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出人意料,勛暮生很干脆的答應我,“那么,不要讓我看到,你再接受其他男人的幫助?!彼粗业难劬谷皇浅錆M笑意的,語氣是溫和的,“alice,我?guī)湍懔粝铝丝臻g,也可以隨時把它收走,明白嗎?” …… 半夜,我似乎聽見了外面開始下雨。 臥室里面很黑,濃重的幕布蓋下來一般的黑,沒有光線,只有聲音能透進來。 那是雨。 今年從開春伊始到現(xiàn)在,氣候變了,雨水異常的多,下雨一多,草木就變得繁茂。我把勛暮生橫在我腰間的手,輕輕拿開,把毯子蓋在他身上,然后,我裹著被單從床上下來,雙腿有些酸軟,等了一下,才站起來,走到落地的玻璃窗邊上,微微拉開窗簾,看著外面。 很高。 這里很高。 通天塔一般的高聳入云。 從這里可以看到整個城市,黑蒙蒙的,有如同金子流動一般的燈光。玻璃的那一邊全是雨水,這一邊是冰涼的,我把額頭貼在上面。 夜深人靜。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城市,應該會發(fā)生很多很多的事。 有人唱著古老的京劇,有人在路邊吃著烤串,有人連夜排隊買房子,有孩子在醫(yī)院出生,有人在這個夜晚死去,還有,一排一排的高樓凝聚著散不去的晚飯的味道,是豬rou煮的豆角,還有糖醋汁熬煮的鯉魚…… 我想到一個簡單的故事,很直白。 一個女孩,她同她男友分手了。他們之間有愛戀,有離別,但是沒有癌癥和死別,他們的感情開始于美麗的校園,終止于這個城市,沒有那么多愛恨情仇,就是因為工作,生活,壓力和孤獨,男朋友劈腿,想要在劈腿的快感中忘記現(xiàn)實中繁瑣的事情。 女孩沒有鬧,因為她根本沒有精力鬧,她的工作需要她早上5點50起床,晚上9點才能到家,所以她快速的分手,她以為自己一生都不會再有愛情了,她決定趕緊工作掙錢,攢夠房子的首期,然后相親,找一個愿意與她分擔房貸的男人結婚,然后,她遇到了另外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擁有一雙幽藍色的眼睛,像藍天,像大海,完全屬于自然,似乎不屬于這個塵世,他…… “alice……” 溫熱的手掌按在我的肩膀上,我被嚇到了。 轉身,看到勛暮生站在我身后。 他看著我,借著外面的萬家燈火,我能看到他的眼睛中沒有絲毫從沉睡中醒來之后的混濁。 我想要說話,‘吵醒你了嗎?’可是這里太暗了,他看不到我的口型,自然也不知道我想要說什么。 “alice,在想什么?” 我背著光,他看不見我說的話,也聽不到,他拉起來我的手,讓我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上。 勛暮生說,“你寫,我感覺的到?!?/br> 想說的話很難寫出來,我手指的指腹在他的手心中,亂畫了兩下,最后就寫了兩個字,‘困了’。 勛暮生向前一步,卻說,“好?!?/br> 他拉開了我裹在身上的床單,讓我赤裸的后背貼在因為夜雨而變的冰冷的玻璃上,透明的鋼化玻璃比石墻更加堅硬,可是卻是透明的,讓我有一種漂浮在空中的錯覺,我的手臂攀著他的肩,這讓我感覺到十分不真實,即使身體銜合處承受著激烈的撞擊。 這一次,我沾到床邊就睡著了,直到刺目的陽光照射在我的臉上。 我抬起手臂,想要遮擋它。 卻意外發(fā)現(xiàn)我的手腕上出現(xiàn)一條纖細而陌生的手鏈——鉑金,吊著一顆至少2克拉的淚滴形的鉆石,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牌子,翻過來,上面雕刻著手寫花體的la. 那顆鉆石,在陽光下,閃動著璀璨的光芒。 120 謝逸然工作室組織開會。 