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之館事件，第四日，十二點五十二分。

    最原終一喘著粗氣，終于登上了最后一級臺階。

    他平日里向來不參加體育活動，體質(zhì)一塌糊涂。這樣的急行軍對他而言比謎題更加要命。

    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山頂?shù)臉淠鞠鄬ο∩?，大多長在不影響山頂建筑視野的地方。

    他掏出手機，查看時間。

    ——一點還沒到?？偹闶勤s上了。

    雙手撐在膝蓋上，呼吸一時半會還是平復(fù)不下來。

    他看向眼前的建筑物。

    本身規(guī)模不大的建筑，標(biāo)志性的、半球形的屋頂，建筑的側(cè)面與其他的建筑連接在一起。

    這里是天狼星天文臺。

    ——彈丸論破霧切外傳第一卷，天狼星天文臺殺人事件。

    現(xiàn)實世界里當(dāng)然沒發(fā)生過這種殺人事件，天狼星天文臺不過是一個早已廢棄的天文臺，然后被重新裝修，作為彈丸論破相關(guān)的景點開放。只是人氣低迷，很長時間后，天文臺的持有者也放棄了再運營它。最終，這個天文臺還是沒逃過被廢棄的命運。

    和“噩夢之館”一樣，都是廢棄的場所。

    ——就是這里了。

    ——噩夢之館事件的終章，最后的指認兇手環(huán)節(jié)。

    他整理好呼吸，向建筑的大門走去。

    沒有任何阻礙地打開門。

    迎接他的覺悟的是只一個普通的房間。房間規(guī)模不大，兩側(cè)都有門通往別的地方。這里大概算是天狼星天文臺的門廳。

    一個人坐在房間中央的椅子上，正打著電話。

    “嗯……車禍這種事情誰都沒法預(yù)料。只能說現(xiàn)實世界里不存在真正的‘幸運’才能吧?！眢w撐不下去，但腦還活著嗎？……既然這樣……不，關(guān)于江之島奇運的事情最好不要過度報導(dǎo)。先等更詳細的醫(yī)療報告出來吧?！?/br>
    那人瞥了眼剛進門的最原終一一眼，最后對電話囑咐道：“那就這樣，剩下的可以先交給博斯處理，她知道怎么做?！?/br>
    說罷，他不緊不慢地掛斷電話，然后轉(zhuǎn)身朝向最原終一這邊。

    “歡迎，‘柯南·道爾’。既然你已經(jīng)到了這里，我想我就不用多解釋了，你有什么想問的嗎？”他架著二郎腿，露出微笑。

    壓力。

    最原終一鼓起勇氣開口：“‘如果想聯(lián)系我，就在說好的時間到說好的地點去吧?！蛱炷氵@么對我說。我當(dāng)時完全不明白‘說好的時間’和‘說好的地點’分別是什么。在我的印象里，你根本就沒提過這個，我還以為是我忘記了……”

    呼吸急促，腦袋里的想法也不能完全轉(zhuǎn)換成語言表達出來。

    ——未來如果自己有機會站上學(xué)級裁判場，也會感受到這種緊張嗎？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疊好的紙，“直到不久前我才想明白，‘說好的時間’是一點整至一點十五分這十五分鐘的‘電話時間’。而約好的地點就是我的‘黑之挑戰(zhàn)’上邀請我來的地點——也就是天狼星天文臺……”

    他展開手中的和紙。

    【向偵探宣告】

    【傾聽黑之吶喊】

    【地點天狼星天文臺 3000萬】

    【兇器大剪刀 500萬】

    【兇器昏迷藥物 500萬】

    【手法肢解 8000萬】

    【總開銷 1億2000萬】

    【根據(jù)以上開銷，召喚以下偵探】

    【最原終一】

    “這是我在噩夢之館事件第一日……也就是比鹿谷行人晚一天收到的‘黑之挑戰(zhàn)’。我當(dāng)時在課桌的桌肚里發(fā)現(xiàn)了這張?zhí)魬?zhàn)書。因為上面的信息和霧切外傳第一卷的內(nèi)容一模一樣，所以我認定這是一個惡作劇……”他咽了口唾沫，“直到我發(fā)現(xiàn)天海蘭太郎的身份，我才開始思考‘這張?zhí)魬?zhàn)書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桌肚里’。就算有什么人給我寄出了挑戰(zhàn)書，也不可能做到把它直接送進我的課桌肚里。留下這份挑戰(zhàn)書的人必然是我身邊的人。那個人大概就是天海同學(xué)吧……我想和鹿谷行人關(guān)系親近的人都收到了這樣的‘玩笑一般的挑戰(zhàn)書’?！?/br>
    房間中央的人微微點頭：“從天海蘭太郎的身份問題中，你終于發(fā)現(xiàn)了你的‘黑之挑戰(zhàn)’可能存在的目的性。那么，你是怎么知道‘噩夢之館事件的兇手之一在外側(cè)’的？”

    最原終一正打算說什么，口袋里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

    ——是鹿谷行人的來電。

    他盯著房間中央的那人，用眼角的余光確認屏幕上按鈕的位置，接通電話。

    “喂，最原嗎？時間緊急，你快點去幫我們報警……”剛一接通，鹿谷行人的聲音就火急火燎地傳了出來。

    “鹿谷！你那邊今天的偵探在嗎？”

