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傳聞里太史闌刀槍不入油鹽不進,如今可算見識到了。 給不解風情太史闌這么一堵,董曠也無心說官場套話了,笑道:“太史大人說笑了?!彪S即趕緊道,“自太后主政,修改南齊律法,允許女子為官,太史大人算是第二位進入南齊朝廷的女官員,和咱們的西局副都指揮使喬大人,可謂朝堂雙璧,如今敝府有幸,難得兩位奇女子都在,說不得要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嗯,喬大人也一直說,想見太史姑娘很久了……” 太史闌一怔——喬雨潤在昭陽城? “呵呵,董大人過譽了?!甭暤饺说?,喬綠茶的甜美親切語聲已經(jīng)傳來,伴隨一陣高雅香風,“雨潤一介弱女子,和力挽狂瀾的太史姑娘比起來,可是萬萬不如。” 香風隱隱,環(huán)佩叮當,隱約碧綠樹叢中,一抹雪白若隱若現(xiàn),兩個雪衣小婢從樹叢中先轉(zhuǎn)出,手中拎著裝滿鮮花的花籃,另有兩個小婢,撐著淡綠底色粉荷花的紙傘,紙傘下,喬雨潤纖指掩嘴,裊裊婷婷而來。 董曠等人露出贊嘆迷醉之色。 二五營學生們露出不忍目睹之色…… “太史姑娘,別來無恙?”喬雨潤立在離太史闌一丈遠的地方,親切地和她打招呼。 “好久不見喬大人。”太史闌一點頭,“自然無恙?!?/br> 她這話斷成兩截,乍一聽好像在回答喬雨潤的“別來無恙”,可聯(lián)系在一起聽,就成了“不見你自然無恙?!?/br> 眾人都聽出來其中意思,忍不住哧哧笑,倒是蘇亞有點憂心地看著太史闌,她知道這兩人恩怨,萬難共存,如今喬雨潤在這里,可不要惹出什么風波來。 喬雨潤還是在笑,若無其事,似乎心情甚好。 董曠一怔,“你們認識?”他隨即笑道,“如此甚好,兩位同朝為官,正該多親近?!?/br> “董大人這話說得不錯,不過似乎說得早了點?!眴逃隄櫺Φ?,“是否同朝為官,還未成定數(shù)呢!” ------題外話------ 這里是存稿君在說話。諸位親在看文的時候我應該已經(jīng)往蘇州進發(fā),這坑爹的天氣里面基很考驗,不過想到可以看見很多妹紙的大腿,我苦逼的心情終于稍稍得了安慰。 兩天行程很滿,想必沒空看留言改錯字照管我的評論區(qū)(不過這兩天評論區(qū)應該會稍清淡,因為話癆都去蘇州了……)發(fā)現(xiàn)蟲子大家包涵,有票票了別忘記甩我一臉,謝謝。 ☆、第八章 我為她證明 眾人都一怔。圣旨已下,她卻說還沒定,什么意思? 喬雨潤忽然臉色一正,淡淡道:“旨意呢,自然是真的,本指揮使并非指圣旨無效,只是本指揮使自來到昭陽城,便數(shù)次接到西局密報,稱北嚴之戰(zhàn)其間另有隱情,需要詳細調(diào)查,本指揮使已經(jīng)以千里傳遞密匣奏事,上奏圣上,之后是否還有旨意,本指揮使也要等消息?!?/br> 隨即她笑顏如花,瞟了太史闌一眼,道:“太史大人,旨意未下之前,你當然還是北嚴同知,副將男爵,誰也不能剝?nèi)ツ愕墓俾?,不過呢,我們西局一向秉公執(zhí)法,上至皇子,下至草民,一視同仁,你目前因為被指控暗通西番主帥耶律靖南,已經(jīng)被我們西局列為嫌疑人,按理說,我們有權暫停你的職務,將你下獄審問。只是……”她看一眼四周忽然變色,滿臉憤然的二五營學生,眼底掠過厲色。 她當然恨不得立刻將太史闌下獄,然后用西局最惡毒的刑罰,讓她招認出所有她想聽到的話! 她有這個權限,一省總督她想整也可以整! 一想到這女人被困北嚴,絕境之中是李扶舟闖營救她,又陪她進入西番大營,不顧生死,她便從心底,燒出一把燥熱的火,那火陰柔而持久,要將眼前的這人,慢慢烘烤成干尸才痛快。 可是……她不能! 最起碼現(xiàn)在不能。 太史闌目前威望太高,太得民心,整個北嚴,都在擁護著她,包括這些很有實力的二五營學生,現(xiàn)在都是她的擁護者。 