她的辦公區(qū)域充滿了謝逸然的個人風格,她找了king從越南進口一些紅木家具,正中間放著一個雕龍刻鳳的貴妃椅,腳底下是很傳統(tǒng)花紋的地毯,那邊有一根原木樹根雕刻的茶海,擺著宜興的手工紫砂茶壺,和幾個小小的茶盅。 墻面上掛著幾副假古董的書畫,那邊有一個多寶格,擺著幾個假古董的瓷花瓶,我看,只有書桌上隨意放著一個十分不起眼的筆洗倒是真東西,那是晚清官窯的青花,上拍賣會應該不下50萬。 小謝童鞋木有說話。 會議是工作室的經理主持的,他是一個像維尼熊一般的可愛的小圓胖子,也戴著劉伯承將軍一般的黑框小眼鏡。大家喝著今年的綠茶,吃著恰恰瓜子,然后聽取了他的報告,在會議上,他回顧了一下歷史,展望了一下未來,并且還讓simon張遭到了一次表揚,說的simon張直翻白眼。 我坐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正在給king發(fā)短信。 ——king,你的短信已經收到,你姑父提出200萬的價格遠遠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圍,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覺得吧,他畢竟是我的父親,不管他做了多少錯事,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我決定重新接受他做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我就是他閨女,我的權益在國法保護之下,我要找一個最好的律師,幫我看看這場家務事該怎么處理。我想要重新與他相親相愛,讓我的名字出現(xiàn)在他繼承人名單之內,等他駕鶴西游的那一天,我要和我后媽還有后媽的兒子平分家產。 祝好 alice 發(fā)完短信,simon張帶頭鼓掌,然后散會。 謝逸然叫住我,我們到她的閨房一般的個人辦公室,她請我喝茶,是私藏的黃山毛峰,我們兩個活像《紅樓夢》中的妙玉和寶釵黛玉中任何一個,再喝私房茶。 她問我,“最近怎么樣?” 我在手機上打字,回答她,很好。 謝逸然,“你的失語癥是心理原因嗎?” 果然,我失語癥被她知道了,這個娛樂圈是不會有真正的秘密存在。 我問她,影響工作嗎? 她,“影響?!?/br> 我,我努力,盡量把這種影響降低。 謝逸然,“不可能?,F(xiàn)在,我們是同事,可是連這樣的交流都無法做到,你不可能把影響降低的。” 我看著她。 謝逸然端著茶盞問,“我聽你哥哥說了你們家的事,原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原來我以為你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我錯了,不過,家事不能影響工作,你的失語癥的確是個麻煩。” 我,我知道。 她從旁邊抽出來一張名片,“這是北京一個有名的心理醫(yī)生,他很注重保護病人的隱私,你去看看吧?!?/br> 我沒有接,只是道謝。 她沒有抽回手,說,“下個月有記者會,如果你還不能當眾回答媒體的問題,我會考慮把你從我的工作室調離,畢竟,我們這里是財務獨立結算的地方,我想要做到利益最大化。我對事不對人?!?/br> 我點頭,明白。 不過,我還是沒有拿那張名片。 simon張聽說了這件事,他開始發(fā)脾氣,我把他關在辦公室里,下樓給他買盒飯,順便拎了一幾瓶子啤酒上來。中午,他吃的很郁悶,我覺得我可能在娛樂圈實在沒有再向錢走一步的潛質和機會了,我甚至想出來讓他與我分別,讓他以在娛樂圈這么多年的資歷自立門戶,或者另外找一個有潛力又健康的藝人重新在et打拼江山的時候,喬深來電話。 天王喬深傷愈復出。 