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因為愛
我叫陸漫漫,父母給我取這個名字,不是來自于“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這句詩。只是因為重疊字好記,好念。 2013年10月11號晚上,18歲生日剛過,我拿起一枚刀片,劃向手臂,結(jié)束了生命。 我死了,平躺在床上,鮮血染紅了大紅色被單。 可我是笑著合眼的,最后的感知告訴我,終于要解脫了。 是的,活著,比死了痛苦多了。 死了,我就看到一只雪白色的影子從窗戶上飄進(jìn)來。 噢,那是天使。 小天使輕盈的落在枕邊,它問我:“你還有什么愿望沒實現(xiàn)嗎?” 我的靈魂望著我那副殘肢軀架,悲傷不已。 活著的時候,我沒有一天好好善待過它,到死還不忘劃它一刀。 我說:“我想去見一個人,我想告訴他,我喜歡他?!?/br> 天使說:“黎明之前,我送你一個夢境?!?/br> “夢境?” 我還沒有問那個夢里有什么,接著,我回到了rou體中,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保留了從前的記憶,在不知不覺扭轉(zhuǎn)的時空中,繼續(xù)生活…… 隔天清早,mama敲響了房間的門,因此,我從一場夢幻的婚禮中,回到了現(xiàn)實。 沒聽到我的回應(yīng),mama怒氣沖沖的沖過來掀開我身上的被子,結(jié)果看到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mama嚇得連忙后退,癱倒在地兒,說不出話來。 接著,連滾帶爬的跑到客廳給在外地工作的爸爸打電話,結(jié)巴的說:“快回來,女…女兒…自盡了。” 掛斷電話,mama壯了壯膽,又折回我那堆滿雜物的房間。 她慢慢朝床邊靠近,她看起來,全身都在發(fā)抖,她的大女兒死了,她最先感到的是害怕,而不是悲傷。 然后,mama伸出手,探了探我的氣息,確定已斷氣。 好像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她的恐懼逐漸消亡,鼻子一酸,說了一句:“你怎么那么傻?隨便罵你兩句就想不開呀?” 隨便?這個詞,未免用的輕佻了。 我看著mama,她開始揉眼,還不忘出聲罵我。 我想過去抱抱她,對她說我很抱歉,還是沒能走遠(yuǎn)一點死去。我說我不怪她,我不是帶恨而終的。 可我是透明的,我說的聲嘶力竭,她聽不見,也看不見。 小天使煽動的翅膀,它在催我,它說:“你該走了?!?/br> 我說:“我想再等等?!?/br> 等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天使又問我:“你后悔嗎?” 我毫不猶豫的說,不后悔。 雖然我的生命永遠(yuǎn)定格在18歲這晚,但在天使送我的夢境中,我與我最愛的男孩相識相愛,許下了共度一生的諾言。 我知道,我沉睡之后,我的眼睛還留在世上。 臨走之前,我在遺囑上寫了最后一行話:請把我的眼睛,贈給沐歌先生。 沐歌先生,是一個偶像,一個歌手,他長的特別好看,我對他一見鐘情。 上個星期,他出現(xiàn)嚴(yán)重的車禍。 好不容易脫離了危險期,被告之,雙目永久失明。 他那如星光般的雙眸啊,失去了色彩,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18歲之前,我一直在質(zhì)疑我活著的意義。 每天拖著沉重的軀體,得過且過。 要說恨,也恨過。恨疾病不干脆一點,直接奪走我的命,也恨老天不大方,只給我一口氣吊著,活的比狗累。 后來,我得知了沐歌的存在,他的出現(xiàn),在我不幸的命運中,扮演著至關(guān)重要的角色。 他華麗的裝飾著帥氣外型,站在最顯眼的地方,接受鮮花與贊美。 我沒有嫉妒他所擁有的一切,他讓我看到了這個世界上除了痛苦,確實還有美的東西。 那是他的眼睛,如星星般明亮。 那一刻,我忽然有了自己想要守護(hù)的東西。 而這,便是我活著的意義。 如果我99%的不幸,能給你帶來99%的幸運,那么,我愿意。 最后那1%,請原諒我,自私占有。 因為我想把它嵌入你的眼睛中,看看別的風(fēng)景。 