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節(jié)
這整個密道設(shè)計,兩邊對稱,橫貫半個府邸。 太史闌對密道表示滿意,這樣精密的設(shè)計,實在沒什么好挑剔的,再有什么意外,那只能說是天意。 她走了一陣,覺得有點不適,便上床去睡了。 戰(zhàn)爭雖然已經(jīng)打響,但她現(xiàn)在也不能親身上陣,她之前對海防已經(jīng)做過周密安排,就算東堂出現(xiàn)得突然,很可能在海中老手的指引下,冒險繞了常人不去的天南礁群,才能這么快出現(xiàn)在靜海近海,但短期之內(nèi),也不可能就打上靜海城。 該吃吃,該睡睡,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雖然蒼闌建軍不久,但援海大營的主力可是水軍,訓(xùn)練了也有兩三年,該是拿出來練練的時候了。 蒼闌軍之后也要上戰(zhàn)場,刀煉出來就是用來砍人的,這正是磨刀的好時機,太史闌不心疼。 睡了一覺,夢里海濤起伏,戰(zhàn)船炮火相接。身子悠悠晃晃似在船中,她夜半而醒,出了一身微汗,感覺到肚子沉沉的,直覺告訴她,雖然預(yù)產(chǎn)期還有一周,但可能就在這一兩天了。 天快亮的時候,她起來洗漱,叫來大夫把脈,大夫說尚好,只是把脈時神情有些猶豫,但太史闌問他,他又不說,只說安心待產(chǎn)便好。 大夫出門時,伸出兩個指頭比了比,卻又不確定地搖搖頭,咕噥道:“還是等到時候看吧……” 幾個穩(wěn)婆和伺候的嬤嬤都睡在她院子里,早早等候在隔壁,太史闌沒讓別人伺候,直接讓她們進來,喝了點粥,忽然道:“我估計就在這一兩天要發(fā)作,你們誰今夜睡在我屋內(nèi)?” 嬤嬤穩(wěn)婆們神色都一凜,太史闌一向不要人睡在自己屋內(nèi),今日這么說,說明確實已經(jīng)快生產(chǎn),而她臨產(chǎn)時,在身邊那個自然責(zé)任最大。 一個穩(wěn)婆面現(xiàn)猶豫,一個穩(wěn)婆在沉思,一個穩(wěn)婆已經(jīng)迅速道:“老婆子愿意留在大人身邊伺候?!?/br> 在沉思的那個穩(wěn)婆,隔了一會才道:“大人身邊應(yīng)該多幾個人貼身伺候才對,如果大人不介意,老婆子也在大人屋內(nèi)伺候,并現(xiàn)在開始準備?!?/br> 太史闌點點頭,示意眾人出去,眾人莫名其妙出去后,她才命史小翠進來,道:“王婆子留下,睡在我屋內(nèi),生產(chǎn)時以她為主。劉婆子做副手。李婆子打發(fā)出去,不需要她插手?!?/br> 王婆子是最后說話的那個,劉婆子是最先表態(tài)的那個,李婆子是猶豫的那個。 史小翠毫不猶豫照辦,三個婆子對這樣的安排很愕然,但也接受了。史小翠回來和太史闌回報,“王婆子謝了大人,已經(jīng)去安排用具,說一定不辜負大人看重。劉婆子沒說什么。李婆子住到外院,表情不太好看?!?/br> 在太史闌生產(chǎn)前,這些下人一步也不許出府門。 太史闌慢慢喝著棗茶,道:“穩(wěn)婆不是越多越好,多了,各自顧忌,都怕承擔(dān)責(zé)任,在緊急時刻反而沒人敢出手。必須要訂個主事人。所以我剛才試了試她們,李婆子是個不能擔(dān)事的,關(guān)鍵時候指望不著;劉婆子性情急躁欠思量,做主事人會壞事;只有王婆子,穩(wěn)重細密,可以一用?!?/br> 史小翠聽了,若有所悟,“這是識人之道,謝大人指點。” 太史闌垂眼喝茶。