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節(jié)
敵人想必早已確定了她的身份,并且一直跟隨著她,算準了她的行路速度和可能的選擇,早早在此做了準備埋伏。知道她不會在山坳扎營,又安排了毒蜂逼她離開平臺,不得不選擇棧道停留,無形中將她逼到了最危險的境地。 對方所選的時機、地點、天候,都精準到絲毫不差。用的計策更是巧妙,天知道這些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干柴,居然也是要命的殺手。 如果不是太史闌修煉天授之能,對危險感應(yīng)特別靈敏,今日必定全軍覆滅。 太史闌在沒看清敵人之前,一心認為是沈夢沉的手筆,這么jian詐完美的計劃,像是狐貍所為。但看見這些人之后,她又產(chǎn)生了懷疑,覺得整個計劃透出一股沈夢沉所沒有的隱忍味道,而且這些人很明顯是士兵,右相雖然管軍,卻沒有直接的兵權(quán)。 這念頭一閃而過,隨即她厲喝,“聚攏!” 命令一下,整條棧道上的人都飛快地向她的方向聚攏。 山崖上的敵人一怔,不明白此時她怎么下這么一個蠢命令,這種自下而上的對敵,最好的辦法就是分散目標,聚攏來不是給人密集打擊么? 南齊這邊一聚攏,山崖上的蜘蛛人們頓時相應(yīng)地也要聚攏,隨即也是一聲厲喝,“射!” ------題外話------ 啊啊啊,這是什么節(jié)奏?以往這時候月票差距正在妥妥地拉開,這個月卻一直在迅速地緊縮,才10號竟然就有被爆菊的趨勢——土肥圓屈身抱體前滾翻三百六十度大嚎:票票啊—— ☆、第十章 她是人,還是神? “嗡”。無數(shù)聲比剛才箭聲更猛烈的震動,極速運行的短箭劃裂空氣,將四面團團亂轉(zhuǎn)的雪花攪碎逼開,以至于那一團箭如蜂巢擲出,而碎雪似群蜂四散,箭團四周三尺方圓,出現(xiàn)黑色的空洞。 太史闌忽然仰身一倒! “嘶!”又是一聲撕裂空氣的強音,比剛才那聲更短促更兇猛,雪花卻沒有被逼開,而是被某種力場所牽動,忽然聚攏如一件雪色披風,披風里突出一道尖銳的形狀,似裹著一把利刃,狂沖而上,碎雪的衣角微微一揚,“哧——” 射來的箭忽然無聲無息折斷,落入山崖,而那些呼嘯而上的東西并沒有停止,速度不減往上,哧哧幾聲微響,青黑色的山崖忽然受了傷,射出無數(shù)道深紅的血線,那些血線將團團的雪花澆濕、刺透,染色,那片雪橋忽然就成了血虹,貫穿這深山雪夜里迷離的深霧。 剎那間十幾條人影悶聲不吭從太史闌等人頭頂上翻過,穿透雪霧,帶著長長的血線落下深崖。 太史闌在這種時候還能躍身而起,手中刀一揮,將經(jīng)過她身邊的一個大燕士兵身后的牛筋繩割斷抓在手里,然后綁在腰上。 她身邊的人如法炮制,來得及的都順手割了一截繩子以備后用。 大燕那邊的人連眼神都青了。 他們此刻才明白太史闌那一著愚蠢的聚攏,其實不過是為了引誘他們也隨之聚攏,在他們想一舉搏殺自己之前,一舉搏殺他們。 剛才那是什么暗器?或者不是暗器而是鬼神之物?無法想象的速度!無法想象的殺人利器! 南齊如果大批量配備這種速度的武器,這大燕以后的仗也不必打了,直接稱臣算了! 更可怕的是太史闌這個人,這個人警惕之高,反應(yīng)之可怕,指揮之精準、出手之決斷離奇,也已經(jīng)超越了他們的想象。 