在這所有人都在等消息,期盼著太史闌被朝廷恩賞的時刻,如果她將太史闌下獄,那么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輕則二五營學生拼死鬧事,重則引起北嚴動亂,連帶影響整個西凌,這責任,她擔不起! 如今只有緩一緩,等到將這些二五營的人調(diào)開就職,等到北嚴百姓漸漸不再關注太史闌,以為她在昭陽城享福之后,再動手! 喬雨潤深吸一口氣,心中想到底哪里出了問題?以她對太后的了解,加上太后在北嚴之戰(zhàn)中的反應,她敢肯定太后絕對不會放過太史闌,更不要說給她如此厚的封賞! 一定有問題! 所以她急急飛鴿傳書,將此間情況說明,等待太后的下一步旨意。 現(xiàn)在……需要看住那個女人…… “只是我等也知道諸位功勛卓著,不好隨意以律法制裁,是非黑白,還是要等事情查明之后?!彼θ菘赊涞氐?,“我們西局對太史姑娘也是很敬佩的,不希望太史姑娘當真有罪,只是職責在身,必要的措施還是要有的。這樣吧……”她笑對董曠道,“麻煩總督大人安排一處地方,好供太史姑娘及她的隨從住入,當然,我們西局的人也住在一起,方便照顧?!?/br> 眾人相顧失色,喬雨潤說得客氣,意思再明白不過,這不就是軟禁? 還是將所有人都軟禁。 她哪來這么大膽子?難道此事真的還有變數(shù)? “太史姑娘?!眴逃隄櫵菩Ψ切?,注視著太史闌,用口音悄悄道,“真令人歡喜,我們又住在一起了?!?/br> 太史闌注視著她。 她的眼眸清透平靜,深如靜水。 喬雨潤目光縮了縮,心想這女子經(jīng)歷一場戰(zhàn)事,氣質(zhì)竟然更加深邃沉穩(wěn),當初那厲烈眸子里偶爾還有不能收斂的寒意,如今,她卻什么都感覺不到,只覺得深,無底般的深。 隨即,她聽見太史闌淡淡道:“是,我也很歡喜?!?/br> == “啪!” 一封書簡重重扔到書案上,紙面和黃楊木桌接觸的清脆之聲,驚得一屋子的人都抖了抖。 “奪?!?/br> 黃金鑲琉璃琺瑯護甲重重敲在桌面上,險些將桌面敲出一個洞,那雙長得驚人的黃金護甲揮動著,伴隨著主人難得憤怒到尖利的問話。 “為什么會這樣?”年輕的皇太后宗政惠環(huán)目四顧,目光威棱四射,“誰來給我解釋,這是怎么回事?” 屋子里,一堆人,有跪有站,跪著的在抹汗,站著的在皺眉。 跪著的,是內(nèi)閣的學士和兵部的主事,被傳來向太后回話,問他們?yōu)槭裁磦麇e旨意? 站著的,是朝中三公,以及中書令等重臣。 “微臣等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大司空章凝神情肅穆,“關于北嚴功臣太史闌等人的封賞,是兵部和我等商議后,報請?zhí)蠹笆ド隙▕Z的,當時太后還說,如此大功,兵部所敘封賞太低,不能激勵將士,老臣建議封爵,太后您當即首肯,如今旨意已頒,并無任何錯處,不知太后為何發(fā)怒?” 他嫌惡地盯一眼宗政惠臺上的青灰色加漆封的密信,一看就知道是西局來的密信,不知道又告了誰的黑狀,這群陰私小人,如果再一直放縱下去,難免重蹈前朝閹黨之禍,女人執(zhí)政就是愛用這些閹貨……唉,很久沒見圣上了,也不知道天花到底恢復了多少…… 章凝的反駁,也讓宗政惠怔了怔。 她要怎么說? 她能說之所以答應封賞還加厚,是為了麻痹他們? 她能說封賞旨意之后,就是一道逮捕格殺的密令? 她能說喬雨潤趕到昭陽城,發(fā)現(xiàn)傳旨的主使節(jié)失蹤,副使有圣旨,旨意卻只有封賞的前半截,卻沒有最關鍵的后半截? 她能說更讓她后背發(fā)涼的是,喬雨潤來信詢問那旨意到底怎么回事,這說明雨潤也沒看出旨意有什么不對,可是皇家旨意,不是那么好修改的,是誰,能天衣無縫地修改旨意,連雨潤都找不出破綻? 最后這個疑問,最讓她不安,覺得冥冥中,一些一直擔憂的事情,即將要發(fā)生了…… “哀家無需對你們解釋?!