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蕓只沉默了一會兒，再抬起頭時，就表示了理解。

    她雖然是女兒身，從未踏足過朝堂，但是帝王權謀類的東西，她懂得卻并不少。

    因為她能接觸到的，接受權謀洗禮的渠道，要遠比柳文升從書本得來的多。

    她并不覺得柳文升耿直一根筋就是最好的。

    “你自己小心些。”她這樣對柳文升囑咐道。

    “你不會輕視我？”

    柳文升心中一喜。

    “我原本最擔心的，就是怕你多想，覺得為夫枉讀這么多年圣賢書，到頭來做的卻是這種齷齪事。如果你不介意，那為夫就能放開手腳干了?！?/br>
    “這可不是齷齪事?！蓖跣∈|輕撫著柳文升皺起的眉頭，“你的為人，我自然信得過。你就算是弄什么陰謀陽謀，定然也不會做的太過分。適可而止，中庸之道，我相信，你比我清楚?！?/br>
    “你說的沒錯?！?/br>
    柳文升握住王小蕓的手，又從背后輕輕攬過她的腰身。

    “我心里有數(shù)。雖然說皇命不可違，但是有些忠貞之士，或者治國能臣，就算有些錯漏，我也會想辦法給他們一個改過的機會的。

    這次要清算的，主要是居功自傲不服管教，做的太過之人。

    其他的，相信皇上也是會酌情考慮?！?/br>
    朝堂上的事情，王小蕓就不想再多問。

    她只問了自己熟悉的幾個，“常大人，嚴將軍，劉大人，以及平西侯他們，皇上是如何打算的？”

    柳文升把王小蕓拉到椅子上，讓她坐著休息一下，然后想了想，也不打算隱瞞。

    “劉大人是皇上的外祖父，皇上有如今這個局面，功勞最大的，非劉大人莫屬。

    且，劉大人與黃守孝等人不同。他為人寬厚，且不留戀權勢，如今皇上登基，他第一個上了辭呈，要辭官養(yǎng)老。

    皇上對他是信得過的，也允準他辭官，并且把劉大人的幾個兒子，都安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

    只要那幾人不做的太過分，結果是不會差的。”

    這個結果，跟王小蕓料想的差不多，“那嚴將軍呢？”

    柳文升讓王小蕓不要著急，隨后又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告知。

    “嚴將軍已經(jīng)被皇上分了權，權力歸他三個兒子，看著是權力都還在自家人手里，其實三個人很難擰成一股繩。

    嚴家軍權力分散之后，對皇權來說，威脅比之前還要小得多。

    而且他的女兒，以后還要進宮。

    嚴將軍目前，看來還是識時務的，也一心盼著自己的女兒能早日當上皇后之位，所以現(xiàn)在，并沒有頑固不化非要爭權之舉。

    皇上暫時，應該也不會動他?！?/br>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蓖跣∈|自己也是這般分析。

    她又想起了常遠，也沒有問柳文升，而是自己嘗試著先分析給柳文升聽。

    “那常大人，你說過，他是跟皇上對著干的，氣勢上也是咄咄逼人?；噬夏贻p氣盛，又從小沒在宮中學過圓滑處事，他對常大人，應是不喜吧？他的結果，將會是如何？”

    柳文升這會兒，也是有點糾結，隨后又如實相告。

    “皇上這次的動靜，就是沖著常大人來的?！?/br>
    “唉，果然如此。”王小蕓嘆了口氣，“常大人也是讀書致仕，怎么為人就學不會收斂鋒芒呢？他之前在朝堂，明明也不是多活躍的人啊。”

    “這你就錯了。”

    柳文升糾正道：

    “常大人跟我一樣，也是寒門學子，一步步走到如今這個位置。

    他吃過苦，知道權勢的重要，又因為怕失去，所以就更加攥著權力不肯放手。

    如今沒了女兒的他，似乎更是沒了什么顧慮，一心只向往權勢了。

    何況內(nèi)閣把控朝政，由來已久，輪到常大人，他更是不會將權力，輕易拱手讓人。

    哪怕這個人，還是皇上?！?/br>
    王小蕓不在乎常遠，可是看在常青璃的份上，她還是希望常遠能有一線生機。

    “皇上能饒他一命嗎？哪怕是貶為庶民，讓他跟常夫人偷偷去青璃所在之處，家人團聚，豈不是比那危險的權勢來的好？”

