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最省事的辦法是將兩封手諭都毀掉,但這也等于毀去太史闌飛黃騰達的機會,邰世濤舍不得——他但恨自己不能用雙手墊就jiejie強者之路,怎么舍得毀去她任何機會? 毀掉第一封,留下第二封,可第二封后面緊跟著密令,撕的話太露痕跡,皇家手諭,用紙?zhí)厥?,間隔留白處都是完整的,加蓋鳳章龍紋,每一行之間,都有一條隱隱的龍紋或者鳳紋相隔。 而在第一封密令和第二封密令之間,空白處稍微大了點,一條鳳紋蓋在中間,很明顯也是一種加密手段,隨意撕掉反而惹人懷疑。 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他忽然想起先前景泰藍塞給他的日宸殿金牌,掏出來猶豫地看看,問:“這到底是什么?你怎么會有的?” “撿的……撿的……”景泰藍嘻嘻笑,隨手拿過那金牌,搔了搔下巴,回想了一下以前看到的某個動作,一把抓過那封密令,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法,順手一扯,密令便斷開,景泰藍將金牌頂端朝下,朝紙面上用力一撳。 “哎哎你干什么!”邰世濤嚇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搶,“別弄壞了密令啊……啊?咦?” 他低頭瞪著搶回來的密令,密令已經(jīng)被撕開,正好斷在那空白處,空白處原本顯得過于空空蕩蕩,但不知何時,慢慢顯出一條龍影。 邰世濤拿起密令對著陽光仔細看看,才發(fā)現(xiàn)這密令紙質(zhì)特殊,中間似乎有一層顏料,印蓋上去,顏料慢慢浸染出來,便形成原先密令上的圖案。 此刻被那令牌頂端龍形紋路一壓,紙上便出現(xiàn)一枚龍紋,正好填滿空白處,看起來天衣無縫。 邰世濤再看看那令牌,頂端的龍形金紐已經(jīng)不見,又恢復(fù)成普通令牌的模樣,也不知道景泰藍按的是哪個位置。 景泰藍得意地把玩那牌子——這可是他當初能夠出宮的真正法寶。 “你小子哪來這個?”邰世濤瞪著他,“撿的?偷的?你是宮里的小太監(jiān)?我聽說有人自幼凈身,可也沒見過這么幼的?!?/br> 景泰藍小臉唰一下黑了。 你才太監(jiān)! 你全家都太監(jiān)! “這么個寶貝,可不能放你手里,沒聽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邰世濤出手如風,一把將令牌奪了過來,揣自己懷里。 景泰藍鼓著眼睛,看自己的東西被搶走,想要搶回來,邰世濤已經(jīng)把他扛在了肩上,“走。” 景泰藍夾著邰世濤脖子,仰頭嗅嗅空氣里殘留的火藥氣味。 他決定了! 不給他做大將軍了! 給他做西局大太監(jiān)! …… 準備要走的邰世濤踢了踢常公公尸體,心里在犯難——解決這人,拿到密令,可是外頭還有十七人,全殺了不可能,只要留下一人都是禍患,常公公之死如何交代?這密令必須要西局公公送到西凌首府才能生效,也不是他可以代勞的。 正在思索,脖子上忽然覺得有點痛,低眼一看,騎在他脖子上的景泰藍,華麗的小靴子蕩啊蕩,鞋子上碩大的寶石擦破了他的脖子。 邰世濤看見那寶石,眼睛一亮。 “小子,你衣服都棉布的,怎么鞋子這么華麗,也是從宮里偷出來的吧?”邰世濤抓住靴子,毫不客氣一扯,“不義之財,借用啊。” 