大燕這些人原本對這樣大費周章來暗殺一個女人不以為然,此刻卻覺得這樣的決定太英明不過。 他們低頭望著山崖上面色平靜,一舉殺十幾人連眼色都沒變的女子,都覺得心底的寒,勝過這夜的風雪。 這真的是未來南齊不世出的兇神,武力未必強大,殺氣已不可抵擋。 不可戰(zhàn)勝的人。 領(lǐng)頭的人毫不猶豫,喝道:“退!” 山崖上暗殺已經(jīng)絕無可能,反而會被人家反手一個個殺掉,那就使出最后一招! 與此同時太史闌也下了第三道命令。 “散開!” 護衛(wèi)們散開得和聚攏時一樣毫不猶豫,長長的棧道上人影移動,星丸跳擲。 大燕領(lǐng)頭的男子一聲暴喝,“砸!” 這聲一出,他和手下身子立即蕩起,看樣子竟然是往崖上去。 “轟隆”一聲巨響,山頂上一堆巨石滾滾而下! 最后也是最兇狠的一招,終于使了出來! 太史闌等人此刻身在半山棧道,山頂巨石滾下,根本無處躲藏,巨石必將將棧道砸毀,到時候太史闌等人一樣會落崖。 然而太史闌一開始就下令“備爪!” 攀山爪因為形狀突出也偏重,不好背在背后或掛在腰上,一般都栓在包袱上,眾人睡下時包袱自然放在一邊,如果不是太史闌第一個要求備爪,此刻再去拿肯定來不及。 但現(xiàn)在每個人的爪都在腰間,就手一甩,爪尖飛出,彈在山崖上,各自抓緊了山縫,爪上的吊索飛起,將人們穩(wěn)穩(wěn)地固定在山壁上。 山石擦身落下,將棧道瞬間砸毀,煙塵滾滾,碎石飛濺,遮蔽刺破這風雪霧氣,很久很久之后,才聽見谷底傳來一陣又一陣沉悶的撞擊之聲。 南齊的人身子緊緊貼著崖壁,聽著那瘆人的聲響,心中對太史闌充滿感激。 太史闌卻并沒有停留,山石滾落那一刻她攀附在山崖上,眼看著一批石頭過去,她忽然躥起。 她自從乾坤殿一行,從圣門門主那里撈到了點好處之后,身體比以前輕盈,一跳便已經(jīng)上了山崖一大截,正追著那領(lǐng)頭的大燕首領(lǐng)。 那人一回頭,便看見山崖上太史闌如燕子一般掠過來,驚得眼瞳一縮。 這女人好可怕! 在危險境地憑借精準的判斷和指揮接連逃生,平常人這時候還在后怕,保得活命也算慶幸,不會興起什么別的心思,她竟然好像還想反攻? 太史闌不看其他人,緊緊追著他,手一抬,一柄火折子迎風點亮,狠狠砸向那人。 那人偏頭一讓,火折子越過他頭頂,“哧”一聲,他身后牛皮筋繩子一陣收縮。 那人眼睛又一縮——太史闌火折子砸他是假,要燒斷他的繩子是真! 牛筋繩一燒便斷,那人身子往下便墜,他卻冷笑一聲,手腕一振,一道烏光飛出,啪地一聲扣在山崖上,他身子剛剛墜下半丈,就被拉住。 他身上也帶了攀山爪。 他身子墜下的時候,太史闌也在下墜,正在這時,第二批下推的石頭也滾了下來,有一塊好險不險地直沖她來,眼看要撞到她頭頂。 此時所有人都已經(jīng)停戰(zhàn),一邊躲石頭一邊愕然看著雙方首領(lǐng)的絕壁交鋒,眼看這一幕,大燕方固然欣喜,南齊方都張大嘴,心跳到了喉嚨口,想叫,想讓太史闌趕緊下來別追了,但又不敢驚擾了她。 巨石轟然而下,碾壓得四面碎石飛濺如雨,一些碎石片打在太史闌額頭,頓時鮮血涔涔而下。 太史闌霍然腿狠狠蹬在石壁上,這一蹬,她身下石壁赫然炸裂!而她身子竟然蕩出丈許,遠遠飛離了山崖! 巨石從她剛才呆的地方轟然碾過。 