弊谡萜较⒘艘幌職庀ⅲ啦荒芗m纏問罪,也無法解釋她的真義,只能強硬處理,“哀家剛剛接到西局的密令,稱北嚴之戰(zhàn)另有內(nèi)幕,太史闌進入西番大營之后發(fā)生的事情,沒有有力人證,事實真相還有待查問,倒是自西番那邊傳來消息,說耶律靖南暗中供太史闌長生牌位,感激她放他脫逃之恩。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太史闌所謂的獨闖大營傷敵軍主帥便是子虛烏有自己捏造,她不僅不是英雄,還是jian細!” “那也有可能是耶律靖南大敗,憤恨之下使的反間計!”章凝不以為然,“耶律靖南素來是西番大將中最為狡詐的一個,當初他也曾對五越大王使用過這樣的計策,令五越險些分裂,前車之鑒,不可不防?!?/br> “你的意思是哀家是五越那些毫無頭腦的蠻人蠢材?”宗政惠眉毛豎起,眉間一抹殷紅,望去有凜然之氣,“章凝,你好大膽!” “微臣不敢!”章凝吸一口氣,躬身,“微臣知道太后生性審慎,有所懷疑也在常理,但微臣已經(jīng)派人了解過戰(zhàn)事始末,雖然太史闌入西番大營之后的情形無人證明,但七天里太史闌城頭表現(xiàn),為千萬人所親見,無論如何做假不得,一個拼死護城的人,怎么可能和敵軍勾結(jié)?微臣敢擔保,太史闌絕然清白!請?zhí)蟛灰煜卤恐模眹腊傩罩?!?/br> “臣附議!”大司徒魏嚴也上前一步。 中書令也要上前,宗政惠眼光冷冷掃過來,他遲疑了一下,勾頭不語。 宗政惠眼光一一掃過去,眾人都低頭,宗政惠的臉色卻沒有因此而好看些。 因為她很明顯地,在臣屬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不贊同。 這讓她心中涌起一種無力感——多少人認為最高掌權者金口玉言,所下之令人人凜遵,卻不知道就算貴為帝王,也不能真的任性而為,一個國家出現(xiàn)任性專權的王者,那是亡國氣象,至少皇位也難坐穩(wěn)。 這個道理,是先帝教給她的。 那個口口聲聲不要任性專權,尊重臣下,也會在眾臣都反對的時刻,真的會重新思考甚至撤回旨意的君主,他為政,做到了他對自己的要求,但是為夫,卻依舊是個任性專權的男人。 他任性地得到了她,專權地占有她五年,從沒問過她的意見,從沒聽取過她一句話。 如今,她坐在他昔日龍座之后,掌控著他的國家,真正擁有了專權的權力,很多時候,女人的任性和久存的恨意,也讓她確實很想在握有權力之后,報復似的放縱、霸道、專權、為自己,好好地活一回。 然而每次,她都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 她不要做亡國之主,不要做昏庸之君,不要這天下臣民,在將來說她一聲“牝雞司晨,禍國女主”。 她有更深的想法。 在此之前,她要盡量摒除私念,從公心出發(fā),獲得臣子們的真心擁戴。 大計之前,私怨暫擱。 君王無私事。他說過。 宗政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的怒火已經(jīng)平息,心中已經(jīng)有了想法,只是終究一股怒氣未平,半晌淡淡道:“卿等說得也有道理,只是終究是一面之詞,事實真相,需要在場的人才能證明,一日不證明,封賞一日不定?!彼似鸩璞K,眼光淺而深地,從面前的人臉上,一個個掃過去。 證明? 西番主帥來證明?還是那些已死的士兵來? 嗯,容楚可以證明,他也一定會為那個賤人證明,可是他來得及嗎? 喬雨潤一定已經(jīng)將太史闌軟禁,等容楚趕回麗京,再來回傳旨,西局的探子們,已經(jīng)足夠?qū)⒛莻€女人折騰喪命。 這就夠了。 她垂下濃密睫毛,微冷地笑起來。 “誰能證明?” 滿室靜默,人人屏息,強權面前,呼吸也會被約束。 宗政惠唇角正要微微勾起。 忽然有人輕輕笑道: “我來證明?!?/br> == 聲音熟悉,帶著笑,笑聲卻沒有溫度,讓人聽著,心里涼涼的。 章凝等人聽見這聲音,眼底卻綻出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