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可能性 (非)日常的夜,其四
“是呀。我喜歡假人,越假越棒?!贝呙邘熒焓秩ヌ峒偃说氖直邸?/br> 假人沒有肌rou的牽引運動,在催眠師施與的外力下,手臂被提起一半,各個關(guān)節(jié)都耷拉著。 ——還是丑。 預(yù)言家看著假人,心想。 ——可能是“恐怖谷理論”,也可能不是。自己沒感到不適,只是單純覺得它丑。 書柜、吊扇、辦公桌、安樂椅、棕色的房間、極丑的假人。這一切微妙地協(xié)調(diào),儼然是一個整體。 預(yù)言家問道:“你不是在之前的學(xué)級裁判上才說過‘人類很有趣’嗎,為什么假人又是‘越假越棒’?” “這是兩碼事啦?!贝呙邘熭p輕擺手,“‘人類很有趣’這種話明顯是我當(dāng)時用來刺激竊賊的,我看上去越瘋狂,她就會對我更憤怒,不然哪會那么輕易地就承認她殺了鎖匠。‘人類有趣’那種中二發(fā)言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還是挺羞恥的,如果不是有必要我也不想說啊?!?/br> “這樣么……” ——想想也很有道理。但當(dāng)時并未想到這點。 “另外,我的原話是‘有時有趣,有時又太無趣’。這點我沒有說謊哦?!贝呙邘熚⑿?,“站在‘超高校級的催眠師’的立場上,人與假人也有著微妙的共通之處。” “——都容易被cao縱嗎?”預(yù)言家看著假人,想了想。 催眠師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出來:“怎么可能是那種二流反派的發(fā)言呢。這么說吧,人可比假人難理解多了,‘人是無法理解的假人,假人是可以被理解的人’。因此我喜歡假人,越假越棒?!?/br> 令人費解的比喻。 預(yù)言家苦笑著搖頭。 催眠師松手,讓假人的手臂再度垂下:“這么說來,你問起這個,是對我之前教唆鎖匠犯罪感興趣嗎?” “……我一直很在意?!?/br> 假人安靜地靠在墻上,一如既往。它已經(jīng)保持這樣的姿勢坐在這里多久了呢? 催眠師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覺得是我叫鎖匠去對竊賊下手的么?” “你之前自稱‘教唆犯’,所以我確實是這么認為的……不是嗎?” “我只是暗示他可以對任何人下手而已。連我自己都驚訝那個被選中的是竊賊,而不是一直看上去很弱氣的幸運?!?/br> “……” “竊賊被選中,那是竊賊的不幸……或者說是鎖匠的不幸,反正兩個人都死了?!?/br> “可能這是‘超高校級的幸運’的幸運?”預(yù)言家回想起與幸運的交流。 “奇特的觀點。在我看來,主要還是一開始誰都不知道誰的才能,于是鎖匠就根據(jù)他本人的胃口下手了。要是他知道那個女人是會開鎖的竊賊,結(jié)局肯定就不一樣了?!?/br> “……其他的可能性?” 催眠師終于從假人面前起身,問:“你之前在書柜里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嗎?” 全新的話題,預(yù)言家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答道:“《噩夢之館事件》……諸如此類的偵探小說?!?/br> “噩夢館事件,聽上去就很有偵探小說的味道。比我們這個‘才囚監(jiān)獄自相殘殺事件’要正經(jīng)得多?!?/br> 偵探小說哪有什么正經(jīng)不正經(jīng)之分。預(yù)言家心想。 “那本書在書柜上的哪個位置?”她走向書柜。 “從上往下數(shù)第二排靠右?!?/br> “唔……”她從書柜里抽出那本書,“看包裝還不錯。東野恭一郎——你聽說過這個作者嗎?” “沒有?!?