生產(chǎn)在即,不能不一切小心,容楚如此殫精竭慮,她自然也要花費心思為小包子的安全打算。另外也順便教教身邊人,這些親信將來都是要放出去做將軍的,必須有獨當一面,用人識人之能。 “天紀那邊有回復(fù)沒有?”她問。 “紀連城果然回絕了,說身體違和,特派新任精兵營副將邰世濤前來和大人商議?!?/br> “好。見面地點就在前院議事廳?!?/br> “是?!?/br> 不多久于定來報,天紀軍邰副將求見。 太史闌穿上寬大的袍子坐上軟轎出后院,接近議事廳的時候,下轎步行,老遠看見前廳一排士兵全副武裝,姿態(tài)筆直,殺氣騰騰地站成一行,他們對面則是自己的護衛(wèi),也是全副披掛,面無表情,凝神戒備的姿態(tài)。 雙方目光相遇,噼里啪啦似有火花。 太史闌遠遠地笑了笑。 天紀軍和援海軍不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整個靜海城都知道的事情。太史闌搶了天紀軍僅次于精兵營的三大營,安排海防時,還勒令天紀軍遷出近海海岸。眾人都認為,如果不是天紀少帥紀連城病重,兩軍早已打了起來。兩軍士兵偶有碰見,多半劍拔弩張。 不過太史闌笑的不是這個。她笑的是她看見士兵隊伍里很有幾個臉熟的,當初她去天紀軍營里送糧時,曾經(jīng)見過。 那時這些人隔墻,嘲笑侮辱邰世濤,那時候邰世濤赤腳裸背洗糞桶,被冷水沖得一身污臟。 現(xiàn)在他們還是精兵營的兵,邰世濤卻已經(jīng)是精兵營的總管,當日他們嘲笑侮辱的罪囚營士兵,如今是他們要保護的將軍。 這世事,只要敢做敢想,沒什么不可能。 太史闌心情欣慰,遠遠瞟了那些士兵一眼,從側(cè)門進了議事廳。 邰世濤筆直地坐在廳內(nèi),身邊還有一個將領(lǐng)模樣的男子,看見太史闌進來,邰世濤條件反射就要跳起來,隨即發(fā)現(xiàn)身邊還有人,立即坐穩(wěn)了屁股,等太史闌進來坐定,才慢慢站起,不卑不亢一拱手,“天紀副將邰世濤,見過總督大人?!?/br> 那將軍也通報了,是精兵營的兩位參將之一。 太史闌瞄了一眼那將軍,不確定這人的到來,是紀連城不放心邰世濤呢,還是關(guān)心邰世濤派來保護他的? 她請兩人喝茶,眼神遠遠地掠過去,邰世濤也在低頭喝茶,手指微微一動,示意無妨。 太史闌收回目光,眼神微有笑意,世濤是歷練出來了。險惡的環(huán)境,向來最能逼出人的潛能。 因為彼此“關(guān)系不和”,且太史闌兇名在外,一向宴無好宴。一個海天盛宴就把天紀軍精銳大營給騙去,現(xiàn)在的請客又能有什么好事?所以兩人都脊背繃緊,神情警惕,不敢漏過太史闌任何一句話,那個參將,連茶都不喝,還不住給邰世濤使眼色,讓他也別喝。 邰世濤做出“不能太露痕跡,哪怕有毒也得做做樣子”的眼神,他的參將感佩地仰望著副將大人。覺得副將大人的英勇果非吾輩能及。 太史闌坐在上頭,面前橫個茶幾,正好擋住她的肚子,她在茶幾上慢慢挑點心吃,開門見山就問到了精兵營駐地的事情,并直接表示要求精兵營換營地。 邰世濤回答得不卑不亢,“移營是大事,請容末將回去請示少帥,再回復(fù)總督?!?/br> 這也是一個常見的拖字決,太史闌陰沉著臉,斜睨那個參將,“聽聞陳將軍在精兵營,主管糧草軍需和后勤軍務(wù)事宜,移營之事應(yīng)該由你主辦吧?你對此有何建議?” 那陳參將一怔,萬萬沒想到太史闌竟然繞過自己的主官,問到他頭上。耳聽邰世濤冷哼一聲,似乎十分不快,心中緊張,有心想不答,對面太史闌也冷哼一聲,似乎更不快。 陳參將抖了抖,決定還是別太過得罪這靜海最大地頭蛇的好,小心翼翼地道:“末將也是聽憑少帥和邰副將的指令行事……” “砰。”