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jié)
永恒在這一刻。 太史闌朦朧的眼神看不清他額頭的汗,也看不清他的迷茫和沉醉,見他不回答,鼻音“嗯?”了一聲催促。 這一聲綿長的“嗯”,讓他臉又紅幾分,看著她薄而微紅的唇,他忽然害怕自己會突然低下頭,然后…… ------題外話------ 然后干嘛? 然后……有票嗎親? ☆、第四十章 溫情與殺機 看著她薄而微紅的唇,他忽然害怕自己會突然低下頭,然后…… 不。 不能。 太史闌再醉深,也會立即清醒,她永遠是個有底線的人。 他猛力地偏過頭去,像要逃開一個魔咒。 “我……那個……得他信任……”好一陣子他思緒混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說了一會兒后才理清思路,“這還是要拜jiejie你和國公所賜,我殺了那批護衛(wèi),讓他很滿意,之后那次他出丑我給他及時遮住,他這人好面子,更加感激我,當即把我調到了天魂營。我進天魂營后,幾件事做得都不錯,還阻止了一起大規(guī)模斗毆事件,又帶人偵測到了西番和五越的敵情,得知西番今年元氣大傷,不會過界,五越卻有可能叩邊,紀連城因此做了安排,打回了一次五越的試探攻擊,受到老帥的夸贊,他一高興,就升我做了隊正,還說因為我剛進精兵營,升太快會給我引來麻煩,等我資歷再深些,不管有功沒功,最起碼還要給我升一升。” “那就好。”太史闌吁出一口氣,“世濤,你要好好的,建功立業(yè)都是小事,我只望你安穩(wěn)到老?!?/br> 安穩(wěn)到老么?他想,這一輩子,只要在你身側,不會啦…… 然而他低頭,微笑,輕聲道,“是的,姐,你別想那么多,我不是為你,我是為我自己啊。” 我是為我自己啊,為我自己這一生,飽滿而幸福地活在你身邊。 “嗯?!碧逢@覺得脖子很重人很累,又把腦袋給耷拉在他肩上,嗅著少年清爽的男人氣息,她也覺得心中難得的安適。 醉了也不錯,人容易放松些,她暈暈地想。 靠著世濤好啊,安逸,親人般的感覺,幸好身邊不是容楚,要是他,此刻肯定被吃干抹凈,那怎么行,她要在上面的…… 邰世濤有點僵硬地轉了轉頭,她這樣靠著他,他連路都不會走了。 然而就著月光,看見她臉上神情,松軟的,迷茫的,喜悅的,他心中一動。 印象中,似乎很少見她這樣的神情,太史闌永遠冷峻、清醒、自律……緊繃。 是的,緊繃,雖然她強大淡定,可她給他的感覺,是一張時刻繃緊的滿弓,隨時等待射出。 如何不累? 是不是借助酒精,她才能稍稍放松? 他心里涌起淡淡憐惜,先前的不自在忽然散去,他伸手,將她摟了摟,讓她靠自己靠得舒服些。 這一刻他亦覺得驕傲,為他擁有能撐起jiejie的肩膀。 林蔭道月光幽謐,風里傳送來木芙蓉的香氣,靜而遠,襯得秋夜微涼。 白石道路上影子長長,漸成一體,他癡癡望著那遠遠斜出去的影子,忽然希望這條路沒盡頭。 背上軟軟的孩子在打呼,身邊軟軟的她在說話。 “世濤……我想把我的官運換給你,讓你火箭升官,你就不要再在精兵營受苦啦……” “我不苦,精兵營可好呢,外三家軍中待遇最好的……” “心里苦呢,我曉得你不愿意在那里?!?/br> “我愿意做一個有用的人,人生在世,怎么能總遇上自己喜歡的事?沒有磨折,哪有成就。” “嗯……等你功成名就……jiejie給你找個好媳婦……唉,什么樣的女子,配得上世濤呢……” 他忽然一僵。 低下頭,她還是那迷糊樣兒,可是話說得清晰。 媳婦…… 他想著,心鈍鈍地痛起來——果然她如此坦然,對,應該如此坦然,心中有私的不是她。 是他揣一懷少年熱熱的想望,一遍又一遍勾勒著情感的夢。 雖然從來不曾有奢望,也知道不應有奢望,但此刻心還是微痛,為這一句關心里的遠離。 不過隨即他就笑了。 不曾有愿望,何必做凄涼狀? 邰世濤要一生快樂,一生自如,一生做個讓jiejie不擔心的弟弟。 他已經(jīng)讓她擔了太多心了,不該再和她別扭。 “好的,jiejie。”他柔聲道,“給我找個聽話孝順的媳婦?!?/br> “漂亮的……” “孝順的。”他道。 “嗯,孝順你爹?!?/br> “不是?!彼?,“對jiejie要好?!?/br> 她忍不住笑起來。 “胡說八道……怎么可以這么要求……女孩子很精貴,你該疼她才是。”她懶懶地道,“果然是異時代,大男子主義,換我們那里……這種要求,一巴掌煽開你……” 他不太聽懂她的話,卻執(zhí)拗地道:“不是jiejie我早死了,這么要求不對嗎?” “不是你,你jiejie也活不到這么滋潤?!