    “就知道你會心軟?！绷纳裏o奈搖頭，“爭權奪勢，從來都不是輕松和氣的。常大人現(xiàn)在，連帶著門下眾多官員，已經(jīng)對皇權，形成威脅了?？粗@勢頭，比那黃守孝做內(nèi)閣首輔時，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皇上怕是，難以輕饒他?！?/br>
    看著王小蕓心情低落，柳文升心里，也并不輕松。

    常遠對他，也算有恩的。

    當初他能中了狀元，圓了從小的狀元夢，也是因為有了常遠替他奔走抱不平，才能實現(xiàn)。

    否則，他那份卷子，早就被壓了下去。

    他雖然當時已經(jīng)看淡結果，但是內(nèi)心深處，誰不想對自己十幾年寒窗苦讀做個交代？

    能中狀元，他這輩子也算無憾了。

    他在朱明安與常遠之間，沒有第二個選擇，只能選擇幫助新皇朱明安，穩(wěn)定朝局。

    這也是他讀書人致仕的本分所在。

    他跟王小蕓說道：

    “皇上與先皇的軟弱性子不同，他是不甘心被拿捏的。

    從他還沒登上寶座開始，便有了將皇權集中握在自己手里的心思。

    其實他這樣做，對整個大周百姓來說，也是好事，很多利民的措施，也能更好的實施。

    我是站在他這邊的?！?/br>
    他沒告訴王小蕓，常遠現(xiàn)在，為了顯示自己的重要性，已經(jīng)在新皇頒布的很多舉措上，處處為難阻撓。

    以致于很多新政，都難以實施開來。

    他對此，也是頗有微詞的。

    王小蕓不再執(zhí)拗于救常遠性命，她更在乎的，是柳文升的安全。

    “你幫皇上，就是要與常大人為敵。你能用陰謀陽謀，常大人必定也會用。我也幫不上你什么忙，但是絕對不會給你添亂。你自己一定要多注意，千萬不要著了算計。”

    “放心吧，我的身后有皇上呢?！彼参客跣∈|。

    王小蕓想了想平西侯和高升，估計結果跟她預想的應該也差不多，便不再問了。

    “我累了，要去歇會兒。”

    說了這么多，她都差點忘了，自己可是正經(jīng)受著生不如死的早孕反應呢。

    果然，轉移注意力，還是挺有用的。

    柳文升卻是不放過她，“剛才不是還要問平西侯和高升嗎？怎么這會兒不問了，是不是心虛？”

    “心虛什么？”王小蕓瞪了個大白眼。

    她這幾天，快被柳文升身上的醋味酸壞了。

    柳文升把王小蕓擠在墻角，滿臉委屈。

    “早就看你和高升不對勁，以前有郡主陪著，你三天兩頭的去平西侯府也就罷了，最近郡主都不出門了，你自己倒也去的頻繁。你說，你是不是看上那高升了？”

    “去你的吧，天天疑神疑鬼的?！蓖跣∈|推了一把柳文升，“就我這精神狀態(tài)，你給我十個貌比潘安的美男子，我也是有心無力。”

    見柳文升還不高興，王小蕓嘟囔了一句，“小氣吧啦的，外人不知道的，怕是以為懷孕的是你呢，天天胡思亂想的?！?/br>
    柳文升可不再是剛才那副侃侃而談解說時事的正經(jīng)模樣。

    他撅著嘴，滿腹委屈。

    “就覺得你倆不對勁，特別親熱的樣子，誰看了都會多想的?！?/br>
    王小蕓這才想起來，她和高升是“老鄉(xiāng)”這件事，好像還沒告訴柳文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