太史闌忽然一掌拍翻了桌子。 兩個人都驚得一抖,邰世濤下意識想站起來,陳參將下意識想跪下去。 “我枉自坐鎮(zhèn)靜海,總攬軍政!”太史闌柳眉倒豎,“什么人都敢來搪塞我!一個副將這么說,一個參將還是這么說,當我太史闌好欺負么?” 滿室寂靜,垂頭侍立者呼吸都不敢大聲,暗暗為兩個倒霉蛋哀悼,運氣不好,逢上總督暴躁期。也有人奇怪,太史闌雖然冷酷,但并不暴烈,看來今兒是來意不善,存心整治天紀軍的將領(lǐng)了。 外頭士兵聽見聲音,眼睛都朝里面瞟。 廳內(nèi)兩人愣了一瞬,才明白太史闌怒什么,那陳參將看太史闌如此不講理,忍不住來了火氣,振聲道:“總督大人好生不講理!天紀參將可不是您部下,我上有……” “趕出去!”太史闌大喝,“還敢咆哮我的議事廳!” 護衛(wèi)應(yīng)聲上來,拽著陳參將就往外走,陳參將怒極,顫抖著手要去拔刀,太史闌眼神鋒利,立即冷笑,“好極!天紀將軍,在我這援海元帥府拔刀相向,是紀連城給你這么大的膽子?” 陳參將此時才醒悟她是故意找茬,心中一驚,如被冷水潑下,正猶豫不知如何是好,邰世濤已經(jīng)霍然站起,一邊向太史闌抱拳,一邊趕到他身邊,附在他耳邊低聲道:“陳兄務(wù)必稍稍忍耐!若得罪了她,你我生死還是小事,被她尋著把柄為難少帥豈不麻煩?還是暫避鋒芒便是……” 陳參將咬牙點頭,擔(dān)心地看了邰世濤一眼,“將軍,那我趁勢出去,委屈您和這女瘋子周旋了……” 邰世濤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針尖一樣,看得陳參將心中一冷,正莫名其妙間,已見邰世濤飛快低了頭,一臉隱忍地道:“為少帥和我天紀聲譽生存,這點個人榮辱算什么……” 陳參將心想自己還是眼花,副將雖然年輕,但隱忍功夫當真己所不及,連連點頭,一臉感動地出去了,太史闌余怒未消,令人在他出門后,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門一關(guān),廳堂內(nèi)只剩了兩人,抬頭,對望一眼。 太史闌撫著茶杯,忽然笑了。 邰世濤眼睛一亮,有點貪婪地盯著她的笑容,隨即又低下頭,抹抹額頭的汗,苦笑道:“jiejie剛才突然發(fā)作,嚇得我好苦……” “不如此怎么趕走你的跟屁蟲?”太史闌扶著腰站起來,松松筋骨,“現(xiàn)在好了,咱們姐弟好好說說話?!?/br> 邰世濤一眼看過去,一怔,再看了一眼,忽然蹦了起來。 這小子這兩年已經(jīng)日漸沉穩(wěn),這般驚嚇模樣少有。太史闌停下,斜眼睨著他。 “jiejie您……”邰世濤結(jié)結(jié)巴巴地指著她肚子,“您您您……” ------題外話------ 寫下這個標題我感覺好詭異,真的沒想過我的文里居然也會有這樣的情節(jié),還發(fā)生在太史闌身上。 嗯,攢到票的可以提前慶賀太史家包子誕生了。 搔下巴,提醒一下,文中所有日期都是陰歷…… ☆、第五十五章 三角關(guān)系 “jiejie您……”邰世濤結(jié)結(jié)巴巴地指著她肚子,“您您您……” “果然還是能看出來啊。”太史闌道,“看來我驅(qū)趕那個家伙是對的。” 邰世濤砰一下又坐下來,兩眼發(fā)直。 太史闌瞧著他那神情倒好笑——這算歡喜還算驚嚇? 邰世濤還真不知道是歡喜還是驚嚇,他覺得自己*著她,卻又從無綺念,想都沒想過和她雙宿雙飛共偕鴛鴦,只單純的希望她過得好,希望能一輩子守在她一轉(zhuǎn)身就能看見的地方。