這本來應該是娛樂圈的一劑強心針,讓這個最近充斥著小明星傍干爹,背著愛馬仕出街,和圈外做生意的友人出入曖昧場所和比拼鞋子包包,以及妖艷尖下巴擠奶照的八卦圈重新震動,天翻地覆,可是,喬深這次復出的悄無聲息。 《海棠與尖刀》正式開始拍攝。 導演葉玦熬了十天,把自己手邊的工作結束,他帶著一臉的黑眼圈,枯瘦的身體,還有疲憊的靈魂(這是他自己說的)歸隊。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疲憊的拿著剪子修理自己的雪茄,他看了我一眼,就說,“再瘦2公斤。” 我用手機打字,告訴他,我一直保持那個瘦下來的體重。 葉玦微笑著點頭,“好,你以后別吃飯了,喝酸奶吧。” 我,…… 喬深動用了一切關系,盡可能的把電影和他復出的消息湮滅于無形。 葉玦說,“巨星的一生就是一個一個圈,前幾年,用盡一切手段,算盡一切心機就想要出名,讓大眾記住他們那張風華絕代的臉,然后,后半生,他們就想要用巨大的墨鏡遮擋住那張已經可以用來賺錢并且讓大眾刻骨銘心的臉。是嗎,喬深?” 喬深沒有回答他。 他正在喝芹菜汁。 葉玦說,喬深需要減15斤的體重,而且迫在眉睫。 我并沒有因為自己只需要減肥4斤而沾沾自喜,我問葉玦,為什么要讓我們骨瘦如柴的入鏡。 葉玦抽著他的雪茄,吞云吐霧,“性\欲極強的人,大多很瘦。消瘦的身體中蘊含著一個不安分的靈魂,這樣的人物很有趣。一般來說,這樣的人存在的本身就是對道德的挑釁,不符合道德就是丑陋,可是,他們本身又有一種令人驚心動魄的美。丑陋與美麗,這樣極致的反差,不是更有吸引力嗎?” 我,…… 好吧,你是導演,你就是老大。在片場,一個導演是等同于帝王一般的存在,即使你想指鹿為馬,我也需要山呼萬歲。 出人意料,這部戲拍攝的難以想象的艱辛。 那種感覺,就好像把人放在苦海里熬,熬到皮開rou綻,熬到靈魂出竅,那種感覺才被葉玦慢慢的擠壓出來。 在戲里,我愛上喬深。 而在現(xiàn)實中,我并不愛他。 那種出戲入戲的感覺,就猶如莊生夢蝶,黃粱一夢,虛幻美麗,卻又令人痛苦不堪,每次鏡頭一開一閉,一遍一遍切割著我的情感和精力。 猶如生與死,再不斷重復上演。 體重倒是很快降了下去。 在鏡頭中,我那雙化了妝的眼睛很大,被刻意強調的更大,葉玦找的角度異常詭異,那雙眼睛中沒有純真和無辜,有的只是無盡的欲\望,只屬于女人的欲\望。 ——這就是現(xiàn)在的我嗎? 那么,我是誰? 是alice,……,還是劇中這個勾引一個擁有罕見才華成熟男人的少女? 這一天,葉玦心情好,我們不到午夜就收工。 晚上11點,勛暮生到片場接我。我累的不想卸妝換衣服,也不想說話,就穿著戲中的中學生的裙子校服——葉玦按照我的感覺重新設計了校服,深色的裙子,男人樣式的襯衣,沒有按照胸和腰部的曲線而刻意勾勒,不需迎合,除此之外,雙腿穿著白色的長襪。 “你適合穿男人的襯衣?!比~玦看著我定妝,他這樣告訴我,“也許,你應該多多嘗試?!?/br> 我與同事告別,登上勛暮生的車子。 沒有人感覺到訝異。 這個娛樂圈中沒有真正的秘密。 他們知道我與勛暮生的關系,……,哦,可能,還是有真正的秘密,就是,除了喬深之外,他們不知道我和勛暮生的哥哥那種藕斷絲連,可以把心靈和感情撕扯成碎片的糾纏,這是藏在我心底最深處的東西,黑暗的顏色,是葉玦把我身上這種情感用鏡頭挖掘出來,并且面對喬深發(fā)揮到極致。 他是一個猶如魔鬼一般的導演。 我這種被他剜割的臨界狀態(tài)也許可以成就電影,卻讓我更加痛苦不堪。我甚至連車子什么時候停穩(wěn)都沒有察覺。我一直看著窗外,額角頂在車窗玻璃上,一只手伸了過來,插\進了我的長發(fā),停在我的后頸上,慢慢的揉搓著。 “很累?”勛暮生問我。 我點頭。 “下車,我們到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