景泰藍頭毛都豎起來了——強盜! 他決定了! 要讓他做太后身邊的大太監(jiān)! 強盜坦然地抓著他的靴子,匆匆拆下了幾顆最大的寶石,又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放好常公公的尸首,隨即將地面掘松,把幾顆寶石散亂地扔在坑上,看起來像是從坑里挖出來的一樣。 隨即他放下景泰藍,想了想,把住景泰藍的蘋果臉,眼對眼道:“我馬上可能要受點傷,未必能再護送你出去,你先在這里等我,我會想辦法安排人來接你。” “你為什么會受傷?!本疤┧{拍開他的魔爪,長睫毛撲閃。 “我要騙人,太假了沒人信。” “會死嗎?” “唔……看運氣。” 景泰藍盯著邰世濤的眼眸,那眸子黑白分明,眸光明亮,眼眸深處泛一點幽幽的藍色,純凈,如海如天。 他喜歡這雙眼睛,總讓他想起麻麻。 不是眼睛像,是眼神,都是很堅定很堅定的樣子。 嗯…… 他決定了。 還是讓他去做西局大公公好了,做太后身邊的大公公太慘了點,對不起這雙眼睛。 然后他開始 服,小外袍脫下,露出里面的軟甲。 邰世濤其實先前就有看見這軟甲,只是一直沒有注意,此時眼睛一亮——好甲! 景泰藍把軟甲解下,抿著唇遞給他,他的護身軟甲上下兩件,上身不過比手帕大一點,可是用來護住要害,足夠了。 “給我?”邰世濤歡喜。 啊。這娃娃好生大氣,一定不知道這軟甲價值。 “借!借!”景泰藍大翻白眼。 邰世濤抽抽鼻子。 誰家大人,教出這么小氣的小孩! …… 腹誹歸腹誹,邰世濤終究還是感激的,也對拿去孩子的護身寶貝有點猶豫,這孩子別看打扮得樸素內(nèi)斂,但膚光細膩,眼眸寶光流動,少見的玉雪出眾。氣質(zhì)在他一生所見的孩子當中,更是獨一份的高貴。更兼聰慧精明,勇敢大膽,真不知道是何等尊貴世家,能教出這樣的孩子。 不過他瞬間有了決斷——為太史闌,什么都可以放在一邊,反正他拼死護著這孩子便是! 把軟甲墊在心口,他給景泰藍找了個很難找到的隱蔽處,再三關(guān)照他藏好,才匆匆走開。 在常公公尸體旁,他抓起一把帶血的泥土,涂抹在身上臉上,頓時顯得狼狽萬狀。 隨即他拿起一顆寶石,向谷外走去,谷口,那十七人還在等候,當先那位副使,臉色陰沉而焦灼。 他和常公公都在麗京西局共事,對彼此很了解,看老常那急不可耐,眼神閃爍的模樣,和他平日里聽到哪次發(fā)財機會的神情一模一樣,要說這一趟進谷,沒貓膩他才不信! 可是就算滿是懷疑,那是頂頭上司,如今他被勒令留在谷外,想著老常不許他進去,此刻想必在往懷里大揣金銀,頓時滿心焦火,坐立不安。 忽然他眼眸一凝。 一條人影搖搖擺擺從谷里竄了出來。仔細看,正是邰世濤,滿身血跡,神情驚惶。 “怎么了!”副使立即迎上去,同時對身后十六位手下也做了個“原地不動”的手勢。 邰世濤看見他竟然也是單人迎了上來,心中狂喜——正中下懷! “大人!”他氣喘吁吁,神情詭秘,“剛才……剛才我們……” “怎么!”副使急不可耐,拉他到一邊,已經(jīng)靠近谷口。 “常公公瘋啦!”邰世濤悄悄在他耳邊道,“……先前西番兵有留下大批財寶……常公公撿寶石時忽然被毒刀割傷……現(xiàn)在在谷里發(fā)瘋……卑職治不住……您看……” “我去看看!”副使喜動顏色,二話不說頭前便走。 邰世濤上前引路,帶他轉(zhuǎn)過幾個彎,到那泥坑面前,副使一眼看見地上零落的寶石,大喜之下趕緊搶上一步,彎腰去撿。 