    “就在我旁邊，最原你問這個干什么？”

    “讓他來接電話?，F(xiàn)在是最后的指認兇手環(huán)節(jié)了?！?/br>
    “誒？”

    “讓他跟著我念——”最原終一道，“兇手就是你，彈丸論破第四十五期‘超高校級的偵探’。東野恭一郎！”

    ……

    ……

    噩夢之館。

    在春川魔姬和夢野秘密子的注視下，最原終一接過了威廉的手機。

    “已經(jīng)幫你接通了東野先生那邊。想說什么就隨便你吧?！蓖?。

    最原終一點頭，將手機貼到耳邊。

    “你是……東野恭一郎嗎？”他問。

    “我當(dāng)然是——最原同學(xué)，你好?！彪娫捘穷^平靜地道，“首先讓我恭喜你成功從第五十三期彈丸論破中生還。你和你的伙伴否定彈丸論破那段節(jié)目效果很棒，在現(xiàn)實里也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啊?！?/br>
    “……我會結(jié)束彈丸論破的。”最原終一深吸一口氣，“在那之前，我問你……東野先生、不，東野恭一郎，你是‘噩夢之館事件’的兇手嗎？”

    “……什么嘛。”

    長久的沉默后，電話那頭輕巧地嘆了口氣。

    “我就說為什么沒在新聞里看到你的動靜，原來是去調(diào)查噩夢之館事件了。你的動作比我想象中還要快一些啊……”東野恭一郎的語氣很平淡，“說說你的推理吧。”

    “在筆記中出現(xiàn)‘天海蘭太郎=范·達因’的時候，我就確定了你的存在?！弊钤K一冷靜地說道，“‘噩夢之館事件’不同于霧切外傳，因為這畢竟只是一起模仿犯罪，兇手實際上沒必要遵守任何規(guī)則。反過來說，有假的規(guī)則也不奇怪。當(dāng)并非兇手的天海蘭太郎出現(xiàn)在外側(cè)時，我完全確認了這一點——‘暴風(fēng)雪山莊’是個謊言?！?/br>
    “嗯。天海的問題確實是兇手考慮不周。不過過去的最原終一能發(fā)覺天海蘭太郎的身份，這也是非比尋常的直覺與幸運了。沒辦法的事，我對幸運一直沒轍，畢竟我以前也有一個特別幸運的朋友?！睎|野恭一郎苦笑。

    “不算天海蘭太郎，‘暴風(fēng)雪山莊的謊言’也早就有暗示了。”最原終一并不想把推理的成果全部算到幸運的功勞，他補充道，“雙重模仿犯罪中的《十角館事件》，就是一個不典型的偽暴風(fēng)雪山莊模式。在故事中，真兇通過在十角館和外界往來，從而構(gòu)建自己的不在場證明?！瑝糁^事件’除了人物代號以外沒有和十角館事件的相似之處，連殺人手法都完全不同。那么兇手為什么要模仿十角館事件呢？只是為了掩蓋自己模仿‘黑之挑戰(zhàn)’的事實嗎？”

    “當(dāng)然不止，‘雙重模仿犯罪’本身就是對破案的暗示。暗示可能存在的、外側(cè)的兇手?！睎|野恭一郎道。

    好像事不關(guān)己一樣，他語氣中的情感沒有什么波動。

    “另外，就是電話?！弊钤K一道，“‘通話的機會和時限’這兩個都是很古怪的規(guī)則。如果時限是兇手為了控制案件發(fā)展而必須定下的保險，那么兇手為什么非得給予館內(nèi)的人通話的機會呢？電話是殺人手法的必需品嗎？明顯不是，雖然殺害坡的手法中用到了電話，但僅作為連續(xù)殺人事件的一環(huán)，這個手法本身不是無可替代的，倒不如說殺害坡的手法太繁復(fù)了。因此，采取電話的形式只可能是更加基本的理由——如果沒有電話，館里的人就沒辦法徹底指認兇手?！?/br>
    “——‘噩夢之館事件’是一個需要同時完成內(nèi)側(cè)和外側(cè)推理的事件?！睎|野恭一郎的語氣里帶上了些許笑意。

    能想象出電話那頭的他正在微笑。

    最原終一身上開始泛起對敵的緊張感。

    “電話是交流的手段，也是指認兇手的必須道具。外側(cè)的人必須從內(nèi)側(cè)那邊得到信息，意識到‘有兇手存在在外側(cè)’。內(nèi)側(cè)的人也必須從外側(cè)那邊得到信息，委托外側(cè)調(diào)查、輔助外側(cè)推理，最后合作指認兇手?！?/br>
    “每天十五分鐘不多不少。這時間本來就不是留給他們讓外側(cè)的人來破內(nèi)側(cè)的案子的?！睎|野恭一郎道，“一旦搞錯了，就必然導(dǎo)致時間與機會的浪費。最后迎來bad end。”

    “——總之，一旦明白了‘噩夢之館事件’是一個‘偽暴風(fēng)雪山莊’，那么兇手就顯而易見了。”

    ……

    ……

    “——兇手就是你，東野恭一郎?！?/br>
    過去與現(xiàn)在相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