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節(jié)
他呼吸越發(fā)急促,忽然一個翻身,太史闌天旋地轉(zhuǎn),再睜眼,就邂逅他深黑的眼眸。 那眸子里是此刻云天滄海,是之前驚艷相遇,是這一路征程陪伴,是滿滿的一個她。 她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的面頰,“謝謝你,我很喜歡?!?/br> “我只盼我能做得更多?!彼吐暣穑J真看著她的唇,半晌低下頭啄一口,又啄一口。 她悶悶地笑起來,撫摸著他的背,手指在他背上彈著琴,他不動,半晌問:“什么調(diào)子?” “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彼?,“我記不得名字,也不聽歌,這是我以前最喜歡的一首歌?!?/br> “聽著這詞便很好?!彼恐橆a,“我心亦同?!?/br> 她不說話,他閉上眼睛,從她的額頭開始,慢慢找尋她的香氣,溫軟微潤的唇瓣,攜著他芝蘭青桂的芬芳,撫摸著她的肌膚,他很快找到了她的唇,因為此刻那里依舊有弧度未散,他有些震動地想,她如今在他面前,越來越放松,笑得越來越多。 或許,這才是他最大的成就。 她雙手滑了上來,按緊了他的頸部,他的頸項如此優(yōu)美,線條流暢如詩,她指尖按在頸動脈上,離心最近的距離。他反手執(zhí)住她的指尖,重重地吻下去……糾纏、撥動、吸吮、品嘗、相濡以沫……彼此在彼此的香氣和喜悅中綻放,是纏綿也是心意共享。喘息聲漸漸急促,在某個唇齒相錯微微呼吸的間歇,他聽見她低低道: “愛是無理由的包容,和不計較的付出?!?/br> == 好一陣子他們才分開,衣衫早已凌亂,太史闌匆匆整理,感嘆幸虧這是冬天,裹得嚴實,不然難免要來點什么裙子褪大腿的風情造型。再看容楚,領口斜了,衣裳歪了,露一截光潔修長脖頸,頸項上隱約幾個紫紅的印痕,嘴角還叼著幾根黑發(fā),似笑非笑瞟著她。 挑逗、神秘、邪魅、狂狷,不用任何化妝,搬到時尚雜志封面,足可脫銷。 太史闌想到邪魅狂狷,忍不住撲哧一笑,好好地一個詞,就被某些人給糟蹋了。 容楚眼底的她卻更是風情萬種,最近有些蒼白的臉色經(jīng)了這一番滋潤,明媚如春光。 兩人怔怔地對看半晌,太史闌手背擱在額頭,短促地笑了一下。 容楚湊上來咬她的唇角?!靶κ裁??嗯?笑什么?” 太史闌懶懶地道:“剛剛嘗到點吃醋的滋味,轉(zhuǎn)眼就幻滅了?!?/br> “嗯?”容楚眼神一瞟,水漾漾地,“不會是看見那位meimei了吧?” 太史闌哼一聲。 “你們女人的東西,只有你們女人才懂,我有些想法拿不準,請她來給點意見。你這邊蘇亞她們,都不是對這些東西上心的人。沈梅花倒是上心,可惜眼光太可怕?!比莩恍Γ兴?,“真醋了?我怎么沒看出來?唉,你怎么這么小氣,好歹醋一次給我看罷?!?/br> 太史闌懶得理他,翻個身——有些人就是變態(tài),計較了他說你小氣太在乎,不計較他嫌你太大方不在乎。 “其實我還是會愛另一個女人的,我會對她掏心掏肺,有求必應,無比寵愛……你確定你真的不在意?” “其實我也會愛另一個男人,我會陪他睡,陪他洗澡,陪他秉燭夜讀,和他共度無數(shù)日夜。”太史闌玩著他散落的烏發(fā),“你不在意自然我也不在意?!?/br> 身后忽然爆發(fā)大哭,兩人回頭一瞧,飽受寵愛的某未來男人女人,正因為長期被冷落而齊齊嚎啕大哭……太史闌抽了抽嘴角,趕緊收拾收拾,一人一個分配任務哄孩子,容楚忍不住悻悻嘆息,“沒過幾天夫妻生活,甚至還沒成親,怎么就要伺候小祖宗了……” 小祖宗把腳用力地蹬在他臉上,并用一泡尿表達了憤怒的抗議。 兩人只好再把孩子抱下樓,喚奶娘過來收拾喂奶。