太監(jiān)因為傳宗接代無望,少有人生之樂,向來最為貪財,又以西局太監(jiān),為天下太監(jiān)巨貪之首。 他這邊一彎腰,身后邰世濤立即悄悄一拉早已系好的一根樹藤。 “唰!” 樹藤拉動,另一端就系著常公公尸首,一拉之下,常公公尸首從藏著的山縫里跌出來,直撲低頭的副使! 副使感覺到黑影降落,一抬頭正看見常公公撲下來,手中長刀閃亮,滿臉扭曲猙獰! “失心瘋,要殺我!”這個念頭從副使腦海里一閃而過,隨即想也不想,手一抬。 “哧。”一直抓在手里的出鞘的刀,捅入了常公公的腹部。 常公公仰天便倒——邰世濤將樹藤往后一扯。 “殺人啦!”他將樹藤一丟,丟進一地落葉里,驚慌失措地跑過來,正擋住常公公尸首,“大人,你怎么把常公公殺了?” 跪在泥坑前的副使一抬頭,眼神血紅猙獰! 邰世濤被驚得一怔,傻傻站在原地不動了。 副使手一伸,掌心里的刀,順勢 了邰世濤的胸口! 邰世濤“啊”地一聲,充滿詫異,隨即向后一倒,正壓住了常公公的尸首。 “知道秘密太多,就得死!”副使獰笑一聲,也顧不得地上尸首,趕緊就去扒那個坑,誰知道扒來扒去,也就泥土上浮著的三四顆寶石,他都挖下去幾尺深了,也沒能找到想象中的寶箱。 “莫不是藏在別的地方了?”副使將寶石收起,疑惑地站起,順手拔回了插在邰世濤胸口的刀,準備到別處再去尋尋。 拔刀時,他忽然“咦”了一聲。 手感有點不對——這刀拔出來時,好像沒用什么力氣。 他有點狐疑,把刀在掌心掂掂,翻轉(zhuǎn)一下,正要再次 邰世濤腹中。 忽然不知哪里傳來“嘩啦”一響,聽起來像是不遠處有人接近。 副使一驚——常公公尸首就在眼前,被人發(fā)現(xiàn)他殺了上司,后果不堪設(shè)想! 想到西局懲罰叛徒的可怕刑罰,他激靈靈打個寒戰(zhàn),也不敢再補一刀了,也無心再尋寶,一跺腳,急匆匆離開。 離開時他發(fā)現(xiàn)常公公袖子里露出的一個錦袋,忽然想起此行的任務(wù),暗叫一聲好險,急忙將袋子撿起,奔出谷去。 他出谷后,對屬下聲稱常公公有緊急秘密任務(wù)要先離開,由他負責接替此次行動,西局探子們也沒什么奇怪的,西局的人向來神出鬼沒,這樣的事情也常見得很。 副使帶著屬下匆匆離開,直奔西凌首府,他并不擔心常公公尸首被發(fā)現(xiàn)會牽連他,只要扯個常公公私自獨行,沒有交代,無故身死的理由就行。 西局對活著的屬下管控得很緊,對死了的向來不在意——人都死了,管他干嘛。 副使離開有一陣子,邰世濤才爬起來。 “娘的……”他捂住胸口,指縫里透出一點殷紅。 景泰藍的軟甲終究太小,邰世濤又不能確定對方的出手位置,終究還是受了點傷。 “幸虧這小子的軟甲……”邰世濤咕噥著,回到藏景泰藍的山縫,一撥藤蔓,里面沒人。 “人呢!”邰世濤驚得險些蹦起來,隨即聽見身后的腳步聲,轉(zhuǎn)身看見景泰藍搖搖晃晃來了,手里還抓著一截樹枝。 邰世濤想起先前驚走副使的聲音,如果不是那聲音,他再被補上一刀,現(xiàn)在只怕就是死世濤——他也沒想到,副使竟然這么狠毒。 “哎,被你救了兩次?!彼财沧欤称鹁疤┧{,一用力,胸口的傷滲 滴,噗噗落下,景泰藍猶豫地看著他的傷口,邰世濤對他咧嘴笑,“瞧什么,快上來!” 趴在邰世濤不算寬厚卻很溫暖的背上時,景泰藍忽然想起日宸殿里華麗卻冰涼的絲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