彼溃岸髑椴灰嬎?,尤其不要加到別人頭上,將來你媳婦會不高興的?!?/br> “那便算?!彼吡艘宦?。 太史闌又笑,覺得這一刻他才露出點孩子氣,更像當初初見的少年,唉,這才多久,就逼得他面對人生苦難,變得老氣橫秋。 忍不住抬手,又想去摸他的旋兒,他配合地低下頭,她酒醉,手勁不知收斂,與其說是摸不如說是抓,他覺得頭皮微痛,給她抓下一兩根頭發(fā)來。 她還不知道,嘆息著道:“高了,又夠不著了?!?/br> 他低眼看那幾根頭發(fā),黑亮的,纏繞在她雪白的手指上,他忽然又拔下幾根頭發(fā),和這幾根編成一縷,纏在她手腕上。 以我發(fā),纏你腕,訴牽絆千層。 烏黑的發(fā)纏在雪白的腕上,看起來像一只細細的黑絲鐲子,有種簡單的美感,他忽然感到滿足。 也許馬上這發(fā)絲鐲子就會被風吹走,或者很快她就順手給扔了,但這一刻,屬于他的精血,曾緊緊相纏她的肌膚,如此貼近,仿佛連心也熱了。 這是隱秘的小心情,正因為不為她所知,而放縱快樂。 月影西斜,歪歪扭扭的人影一路前行,她垂眼呢喃,孩子呼呼大睡,他低頭微笑,為這一刻溫馨。 路很快到了盡頭。 他有點茫然地停腳,看看前方兩三座樓,二五營他沒來過,自然不知道路怎么走,低頭問太史闌,太史闌抬起眼皮,隨意一指。 “容楚的……”她道,“院子……” 邰世濤哼一聲,道:“jiejie你沒自己的院子么?” “有得享受不享受是傻瓜?!碧逢@不屑地道,“把容楚的床睡臟?!?/br> 邰世濤嘆口氣,心想她提到容楚就是不一樣??磥硐氪脖凰K,也是一種難得的福分。 邰世濤扶著她往那院子中走去,院子很精巧,陳設華麗,容楚住的地方,永遠都那么講究。 院子門果然開著,沒人,幾間精舍錯落有致,他問她以前住在哪間,她又隨手一指,赫然是主屋。 邰世濤又覺得,容楚能把主屋都讓給太史闌,擁有能被太史闌睡臟床的福氣也是可以原諒的。 他用肩膀撞開門,費力地把兩只拖進去,兩只都掀開眼皮,看見床就直接撲了過去,太史闌壓在底下,景泰藍趴在她背上。 大概壓到了肚子,太史闌翻個身,把景泰藍給掀了,難受地干嘔幾聲,邰世濤見了,立即道:“可是不舒服?我去給你煮醒酒湯來?!?/br> 他出去找廚房,這種獨立院子果然配有廚房,在正屋的后頭,沒有找到合適的材料,卻看見幾個蘿卜,邰世濤想起蘿卜解酒,便準備給太史闌煮點蘿卜湯。 他在罪囚營的時候做慣粗活,有時也去伙房幫忙,現(xiàn)在什么事都會做,蘿卜削得飛快,一邊削一邊想,太史闌的護衛(wèi)還是不太有用,太史闌尿遁都這么久了,他們都沒跟上來,現(xiàn)在人都扶回來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就這樣的護衛(wèi),哪里放得下心? 他不知道,此刻太史闌和景泰藍的護衛(wèi),正打著火把滿二五營地找人呢…… 太史闌并沒有立即睡著,她總覺得這床有點不對勁,似乎不是當初自己睡的床的感覺,好像要軟一些。 而且四周的氣味也有點不對,點的香不像是容楚常用的那種,氣味更濃郁沉重。 她是個很敏感的人,覺得不對就睡不著,伸手迷迷糊糊地摸著床墊。 正在這時,門吱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來。 太史闌靠在床頭,沒睜眼,大概是世濤進來了。 進來的不是世濤。 是總院。 二五營的總院,正站在床前。 月光斜在他臉上,他臉上有種奇怪的神情,先是驚異,再是困惑,隨即,慢慢浮出一種了然,了然背后,現(xiàn)出一點猙獰之色來。 他驚異的是太史闌怎么會睡在他床上。 第一眼差點以為哪個女學生投懷送抱,第二眼嚇了一跳——誰都可能主動爬上他的床,但太史闌絕對不會。 所以他困惑。 剛才他怒而出門,先是回了自己院子,終究憤怒太過,干脆出門散步,散步的時候還看見滿營的火把,但也沒在意。 他此刻心事重重,滿心憂慮自己前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事。 他的院子就在容楚的“扶筑聽雪”隔壁,回來時他還特意看了那院子一眼,院門緊閉,太史闌還沒回來。 此刻看見太史闌在他床上,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酒氣,他才恍然大悟——太史闌喝醉了,走錯了院子。 太史闌喝醉了…… 這么想著的時候,他心中忽然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