我想讓你,也看看我。 爸爸馬不停蹄的從外地趕回來,我冰冷的尸首還在床上睡著,一動不動。 爸爸看了我一眼,雙眼紅彤彤的,像哭過。 他失去了理智,揪起一旁早已淌干淚水的mama:“你還我女兒來,你還我女兒?!?/br> mama沒有掙扎,只是哭,狼狽哭。 還是大伯及時把爸爸拉開,否則他很可能擔(dān)上打老婆的罪名。 “都是你,整日打罵她,羞辱她,她被你活活逼死了,你這個惡毒的婦人,你逼死了你女兒!她有什么錯?她只是生病了,她有什么錯?” “友生,你別這樣。”大伯上前勸阻,并把遺囑交給他手中:“你看看,這是漫漫寫的?!?/br> 爸爸顫顫巍巍的接過遺囑,紙張里歪歪扭扭的寫著兩行無力的字:這是我的選擇,請原諒我吧最后的自私。另外,請把我的眼睛贈給沐歌先生。 除此外,什么都沒有了。 淚滴滴在紙張上,暈染了字跡,爸爸抱著我的軀體,老淚縱橫。 “漫漫啊…我可憐的女兒,爸爸回來晚了,爸爸對不起你…” 幸好,我那六年級的meimei寄宿于校,沒有看到這個晦氣的場面。 三天后,我被下葬了,一切從簡。 同日,我的眼角膜送到了沐歌先生的主治大夫手里,手術(shù)很順利。 兩年后,爸媽已經(jīng)從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傷痛中出來的差不多了。 爸爸沒再上外地替人打工掙錢,在本地弄了個裁縫店,替人縫縫補補。 這天,家里來了一位客人,一見如故。 來人是一位長相俊朗的少年,眉清目秀,那雙眼睛,像星星般明亮,不對,像浩瀚星海。 來人問:“請問,這是陸友生叔叔的家嗎?” “我是,你是?”爸爸著迷的看著他,似曾相識。 “您好,我是沐歌?!?/br> 沐歌。 對這個名字,爸爸并不感到陌生,便把他請進(jìn)了屋。 爸爸跟沐歌提起了我,還拿我小時候的照片給他看,一個中年男人,頭一次在生人面前失態(tài),潸然淚下的,讓人好不動容。 之后,沐歌提出要來看看我。 爸爸同意了,親自領(lǐng)著他去到墳地。 出門之后,沐歌手里多了一束百合,帶到了我的碑冢前。 “你好呀,漫漫,我是沐歌。”這是他的開場白。 爸爸把沐歌帶到那里,沐歌怕他傷心,稱要獨自與我待一會兒,讓爸爸先回家。 然后,他拿出手機(jī)播放了一首我生前最喜歡的歌——《照亮我的路》 他說:“漫漫,很遺憾,以這種方式與你相識。你一定,是上帝派來守護(hù)我的天使,即使你已經(jīng)回到屬于你的國度去了,也要把最珍貴的東西給了我?!?/br> 沐歌說了很多,他說我可愛,說我善良,說的最多的就是我不應(yīng)該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因為他還想抱抱我,了解我…… 說著說著,他流下了眼淚。 那是我的眼睛,比他原來的還要美麗。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便甯铚惤贡?,蹲下身子悄悄的對我說:“我夢到過你,而且,你做了我的女朋友。后來,我們還結(jié)婚了…” 沐歌笑了笑,又說:“先說好,這一世,我?guī)湍阏疹櫴迨灏⒁蹋螺呑?,你要來照顧我,好不好??/br> 這時,起風(fēng)了。 不遠(yuǎn)處的藍(lán)楹樹飄來了幾片紫色花瓣,正好落在沐歌腳邊。 嗯,我愿意。 我使勁的點頭。 沐歌拾起藍(lán)楹花,看了好久,放進(jìn)了口袋。 沐歌要回去了,他是一個公眾人物,自那以后,他不在電視上,就是在跟我爸下棋,山坡上彈琴,已然成為了陸家的一份子。 月臺上,爸爸mama與meimei送別這個擁有我的眼睛的“家人”。 沐歌朝他們揮揮手,他們好像同時看到了我的影子。 meimei說:“如果jiejie還在,就好了?!?/br> 沐歌的社交網(wǎng)站隨之更新了新動態(tài): ——白蛾子像美麗 黃昏的傷口 在詩人的眼里想起黃昏 聽見村莊在外被風(fēng)吹拂 當(dāng)你一家三口走下月臺 我端坐車中 如月球居民 病少女無遮攔的鹽堿地上的風(fēng) 吹在你臉上 病少女清澈如草 眉目清朗,使人一見難忘 聽見了美麗村莊被風(fēng)吹拂 我愛你的生病的女兒,陌生的父親…… 2013年10月11號,我結(jié)束了自己18歲的生命。 18歲之后,我在夢境里度過了富裕的一生。 我是快樂的,因為愛……