眾人仰頭,望著山崖上全身凌空橫飛而起的女子,烏發(fā)飛散,修長如鐵的雙腿,蕩出燕子尾翼般的剪影,將這夜的血色和雪色攪碎。 人們心動神搖,只覺這一幕不似人間可見,恍惚里那一雙鐵腿狠狠一踹,足可踹裂山河。 太史闌已經(jīng)又落了下去,正落在那首領(lǐng)身側(cè),那人看她靠近,冷笑一聲,單手入懷,一柄匕首飛快橫刺過來。 太史闌停也不停,手指在山壁上一拂。 連接著攀山爪的鐵鏈,斷! 那大燕首領(lǐng)霍然再次下墜! 他似也沒想到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事,眼神驚愕,但這人心性也夠狠,在落下的最后一瞬間,他一手扣住身邊一塊突出的石頭暫時穩(wěn)住身體,另一只手中的匕首,還是狠狠地刺了出去。 兩人這時相距極近,都是單手對敵,他固然沒能逃得了太史闌的毀滅之手,太史闌也不可能逃得了他的匕首殺機。 太史闌只做了一件事。 她那只拂出的手迅速收回,兩指向前,擋在了自己胸口。 手是血rou之軀,擋住了百煉精鋼的匕首,何況兩根手指? 幾乎瞬間,匕首就已經(jīng)接觸到她手指,眼看要穿手指而過。 匕首的刃尖,忽然不見。 這比剛才攀山爪鏈子忽然斷了還讓人驚悚。那首領(lǐng)霍然抬頭,眼神里終于涌上巨大的驚恐。 在下一個瞬間,他的瞳孔忽然極速放大。 他看見太史闌手指一翻,刀在她手中轉(zhuǎn)了個彎,然后剛才消失的刀尖,忽然又出現(xiàn)了。 雪亮的刀尖,似天邊明月,剛才被云遮滅,忽而又再現(xiàn)清輝。那點光芒倏地一亮。 太史闌毫不猶豫一個反手,將刀送入了他的胸膛。 大燕首領(lǐng)只看見刀光如月光一亮,然后胸口一冷,胸膛里似塞進了這夜的風雪,而將全身所有的熱血和力量,都換了去。 他再也抓不住那點突出的山石。 手指一松,墜入黑暗。 一生里最后一個念頭,剎那間也如飛雪在意識里飄過。 她是人……還是神? …… 山崖寂靜,山林寂靜,天地寂靜,萬靈寂靜。 一瞬間連山頂上的推石都沒繼續(xù),山上山下,所有人都已凝固。 人們眼睜睜地看著那大燕首領(lǐng),在和太史闌絕壁之上交手三招之后,莫名其妙,失敗墜崖。 大部分人沒看清到底是怎么敗的,因未知而心底恐懼。 也有人看清了是怎么敗的,因知道而更加恐懼。 所有人都怔怔瞧著那山崖上的女子,她身姿如鐵,巋然不動,似和山崖渾然一體,一條生命自她腳下隕落,她連睫毛都沒顫一顫。 這些人知道她的傳聞,知道這是南齊新近崛起的女將,知道她兇悍決斷,才能卓著,短短一年名動南齊,號稱南齊百年來不世出的女將,更被大燕上層警惕,認為她會給將來的大燕乃至整個大陸,帶來格局上的變動。 這些話聽了,第一感覺是荒謬,一介女子,聽說還不會高深武功,憑什么能征戰(zhàn)天下? 然而今日方知,傳聞還不夠精確不夠可怕。 這是真正的將軍,是無可替代的指揮者,是暗夜里的殺神,是巋然于天地中的永恒山河。 南齊得她,是幸還是不幸? 眾人不知道,但卻明白,她若以大燕為敵,那絕對是大燕的不幸。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不能再將太史闌放回去,該想盡辦法將她留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