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jié)
“這只鐲子原來是一對兒,本來是我錢家老太爺跟著左宗棠出兵新疆的時候得到了一塊上好的羊脂玉,雕了一對兒鐲子,傳給女兒做嫁妝。我福氣不夠,這輩子沒有女兒。那一只給了小七的母親,這一只,我給你?!?/br> “原本我不知道為什么老四一定要娶你,現(xiàn)在我大約能明白……” “不過,作為奶奶,我還是要告訴你幾句話。” “alice,我不管你之前的家庭背景如何,以后嫁進勛家,就要按照勛家的規(guī)矩來。我們勛家,家大業(yè)大,人口多,事情也多,今后遇到什么都要穩(wěn)住氣,多一些耐心,不要頂撞長輩。 老四不懂這些,可以,但是,你不懂,就不可以。 我說的,你明白嗎?” 我看著她,實在不知道要說什么。 實在有一種槽太多,吐不出來的感覺。 …… 然而,勛家三爺似乎也很不滿意,“母親,您讓老四娶她也就算了,您連自己祖?zhèn)鞯陌子耔C都給她了,這是要做什么?難道以后勛家里面的事情都讓她插手嗎?” 勛老夫人似乎沒有聽見,她繼續(xù)看著我。 “我聽說你懷孕了,你是將要做母親的人?!?/br> 她的語氣略有停頓。 “天底下,做母親的女人,心思都是一樣的。自己的孩子,做了再多的錯事,走的再遠,不能回頭,作為母親,還是想要再幫幫他們。我就這么兩個兒子,那個已經(jīng)入土,留下老三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我沒有辦法。 他這次錯的太離譜,我也不想再說什么??墒撬膬鹤樱阋仓?,那個孩子命運多舛,不要再讓我這個老太婆平添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苦了。” 勛老夫人與勛家三爺果然不是一個level的。 此時老太太其鳴也哀,其言也善,那種聲音中透出的隱約的蒼涼讓我的心都撕扯扯的,就好像在眼前從這片廣袤的草地,遠處的森林,還有更遠處的水域之外飄過來歌聲,很像是sarahbrightman那種空靈的聲音吟唱著《scarbhfair》…… 我剛想要說什么,可是,勛老夫人又加了一句,“一筆寫不出兩個勛字,終究,我們都是一家人?!?/br> ——一筆寫不出兩個勛字…… 這句話像一個魔咒,又好像一個key,觸發(fā)了我記憶中最黑暗的一部分記憶。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也沒有碰觸那個看起來很美的白玉鐲子,“老夫人,抱歉無法幫您,因為,……” “我還不姓勛?!?/br> …… “alice?!?/br> 我聽見勛世奉叫我。 他的聲音很特殊,雖然近在咫尺,卻讓我感覺好像遠在天邊。這樣聽著,就好像從霧氣彌漫的大河彼岸,隱約飄蕩過來的歌聲。 “坐下。” “現(xiàn)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他坐的我對面,像一個雕像,更像一根冰柱。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坐下’,可是被他那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看著,我也邁不動雙腳,只能凝固在原地。 “我當你多能耐呢!還是聽老四的,我就說嘛?!眲淄珊鋈粊砹艘痪?,“老四這樣的性子,怎么能允許勛家出武則天?” “行了!”勛老太太叱責(zé)了勛老三一句,“你也少說一句?!?/br> 隨后,老太太看著我說,“alice,你太年輕,不知道輕重,現(xiàn)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什么你還不姓勛這樣的話,以后不要再隨便說,尤其不能在外人面前說出來。” 我沉默。 老太太停了一下,似乎等著這一場不愉快的空氣飄蕩過去,此時,遠處有獵槍的聲音,在逐漸起霧的天氣中顯得有些沉悶。 我說,“當時,那顆子彈擦著我的太陽xue射了過去,我身后的車窗玻璃一下子就爆了,碎玻璃噴的到處都是。勛暮生擋在我前面,他被打了五發(fā)子彈,血噴了我一身。我知道三爺和老夫人都應(yīng)該挺懊惱的,為什么當時被打了五發(fā)子彈的人不是我,而是勛家的七少爺,如果是我,不論我的死活,那么一切煩惱都沒有了,是不是?” “畢竟三爺派人殺一個無足輕重的alice,比起誤傷勛家七少要好交代的多。” “說實話,我和你們一樣?!?/br> “直到現(xiàn)在,我也希望當時被打的人是我,就算死了,也是命,不會像現(xiàn)在……” 我很認真的看著勛家老夫人,“老夫人,不是我賭氣,我說的是實話。我和你們永遠也成不了‘一筆寫不出的兩個勛字’,在座的人都是聰明人,就別在這里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了?!?/br> 勛亭澤忽然問我,“那你想怎么樣?” 我搖頭,“三爺問錯了,您也看到了,我人輕言微,我想怎么樣根本無足輕重。 不過,中國人老輩子有句古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還有一件事,我也明說了吧,您的人在燕城刺殺四少,我就在他身邊,當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那一針管可卡因是怎么扎進去的,我都親眼看到了?!?/br> 三爺造業(yè),禍及子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老夫人,我知道您信奉佛教,受居士五戒,所謂‘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三世因果,循環(huán)不失’。