她心中所*,她的選擇,他向來十分清楚,還曾為此出謀劃策,也沒那么多心結(jié),但接受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她懷孕又是一回事,他一時無法接受心目中冷峻如石高不可攀的jiejie,大腹便便的模樣,怔在那里,心里亂糟糟的,有點微微的欣喜,欣喜里更多的是難言的酸楚,但到底為什么酸楚,他卻也說不清想不明白。 只知道,這一刻神般的女子,離他更遠了?;蛘咚琅f是神,卻已經(jīng)是凡間之神,染了人間煙火,紅塵氣息。 “這回你可做了正經(jīng)舅舅了,景泰藍那個不算。”太史闌瞇著眼睛,撫著肚子對他道,“這也是我叫你來的原因,好歹給你知道這事。” 日光下她的側(cè)臉明朗,茸茸的淡金色,最近胖了些,便顯得線條柔軟,眼神也是軟的,盈盈地蕩漾著淺淺喜悅,覆在腹上的手指也是軟的,一個珍重呵護的姿勢。她還是那個太史闌,卻又不再完全是那個太史闌,像往昔那顆冷光四射的鉆石,微微打磨了邊角,透出圓潤而更璀璨的光澤。 他望著此刻的她,忽覺心安。 真好。 怕她不能活下去,怕她不能有真*,怕她折損于中途。如今她活得比誰都好,受人敬重呵護,甚至速度很快的,連女人的終極幸福,孩子都有了。 她真是從不讓他失望。 “真好?!彼麣g喜起來,跑過去,將耳朵靠近她肚子,“來,叫舅舅!” 太史闌從容地道:“等著吧,很快的?!?/br> 邰世濤也發(fā)覺了她的肚子不小,驚道:“幾個月了?” “還沒到日子?!碧逢@不想他擔(dān)心,含糊地道,“坐下來聊聊,我有事交代你?!?/br> 兩人坐回原位,太史闌問了問他精兵營的情況,以及紀連城的情況,和他下一步對戰(zhàn)事的安排,邰世濤果然也得了東堂開戰(zhàn)的消息,說紀連城身體是確實不行,將精兵營安排在援海大營附近,其實也是心虛,起個動靜監(jiān)視的作用,大戰(zhàn)當前,應(yīng)該不至于搞出什么幺蛾子,何況他現(xiàn)在cao心自己身體還cao心不過來呢。 太史闌一直若有所思,末了道:“按說以天紀和我之間的關(guān)系,此次大戰(zhàn),若非必要,會盡量避免天紀其余軍隊參戰(zhàn),但不參戰(zhàn)就沒有戰(zhàn)功,所以如果可能的話,我會想辦法讓你帶精兵營參戰(zhàn),攢些戰(zhàn)功,好繼續(xù)上位?!?/br> 邰世濤卻搖頭,“jiejie,這樣很冒險。戰(zhàn)局非一人可以控制,天紀戰(zhàn)線現(xiàn)在安排在你們之后,你如果想讓我也參戰(zhàn),就意味著會讓對方打過你們的海防,意味著你要先輸一次,這可不行。我不會將功勞建立在你的失敗之上。何況戰(zhàn)事輸贏如何控制?一旦弄巧成拙,造成無辜損失怎么辦?如果我這最后一道防線沒能擋下,給東堂長驅(qū)直入怎么辦?” 太史闌想著邰世濤果然長進了,一聽就明白了關(guān)鍵所在,他有這樣的眼光,就算自己不幫著,遲早也必嶄露頭角。 她點了點頭,沒有就這話題繼續(xù)說下去,和邰世濤談了談日后計劃,看看天色,道:“難得來一次,一起吃個飯?!?/br> 邰世濤大喜過望,又有些不安,“這個……什么理由?” “不需要理由?!碧逢@淡淡道,“我想請誰就請誰,你敢吃還是你的功勞。” 邰世濤想起她那著名的海天盛宴,不禁一笑。確實,太史闌請他吃飯,不會給天紀軍認為是兩人有私交。外頭已經(jīng)有了諺語:總督請客——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