奶娘喂奶的時候,容楚走出門外,對周八招招手,周八去車里拿過一個袋子,容楚拿著,轉(zhuǎn)頭招呼太史闌,“去海邊轉(zhuǎn)轉(zhuǎn)?” 太史闌走到門口,正要點頭,容楚忽然拉著她的手,道:“回頭?!?/br> 兩人一起轉(zhuǎn)身,面對客廳墻壁,太史闌忽然看見那巨型畫框上紅布滑落,然后,一幅畫撲面而來。 不是畫框,是壁面。整幅的壁畫。 占據(jù)了整面墻的畫,畫的赫然是她,佩劍,披甲,束發(fā),前行。 人物放大了數(shù)倍,容貌身形卻一絲不差,畫上的女子臉容冷峻,姿態(tài)挺拔,大步前行,動作決斷,微微抬起的腳尖,似乎馬上就要踏出墻壁,走到人身前。一只手也微微前伸,似乎即將和誰攜手。又似乎正迎向誰。 站在客廳門口,看見這樣一個逼真又生動的巨大的自己,執(zhí)劍而來,那感覺……很震撼。 太史闌很擔心一進門毫無準備的人,看見這么一個殺氣騰騰佩劍而來的巨人,會不會腿軟?不過她隨即便覺得似乎這圖有點不同,她眼神轉(zhuǎn)了轉(zhuǎn),停留在畫像的臉上。 臉是她的臉,眼神卻有點不同,不是她自己印象中的冷漠空茫,近乎無情。那雙細長的黑眸,波光瀲滟,深邃幽黑,堅定、博大、含蓄、包容……以及溫情和悲憫。 那是一雙有情人的眼眸,令人沉迷,令人愿意醉在這樣的豐富之中,向往斯人的美好。 “你確定……”她摸摸臉,“這是我么。” “是的?!比莩錾竦啬诋?,“現(xiàn)在的你,就是這樣?!?/br> 太史闌仔細地在圖上找了找,背景竟然是留白的,沒有孩子也沒有容楚,這似乎不符合他的風格,然而隨即她便明白了。 她在前行,不會有誰在背后追逐,因為他們都在前方迎候。 她邁向的步伐,是向著他們,她伸出的手,是接著他們。 “這屋子,是我送給你的私密禮物,這幅畫,則算是我送給自己的禮物?!比莩竭呉荒ǖ⑿Γ拔乙谝谎?,便看見你?!?/br> 太史闌捏緊了他的手指。 “所以你答應我,當畫展示時,不要再讓任何人進來?!比莩?,“能站在這門檻上,看見你迎來的,只能是我和孩子們?!?/br> “當然?!碧逢@道,“其他人都在我身后。” 這是他畫的壁畫,滿滿的都是她,他要進門的第一眼,只看見她。 是否是因為一直聚少離多,是否他心中一直存在失去她的恐慌,以至于他要用這樣的方式,安慰他自己。 太史闌靠了靠他的肩,道:“我要一直在。” 容楚撫了撫她的鬢,關上門,攬住她往海邊走,奶娘將孩子抱過來,細心地加上了紗帽,以防海邊風大。 金黃的沙灘綴著雪白的浪花邊,晚霞映紅半邊海水,艷麗如血。 兩人隨便找了一處地方坐下,太史闌靠在容楚肩上,靜靜看海天在夕陽的余暉中從壯麗走向寂暗。看那一片光輝如扇面收攏,天地在瞬間閉合。 并不覺得遺憾——人生亦如此。光輝歲月,終將歸宿于平靜,在抵達最后黑暗之時,有相愛的人陪伴便好。 叮叮當當似乎也活潑起來,叮叮在容楚的腿上用力地蹬著小腳,發(fā)出啊啊的聲音。當當瞇著眼睛,認真地看著天光慢慢收斂。 太史闌瞄了瞄容楚帶著的包袱,拖過來一看,忍不住呸一聲。 淡綠色似皮非皮質(zhì)地,只有半截,褲子只到大腿,緊身無袖,腰身上竟然還有象征性的波浪荷葉滾邊。 赫然是一件古代版泳衣。 這衣服在她那世界,可以算是古董保守版連體泳衣,但用古代的眼光來看,可謂時髦得驚世駭俗。 更驚世駭俗的是容楚竟然花了那么一大筆銀子買了。 或許正因為他天性開明而善于接納,才會那么早地注意了她? “伙計說這個也是南洋貨,是南洋的水靠?!比莩σ饕鞯氐溃笆酋忯~皮經(jīng)過特殊處理制成的,在南洋也賣得很貴。不過他們也知道沒人買,以往都不要這東西,是這家的少掌柜有次去南洋,忍不住買了一件,回來說做鎮(zhèn)店之寶,還被老掌柜給打了一頓。把這水靠給塞到了柜子底下。我剛才問有沒有什么特別的衣服,他便拿出來給我。”他瞇著眼睛,“說起來,我覺得那少掌柜是妙人?!?