今日之果,前日之因,相信以老夫人的明銳,對于三爺和六少的事情,也應(yīng)該有所覺悟。” …… 畢竟是感恩節(jié),et酒店在準備了一頓匪夷所思的豐富華美的大餐之后,抬過來n多只烤成金黃色的火雞,陪著焦糖色的gravy醬汁還有紅艷艷的berry果醬,看起來還真的有幾分火熱節(jié)日的氣氛。 我坐在原木棧道的太太陽傘下面。 面前的盤子里面擺了幾個裹著濃厚巧克力的草莓,還有一碗烤制的蜜糖雞翅膀,咬了兩口這些美食之后,忽然感覺心情好了一些,似乎剛才那場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形容的對話已經(jīng)翻篇了,不再我耳朵旁邊和眼前晃動。 我對著老夫人掉了兩句佛經(jīng)的書袋就出來了,這一次,倒是誰也沒有攔著我。估計是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再糾纏,似乎也沒有啥必要了。 “alice!” 有人叫我。 我從食物中抬起臉,一看,是徐櫻桃。徐大公子端了一個巨大的白色盤子,里面放著一整根火雞腿,他把這個盤子弄了過來,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看到,盤子里面還放了兩個和一千零一夜里面的阿拉伯的神燈一般的器具,里面是鹵汁和果醬。 “吃火雞,感恩節(jié)不吃火雞就跟除夕不吃餃子一樣,味道不夠。” 他坐下,自己手中一把銀餐刀,切開了火雞慘白的rou,割了一片,放在醬汁中蘸了一下,隨后,丟進嘴巴里。 “怎么了?” 他問我。 “看你一臉愁云慘淡的,跟誰欠了你5箱子方便面一樣。” 我學(xué)著他的樣子,也切了一片慘白的火雞rou,放在嘴巴里面吃,忽然想起來很重要的一件事,“喬深呢?” 徐櫻桃,“喬深?他過去打獵了。” 我,“他也會打獵?” 徐櫻桃撇嘴,“別小看他!喬深可是上山能打虎,飛天能攬月,下海能捉鱉!” 我無語,……于是我來了一句,“櫻桃,你這個樣子好像一個賣西瓜的王婆子,拿著喬深在自賣自夸!” 忽然,遠處幾聲凌亂的槍響,隱約聽見有人用英語亂喊,——“誤傷!誤傷!有人受傷了,……好像是一個東方男人,……很俊美……” 不好! 我和徐櫻桃對視了一眼,扔了手中的火雞,趕緊向嘈雜混亂的地方跑去! …… ☆、226 一場驚心動魄的意外。 喬深! 那些喊叫聲音有些夸張,事實上喬深并沒有受傷,他在水邊彎腰撿拾自己的獵物的時候,一顆從濕地對面飛射過來子彈幾乎擦著喬深的耳朵打入他身后的密林! 狩獵會的時候發(fā)生被子彈誤傷,這似乎是常有的事情,并沒有過于值得所有人大驚小怪。 何況在這個狩獵會上,喬深并不是什么貴賓,即使他出了意外都不算擺不平的重大危機,更何況這又幾乎是一場虛驚,除了幾個想要親近喬深的女人竭力在他身邊用法語和意大利口音的英語喊著omg,其他人都很衣冠禽獸一般的風(fēng)度翩翩的祝賀喬深‘沒有蒙主召喚’,人群散去。 徐櫻桃臉色鐵青。 我這個估計是此次狩獵會現(xiàn)場身份最cheap的家伙,可是因為我的名字是作為發(fā)邀請卡印在上面的host,所以,在我感覺到?jīng)]有照顧好客人而深感羞愧之后,我趕緊讓人打開一間套房,并且請喬深過去休息。 我端了一杯沖好的紅茶,遞給喬深壓驚。 喬深接過去,反過來安慰我,“我沒事兒,你別擔(dān)心?!?/br> 徐櫻桃的臉色還沒有緩過勁,黑沉沉的,他抱著手臂靠在壁爐旁邊的巨大石磚墻面上,似乎他才是那個死里逃生的人。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不停的道歉,“喬深,真的不好意思。我知道說什么都不能彌補,不過我真的只能說一句對不起,……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 “你走吧。”徐櫻桃忽然說,“離開這里,就是對喬深最大的幫助了?!?/br> 喬深很凌厲的扭頭瞪了一眼徐櫻桃。 不過后者不為之所動。 “alice?!毙鞕烟遥澳阒牢以谡f什么。因為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那兩位勛先生一直對喬深有某種程度上的敵意,這次的‘意外’也許是意外,也許不是。我這輩子得到的東西太多,也沒什么需要珍惜的,丟掉也不可惜。 錯過的人多了去了,我不在乎。 不知道你聽沒有聽說一句話,在華爾街,如果你想要有個朋友,那么就養(yǎng)條狗。在我們的圈子里面,一條狗可比人強多了! 可是,我比他們幸運,我有哥們兒。從上大學(xué)開始,一共就這兩個哥們兒。 喬深你認識,還有另外一個,叫蕭商,alice你不認識。 蕭容是個好人,可惜,死的太早。他的女人和勛家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所以最后他死于怎么個‘意外’,我直到現(xiàn)在也弄不明白?!?/br> “我不想喬深也牽扯進來?!?/br> “alice,你以后都別再跟喬深混在一起,他就安全了。” 喬深,“徐櫻桃,你閉嘴。我都說了,這事是意外?!?/br> 徐櫻桃一怒,“意外?誰信啊???我tmd就快相信這是意外了。我們腳下是屬于arthurhsun的城堡!這個地方,警戒森嚴,我爹的警衛(wèi)都比不上他的十分之一!感恩節(jié)的狩獵會,在這種地方出現(xiàn)子彈誤傷客人的意外!?還不如讓我相信今天我能隨著月兔飛向月球!” 噼里啪啦! 由于冬天已經(jīng)到來,壁爐中生了火,木柴被燒坍,發(fā)出一種很獨特的響聲。好半天,這個房間安靜極了,幾乎沒有人說話,只有火燒的聲音,還有三個人的呼吸。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是他。” 喬深看著我。 而徐櫻桃斜著眼睛看著套房中一排頂天立地的黑胡桃木的書柜。 我,“不是他。我相信,不是他做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