不能不去見她。 “日安,夫人。” 當(dāng)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克里斯汀幾乎無法克制儀態(tài),猛地站了起來。和昨日不同,今天她淡妝素服,臉上微顯憔悴,栗色的長發(fā)披在臉側(cè),讓王爾德想起了歌劇院一身白裙的莎樂美。 就像莎樂美望著施洗者約翰一樣,克里斯汀默默望著他。王爾德頓了頓:“夫人?” 克里斯汀淺色的嘴唇抖了一下,低聲說道:“您不能叫我克里斯汀嗎?導(dǎo)師?”(1) 王爾德心中一沉,此時躲無可躲,一邊回想魅影的日常做派,一邊說道:“當(dāng)然可以,克里斯汀?!?/br> 他剛一出口,噙在克里斯汀眼中的淚水就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 sunday (i’m so sorry)----------- 王爾德只見過克里斯汀幾面,無論作為劇院歌伶,還是作為子爵夫人,她的行止都無懈可擊,表現(xiàn)出一種超出年齡的穩(wěn)重沉著。突然見她這樣淚流滿面,心中對于她和魅影的關(guān)系種種猜測終于有了輪廓:對于子爵夫人這樣的女士,只有在自己的父親,兄長,年長的情、人或是唯一的至交面前,才會如此放開地哭泣。 《莎樂美》公演后,各大報紙的贊美之辭中曾經(jīng)提到過女主演的身世,戴小姐是知名小提琴家的女兒,不幸年幼失持,以學(xué)徒的身份在歌劇院長大。她除了現(xiàn)在的丈夫之外別無親人,魅影對她的意義,很可能就是她成長過程中所渴望的所有男性角色的集合。 面前的女孩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眼中是毫無遮掩的依戀。王爾德卻好像透過她,突然看到了在牛津大學(xué)的道格拉斯。 “我的父親是個瘋子,我的兄長也精神失常。”在牛津的校園里,他們一起在林蔭道上漫步。那個俊秀卻總帶著一絲陰郁的青年對他娓娓道來:“我一直以為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直到認(rèn)識了您,王爾德先生?!?/br> 他的沉默讓克里斯汀的抽噎輕了許多。她仰起頭望向高大男子的眼睛,那個從未背對著她的人卻轉(zhuǎn)開了視線:“導(dǎo)師?” “克里斯汀,”王爾德語氣和緩地問道:“遇上了什么麻煩嗎?” 明明是聽過幾千個夜晚的嗓音,現(xiàn)在卻有些陌生。他們曾經(jīng)不用言語,只需以歌聲相和。從他的每一次指導(dǎo),每一句責(zé)備當(dāng)中,她都能感覺到自己有多么重要。她會為他的贊賞欣喜若狂,因為她知道,他從未錯過她一個音符,一次換氣中的努力。 “不……我只是,我只是很想念您的歌聲。”她未干的淚水粘在臉頰上,皮膚澀然地疼痛起來??ㄌ胤蛉说膽B(tài)度,寄到子爵府的賬單,這些雜事忽然都變得無關(guān)緊要,克里斯提好像剛剛才明白自己過來是為了什么。 “我一直都在懷念您的歌聲,除了您,沒有第二個人能夠那樣歌唱。如果您愿意的話,能再為我唱一首歌嗎?” to be tinued…… 王爾德:要掉馬了!快點啟動調(diào)換大、法! ※※※※※※※※※※※※※※※※※※※※ we teach people how to remember, we each them how to grow.——oscar wilde 感謝橘給我做的封面,已經(jīng)用上了。 某藍(lán)的電腦在全面的檢修之后幾乎已經(jīng)宣告不治。這臺電腦是某藍(lán)的第一臺電腦,陪伴在身邊八年之久,因此有些猶豫是不是要不計代價地修好它。 現(xiàn)在搶了一臺人家的電腦來用,如果晚上不還的話還會再寫一點,這段先傳好。感謝戈登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