/br> 太史闌點頭,誠然是妙人,估計在南洋欣賞過不少大腿。 容楚溫柔地道:“夫人今天可歡喜?” “歡喜?!碧逢@答,“不過可惜的是……” 她嘆口氣,心想歡喜是歡喜,自己為他準備的驚喜卻也因此不能算驚喜了。 “夫人可想報答我?” “施恩不望報,先生?!?/br> “可我望,我好望。”容楚掂著泳衣湊過來,“冬天,外頭涼,晚上房間里換給我看,嗯?” “好?!?/br> “……”容楚傻了有三秒。 “回去吃晚飯?!碧逢@推他,容楚從迷幻狀態(tài)中驚醒,生怕她忽然改變主意,趕緊將泳衣收好,珍重地拿著,又怕她給偷偷扔了,栓在自己另一邊的腰上。 兩人轉(zhuǎn)身時,容楚忽然“咦”了一聲,偏頭向側(cè)面看了看。 側(cè)面是一座精巧的小山,正對大海,此刻山上最高處,隱約有一個白色的影子,隔得遠,看不清,似乎是一座建筑,但是掩在山體之中,從這個角度不能窺其全貌。 “不是說附近沒有房屋?”容楚皺起眉。他在開工之前,自然對附近地形地貌都做了勘察。只是最近這段日子是室內(nèi)工程,沒有再走到這邊來看過,從別墅那邊,是不可能看見這座山上的東西的。 太史闌瞥一眼,道:“或許有人搭建了燈塔。這位置做燈塔很合適?!?/br> 容楚遙遙看了看,點了點頭,又道:“看方位和風景,那山上也不錯,只是地方太狹窄,做不了大屋。如果有誰有眼光,在那里建一座閑時休憩的小屋,可以東臨碣石,垂釣觀海,也是極好的。” “你的眼光向來不錯?!碧逢@笑一笑,挽著他胳膊回屋吃晚飯,兩人早已商定了,今晚不回總督府,就在這里過夜。 外頭的林子,太史闌進來的時候不覺得,此刻才聽容楚說,是按奇門遁甲排列的,頗有些陣法,所以別墅只象征性設了木柵欄,因為外頭的林子就是一個天然警戒圈。 廚房在正屋之外,是三間一排的屋子,還連著一間精致的,設了浴池的澡房,護衛(wèi)和下人們的房子也是一個獨棟小樓,在廚房對面。廚房后面圈出一大塊地,居然種了些新鮮蔬菜。不過沒有養(yǎng)雞,容楚說太史闌怕吵,太史闌表示國公果然是她肚子里的蛔蟲。 晚飯不算復雜,蔬菜都是從地里新摘的,新鮮可喜,在燈光下青翠欲滴,新從海里撈上來的扇貝青蝦,更是鮮得讓人眼睛發(fā)亮。唯一的rou菜是金黃的烤乳豬,油亮紅脆的皮被容楚一塊塊地切下來,蘸了流動晶瑩的蜜,遞到了太史闌的盤子里。白魚腮幫里的蒜瓣嫩rou,手指大那么一塊,玉一般的滑潤剔透,也被容楚喂到了太史闌的嘴里,太史闌的回報是親手給他盛了一碗湯,就這么的,容楚還生怕她給燙著了。 容楚專心于太史闌的飲食,自己卻沒吃多少,有點急不可耐的模樣,太史闌勸他喝上兩杯,他倒是很樂意地喝了,但真的只喝了兩杯,喝得唇色殷紅眼眸如水,盈盈蕩漾的模樣,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來兩杯,助助興?!?/br> 助什么興? 當然是泳衣真人秀的興。 不過吃完晚飯,太史闌卻提議散步,容楚表示他累了,他醉了,太史闌表示你醉了累了盡管睡在下區(qū)區(qū)自己去散步,容楚只好立即爬起來,殷勤地給太史闌披上披風。 兩人沿著沙灘一路走,聽夜色里海浪慵懶地親吻沙灘,泛白的泡沫靜靜將七彩貝殼推上月下沙灘。走了一陣容楚道:“太史?!?/br> “嗯?!?/br> “到岸線了?!?/br> “嗯?!?/br> 兩人繼續(xù)走,小別墅遠遠地拋在身后,遠處似有燈火明滅,望去似蜃樓。 又過了一會兒。 “太史。” “嗯。” “你確定我們這是散步,不是趕路?” “嗯。” …… 又過了一陣子,容楚抬頭,看了看面前的灰黑和翠綠交織的石山。 “太史?!?/br> “嗯?!?/br> “我們是不是還要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