/br> 預(yù)言家盯著假人。 在催眠師從假人身前走開之后,他反而無法將視線從假人身上挪開了。 吊扇安靜地懸于頭頂。 催眠師那邊傳來規(guī)律地書頁翻動聲。 靜。 ——超高校級的偵探的才能研究教室。 ——如果偵探還活著,他會像現(xiàn)在這樣站在書柜前翻看偵探小說嗎?或者是站在這具假人前沉思嗎? 久置帶來的淡淡的灰塵氣味。 書本的清淡油墨氣味。 雖然頭腦被難以形容的疑惑占據(jù)著,但心情卻是出乎意料地平靜。 過了許久,催眠師輕輕將小說合上。 她輕聲說道:“我沒有‘命令’鎖匠去對某個指定的人下手。我也做不到那樣。‘催眠’這種東西壓根沒有影視作品里那么神奇?!?/br> 預(yù)言家安靜地聽著。 她繼續(xù)說:“即使是在‘超高校級的催眠師’的眼里,人也是無法理解的假人?!?/br> “……” “……什么嘛,我還以為你會有什么新鮮的反應(yīng)的?!贝呙邘熭p笑。 “……抱歉?!?/br> 預(yù)言家終于將視線從假人身上收回。 他轉(zhuǎn)身,面向催眠師。 辦公桌、安樂椅、書柜、《噩夢之館事件》。 “那么換我提問吧?!贝呙邘熭p聲說道,“你的‘預(yù)言’是什么樣的?” “你對這個有興趣嗎?” “沒錯——一直很在意。”她巧妙地用他先前的答句來作為此刻的回答。 “實際上,我也回答不了你的這個問題。”預(yù)言家苦笑,“它只是‘預(yù)言’。沒辦法主動cao控,沒有規(guī)律,甚至連預(yù)兆都沒有?!?/br>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我也沒什么值得一提的故事。這個才能甚至沒在我的生活中派上過什么用場?!?/br> “誒,這真是出乎意料?!贝呙邘熎届o地感慨著。 嘴角極淡的、溫和的微笑。 語氣也過于平淡,聽上去倒有點像是不含惡意的、親昵的調(diào)侃。 ——看上去甚至還有些落寞。 “……僅此而已?!鳖A(yù)言家又說了一遍。 “那……預(yù)言家,你對假人有什么‘預(yù)言’嗎?” “預(yù)言?” “不,我是在問你的看法啦?!贝呙邘熜πΓ澳闶窃趺纯创偃说??” “假人就是假人吧。就算它做到多逼真的地步,我也只會感慨一下它的制作工藝?!彼f。 ——其實不止如此,自己總會想很多東西。不過那大概不算“對假人的看法”。 她將偵探小說放在辦公桌上。 辦公桌上的偵探小說——如果真的有哪個偵探這么辦公,那么這個偵探也太二流了。 ——不過“超高校級的偵探”本來就不是偵探,所以盡管看上去非常不專業(yè),但沒有絲毫問題。 他想著這些事情。 “假人、藥品柜、偵探小說。這三者有什么關(guān)系么?”她忽然道。 “大概是有的吧。至少這些在這里看上去很協(xié)調(diào)?!?/br> “不知道如果偵探走進這間房間,他會是什么心情。”她說,“我還蠻期待偵探對這具假人的看法的?!?/br> “如果是偵探,說不定會有一些新奇的論點?!彼肓讼搿?/br> “——無法理解的論點?!彼a充道。 “不,那倒未必?!彼嘈?。 “你能想象出那副場景嗎?” “多少能想象出來一點吧?!?/br> ——大致想象了一下,好像意外地有趣。 “你能預(yù)言出那副場景嗎?” “那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算預(yù)言的范疇了?!?/br> “或許如此吧。這只是個比喻,你還可以把‘比喻’的手法再比喻成‘預(yù)言’。” “那么現(xiàn)在,你就是預(yù)言家了。”他輕笑。 “我想是的?!彼瑯踊匾晕⑿Α?/br> “那么,‘預(yù)言家’小姐,您的預(yù)言是什么呢?”他半正經(jīng)地問。 “我來預(yù)言——你的預(yù)言會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